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虞兮》雨露云薇

16、朱玉

　　冯母心事重重回到府里，正不知该如何同儿子说这件事，冯卓便满面春风迎过来：“母亲可说好了？将军府作何打算？”

　　冯母不忍给他泼冷水，只说：“哎哟，真是南家的祖宗福泽庇佑，三丫头的病大好了，今日同我说了会子话，我瞧着她头脑清楚，口齿伶俐，竟比旁人还聪慧些儿……”

　　冯卓急不可耐打断她：“母亲，我自然知道！哎！我不是问你这个的，三妹妹无论什么样，我都喜欢，你到底说成了没有，是否该准备下聘了？我去拿纸笔来，咱们拉个清单，对了，祖母传下来的那对碧玉簪子，你可该拿出来了，还有……”

　　冯母不得已，才拉着他的手打断他：“卓儿，世上的好女子多的很，你三妹妹固然好，可也是个烫手山芋，太子前脚刚走，晋王又虎视眈眈，卓儿，咱们就不去凑热闹了吧，好吗？”

　　冯卓莫名地焦躁：“母亲，你到底有没有提这门亲事啊？将军和夫人又是怎么回答的？你这是要急死我了。罢了，我自己去说清楚。”

　　“站住！”冯母喝住急匆匆往外走的儿子，“你这是要闹多大的笑话，哪有自己给自己提亲的？你托母亲说的话，母亲一字不拉地说了，可是你婶子和三妹妹都不愿意你去搅混水，他们眼下也焦灼得很。”

　　“可是……”

　　“可是什么？她不比得旁人，那是太子旧妻，两人出双入对好些日子，倘若肚子里有了皇家的骨血，那还是要讨回去的。孩子，算母亲求你了，咱们还有大好的姻缘在后面呢。”

　　“没有，太子日日在三大营研讨军机，他们没有成为夫妻。”冯卓也知道此事没那么容易，可是多年的喜欢，放弃也万般不甘。

　　他自幼常在将军府出入，每每见到那个静静的轻书，心中都会微微一动，天长日久，那个不曾开口说话，只是对着他微笑的三妹妹，就在他心底生根了。

　　从前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太子，恨自己生不逢时，不会投胎，现在他又恨自己没有力量抗衡这些只手遮天的人，他们手握滔天权势，左右着他人的命运，别人只能捡他们剩下的残羹冷炙，更甚者，他们连残羹冷炙都不肯施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一路无言直奔五军营，随从见他脸色铁青，也识趣地不去开口问。

　　“冯卓哥哥。”偏偏朱玉此时又来寻他。

　　“六公主，军机重地，非请莫入。”冯卓没好气地说。

　　朱玉半点心机都没有，只想跟在他身边：“冯卓哥哥，冯将军，今日怎么跟我耍起将军的威风来？我听闻你们营里的将士赛马，只想过来看看，你瞧，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这还是我亲自做的呢，你尝尝。”

　　说罢递了一块在他嘴边。

　　冯卓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拿手接过来，小小地咬了一角。

　　“怎么样？好不好吃？”朱玉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要为男人做这些低三下四的事情。”冯卓说完这话，又有些后悔，朱玉自小跟他一起长大，两小无猜，这话分明是说她做的事低三下四了，她会伤心的。

　　可是若论婚姻，他无论如何接受不了，朱玉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他一向把她当作亲妹妹看，他疼爱她，那种疼爱，纯粹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

　　“你怎么了？是玉儿惹你不开心了？”朱玉听他这话不大对，脸上还带着些怒气，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冯卓看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助，也心生不忍：“我没有不开心，这些事情你何必亲自动手，把你烫到怎么办？你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我怎么担当得起。”

　　朱玉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委屈的眼泪瞬间落下：“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以为我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吗？你明明是嫌弃我，我也知道你喜欢的是轻书，可是她是太子哥哥的人，你是得不到的，与其你娶一个别人，还不如……让我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冯卓怒喊：“她不是了！你的好哥哥已经休了她，为何还要霸占她？”

　　朱玉也急了：“太子哥哥是被晋王逼不得已才休了她，他们两人始终还会在一起的！冯卓，你认命吧！皇权比你想象的还要霸道，我这就去求父皇下旨赐婚，你休想抗旨！”

　　“你去，你去，我宁死不从！”

　　“你！”朱玉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气得翻身上马，独自跑了。

　　等到朱玉一走，冯卓又开始后悔自己莽撞，伤了朱玉的心，还暴露了自己的心迹，唯恐给轻书带来麻烦。

　　好在朱玉是个讲道理的人，她固然骄纵了些，任性了些，却从来不曾因此为难轻书，这也是他喜欢这个妹妹，愿意照顾她的原因。

　　想到此，他又开始担心她一怒之下会不会出事，于是也打马追去。

　　恰巧在护城河边看见她险些坠马。冯卓急忙赶上去，眼疾手快托住了她。

　　朱玉吓得不轻，看见救她的是冯卓，心头又一软，他到底还是在乎她的！

　　“你总是这样任性，教我如何放心把你交给别人？”冯卓将她轻轻放下，嘴里还不停唠叨。

　　“那你就不要把我推给别人了。”朱玉挂在他脖子上不肯下来。

　　冯卓无奈地哄她：“乖，听话，都是大人了，叫人看见笑话。”说罢环顾了一下四周，“跟你的那些人一个也没赶上来吗？成日里骑马横冲直撞的，不怕人笑话。”

　　朱玉就势说道：“对啊，我就是这样没轻没重的，别人都嫌弃我。父皇也只喜欢大哥哥，你若是不要我，将来或许他们就把我嫁到边塞去和亲了，从此老死他乡，一辈子回不了京城、一辈子看不到你了。”

　　冯卓听不了她说这些，忙制止：“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心里乱极了，答应我，别去求什么婚旨，我不喜欢被人强迫，你也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朱玉松开手看着他：“不会了，再也遇不到了，这世上你最好！我可以不用婚旨强迫你，我愿意给你些时间，相信我，我一定会乖乖地听话。你别不要我。”

　　哎，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