《虞兮虞兮》雨露云薇

20、京城第一才女

　　晋王仍旧默默品酒，心里在想什么舞姿能压过南琴瑟的剑技。

　　南琴瑟的剑法的确炉火纯青，剑式多样，轻书却并不擅兵器。

　　轻书并没有犯难，她曾将戏曲霸王别姬改成一文一武的古典舞，她扮演的正是妖娆多姿的虞姬。

　　夕阳还未沉下，天边缓缓升起一轮明月，映衬在她身上，点点清辉斑驳，竟让她的步伐走出了边关冷月的凄冽。

　　这支舞不太需要太高的配合度，她一袭纱裙婉转飞扬，如白浪涌动，长袖如云，舞姿凄美，柔媚中带着一丝果决。

　　舞蹈由缓到疾，由易到难，绷脚、下腰、大跳，每一个动作都专业而内敛，完美展现虞姬见了楚霸王的那种欢欣、跳脱，柔美的舞姿，绝世的容颜令人不由自主地代入。

　　最后她顺势拔出晋王身边的佩剑，作势横在脖子上，晋王仿佛被定在当场，都来不及去阻止她。

　　就在众人一片惊呼声中，她回眸一笑，眼角一滴珠泪适时地滑落下来，一个千娇百媚的伏地，把赴死的决绝和悲怆，舞蹈的精髓就很好地呈现出来。在圆月初上的朦胧景致中，更有一种激起男人万丈豪情的凄美。

　　江山无常，繁华落尽人间。

　　看她完好无损的站起来，众人捏紧的拳头才又松开了。

　　美轮美奂的虞姬之舞，让南琴瑟的剑技，妥妥地成了陪衬。

　　晋王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就算是跳舞，他也接受不了她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本王的话当作耳边风！”

　　“九皇叔说什么话了？不是你说我还会唱曲的吗？我左右是给爷们解闷儿的！”轻书还在为他的话生气。

　　廖清霜伙同南家两个庶女连设两计，终是徒劳。

　　眼看轻书出尽风头，心中也是百般不解。

　　众人议论纷纷，皇帝说：“朕竟没看过这支舞，就叫它霸王别姬吧，这姐妹二人定然是在家里操练多回了，刚柔并济，跳的这样好看！尤其是三丫头这虞姬的舞姿，以柔克刚，傲骨风情，把虞姬的多情都写在舞里了。哈哈，楚霸王就算自刎乌江也值了！”

　　“霸王别姬！好！最恰当不过。”众人纷纷赞道。

　　廖太尉适时地溜须拍马：“圣上见解甚妙啊，尤其在这中秋之夜，有酒有菜，有乐有舞，独独缺了诗，倒显得咱们满朝文武不懂得雅事。对月举杯、吟诗作对乃是古今第一风雅之事。老臣不才，以东坡的词阙抛砖引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东坡写尽人间聚散离愁，自来都歌咏人月两团圆，至此方知此事古难全。朕也有一首拙诗，与众卿切磋：
　　未央夜雪映瓜洲，
　　万种情思结成愁。
　　南水漾漾成碎玉，
　　北漠苍苍钓寒钩。”

　　“好诗！”太子、廖太尉等人赞道，“通篇没有一个月字，却句句字字都在写月。这碎玉、寒钩有聚有散，有圆有缺，大家风范啊！”

　　太子道：“父皇，儿臣也得了一首，
　　胡天仲秋冷月，
　　锦衾不耐风雪，
　　万里度关山以生死守城阙。
　　不觉，不觉，
　　一夕团夕夕缺。”

　　众人赞叹：“太子殿下仁德，这中秋团圆时分，戍边的将士们定然也是思念家人的，这首词正是抚慰他们的良药啊！这首词抄录给李朗，告诉边关的将士们，就说圣上和太子在京中时刻不感念他们的流血牺牲，他们的忠君报国，朝廷会给与最优厚的回报！”

　　太尉道：“太子殿下文采斐然，词里一股沙场的大义凌然。晋王殿下常年驻在北疆，想必这边关冷月，也是颇有一番感慨，闲来无事必有佳作。”

　　晋王笑道：“呵呵，本王粗人一个，今日不过在这里充数，附庸风雅，你们徐徐吟来，本王只做个食客。对了，听闻南三小姐诗词颇好，不如你来代本王给大家吟一首？”

　　What？你确定是在说我？你这个老六，唯恐天下不乱！轻书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晋王一脸促狭，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轻书一记白眼，熟练地送给他。

　　桑田在一旁为三姐姐开脱：“晋王殿下，您就别为难姐姐了，她斗大的字不识得一箩筐，如何会作诗？”

　　尤氏一把将她拉坐在自己身边：“你小小年纪，怎地学会人家尖嘴薄舌？你好好坐在这里吃喝吧！”

　　轻书反唇相讥：“四妹说得对，毕竟好多人认识那么多字，也憋不出一个屁来。圣上、娘娘，臣女实在无甚拿得出手的诗词，就随便来一首吧。还望不要贻笑大方。”
　　“晶帘一片伤心白，
　　云鬟香雾成遥隔。
　　无语问添衣，桐阴月已西。
　　西风鸣络纬，不许愁人睡。
　　只是去年秋，如何泪欲流。”

　　“这首诗倒是可圈可点，无语问添衣，不许愁人睡，十分应景。”

　　“嗯，菩萨蛮写成这样，颇有些意境。”

　　廖二小姐道：“三小姐这是从哪里学舌来的诗？像模像样的。”

　　“廖二小姐，你还不甘心吗？你到现在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的侥幸？”轻书对于他们的执着于毁灭南三小姐这件事，十分不解，她走到廖二小姐身旁：“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她，不，恨我？这就是所谓的羡慕嫉妒恨？”

　　“你一个痴傻之人，不好好守着本分，仗着一副好皮囊四处招摇招蜂引蝶，我不过是让众人看清你的蠢笨德行，太子休了你，我就要看看满京城谁还敢接手？”廖二也毫不示弱回道。

　　“好，今日让你输个明白。”轻书走到皇帝跟前，“圣上、娘娘、晋王殿下、太子殿下，臣女还有几首诗，不怕诸位笑话，一一呈上，还望斧正。”

　　女子素来不在诗书上卖力，难得轻书肯用心，皇帝自然龙颜大悦：“好，今日最大的赢家便是三丫头了，仿佛一夜之间，三丫头竟然文武双全！”

　　“未卜三生愿，平添一段愁。
　　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
　　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
　　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长夜清辉发，愁来分外明。
　　徘徊新战骨，经过旧台城。
　　秋色知何处，江心似不平。
　　可堪吹急管，重起故乡情。”

　　“今年京口月，犹得杖藜看。
　　暂息干戈易，重经少壮难。
　　江声连戍鼓，人影出鱼竿。
　　晚悟盈亏理，愁君白玉盘。”

　　……
　　……
　　……
　　我卷死你们！

　　不知道念了多少首，众人痴醉若狂。

　　皇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可置信，这就是她说的拿不出手的诗？大凉最好的诗人也不过如此了！

　　廖清霜妖艳的脸上已经是说不出的见鬼。何以短短几日，她就可以成为这种舞乐诗词俱全的满级人类？

　　“只羡鸳鸯不羡仙。好了，你再说下去，咱们的书记官就要累死了，在座的眼看都要被你比下去，还是给大家留点颜面吧！”晋王轻抚两掌，悠闲地调侃起来。

　　三小姐过去十六年丢掉的颜面，将军府过去十六年遭受的冷眼，今日她全都要找补回来！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这个三小姐，不但不痴傻，反而是个惊世绝伦的鬼才。

　　太子的心情极为复杂。

　　天底下怎么会这样蹊跷的事情？她作为太子妃时，是个徒有其表的痴儿哑女，一朝他放妻，她竟然成为京城第一才女。

　　这样的女子生来就是母仪天下的啊，他终究错失了。

　　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有缘无份吧。

　　如果晋王不从中作梗，也许他们还能再续前缘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