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汝是道

2、意料之外

　　出了海关，一高一矮两个人早已举着欢迎的牌子等在机场出口。邮件中校方告知校董亲自接机。
　　校董何先生，英籍华人，长期居住在印尼。目测50岁上下，五短身材，头顶发量稀少，但难掩精干气质。笑容和蔼，声音洪亮而有磁性。简短问候过，带着大家向外走。高个子印尼人是他的秘书Steven，只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别别扭扭说过“你好”后，去安排大家的行李。
　　出了大厅已将近凌晨。正同机场武警交谈的司机看见老板过来，立刻打开车门和后备箱。武警也非常郑重地立正敬礼。两辆新款的丰田埃尔法一前一后停在机场到达大厅出口，简洁但不失庄重。
　　Steven虽西装革履，但有着印尼人的温和谦逊，他并未与客人同行，而是上了安放行李的车。校董伸手请大家上另一辆车。
　　赵程第一个先上去，坐进了后排，曹能静立马跟了上去也到后排落座，真是个鬼机灵。校董转身看向郑慧生，她半推半就上了主位。阿尔法三排七座，校董转身又看向胡烁。胡烁慌称自己怕晕车，还是坐在副驾比较舒服，说着打开副驾的门。校董见大家都落座，才也坐进车里。一行人朝学校方向驶去。
　　何董是印尼百家姓华人社团的执行主席。印尼华社或以地区设社，如福建同乡会；或以姓氏组团，林氏社团便是印尼人数最多，势力最雄厚的社团，张、王、李、赵什么的也都有各自的团体，后来一些比较小的姓氏组在一起，成立起一个百家姓社团，再后来一些大姓氏也都纷纷加入，形成了现在印尼最大的华人社团“百家姓华社”，其中不乏像何董这样的成功企业家。
　　最早期的印尼华人大多是逃难到南洋来，大都干些社会最底层的工作，修脚，剃头，胆子稍微大一点儿的就干牙医，商贩，待积累一些财富后或就开个小餐馆什么的。几代人下来勤劳节约，已经能积累不少家产。也有一些是近代因生意或战争流转到印尼，何董父亲何老爷子就是国民党高级将领，中国内战战败后不满国民党军阀的贪污腐败，不愿撤去台湾，便携家眷下南洋来到印尼隐姓埋名。
　　老爷子受过高等教育，看不了印尼华人同胞的辛酸，也深知知识改变命运，决心要在印尼发扬中华文化，将毕生积蓄全部投入到教育事业上来。学校原名爱华华侨学校，主要教授中文，学生大都是些生活条件艰苦的华人子女，也有一些上不起学的印尼本地孩子。老爷子心善，象征性地收收学费，大部分时候都会给孩子们倒补贴一些生活费，如此这般一干就是十几年，不知散去多少家财，但也颇获盛名。据说现在印尼很多上流名人，小时候家境贫困都是在这里上学。
　　1965年印尼政变以后，政府当局封闭华校，禁止中国文化在印尼的传播和使用，所有华文学校被迫关闭。何董无奈被送去英国接受教育。
　　将门出虎子，何董竟也独自闯荡出一番名堂，还获得英国皇室特赐爵位。直到98年印尼排华事件后，何老爷子被反华势力作为重点打击对象，被强占了大量产业后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世了。
　　何董作为何家唯一继承人，从英国回来，继承家父遗愿，恢复学校。鉴于当时的形势，何董申请成立了精英国际学校，采用英国的KS教学体系，教学质量当属第一，经过十几年的经营，“精英国际”成为印尼最大的英系国际学校，也是最早一批尝试开设三语（印尼语、英语和汉语）课程的学校。这次从中国邀请了四位专家老师来，打算设立专业汉语教学部，并计划设立大学部，培养未来学习汉语教育方面的主要负责人。
　　第二天正是周日，校董通知学校所有老师，为新来的中国老师开一个欢迎派对，要求规模要大，气氛要热烈，餐食以中餐为主，西餐为辅，全体教职工参加，预算不限，并提到要在派对上宣布中文老师工作安排。这派对规格之高是前所未有，可见何董对这几位新老师的重视，并明确提到要有工作安排，示意是董事会方面的行动，派对负责人自是不敢怠慢。
　　胡烁和郑慧生正是国际汉语教育专业，所以校董安排两位负责汉语教学工作，包括课程设计，汉语老师招聘选拔，教师培训以及部分示范课，同时还有中国文化活动，也是学校未来的主要业务板块。曹能静主要负责大学部学科建设，这方面的工作比较虚，只是意向而已，先探探路子。赵程大学还未毕业，也没有什么工作经验，本不是很合意，但中国方面既然给了资源，抱着不要白不用的心态，也权当是给提供一个实习机会。因其有语言优势，故负责对外文化事务，这部分工作也是务虚多，务实少。在正式宣布工作安排前，校董还是同国内的老朋友联系沟通了一下。按照每个老师的主攻专业和技能如此安排，十分妥当，也得到了国内朋友的认可。于是第二天便在欢迎会上宣布了各自的分工。学校董事会成员以及所有老师都盛装出席，异常隆重。一阵热闹之后，大家各自领了工作任务准备去了。正式上岗前，学校给老师们预留了两周的准备时间。
　　胡烁对工作安排非常意外。出国前，金叔有介绍过学校情况，告知胡烁要她做对外事务，且金叔一直同何董有联系，胡烁以为这是早就说定的事。虽与原定计划有差，但安排合理，可谓是物尽其用，胡烁并未能想到提出异议的合理理由。何况她初到学校，不好在第一次露面中有所出挑，只能静观其变。不过胡烁知道，金叔的叮嘱自有他的道理。
　　郑慧生心里也做着盘算。此次来印尼是孤注一掷，她不只是实习，而是做长久打算。这三个方面的工作，只有汉语教学是实实在在的必须业务，也正是自己的专业领域，想要长远发展，就必须成为汉语教学业务的唯一，不然一年以后的去留就不由自己了。当时家里不同意她出国，想让她早点嫁人，以帮助父亲的生意，她实在不愿继续受人摆布，毅然决然同家里决裂。她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儿了，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赢，一如从前。
　　在读研究生以前，郑慧生从来都是第一。学习努力，聪明伶俐，手段更是了得，在她的世界里，从来不知道第二是何等滋味，直到考研遇到胡烁。这丫头简直了，长相比自己略胜一筹，身材高挑，虽然非常不愿意承认，但胡烁举手投足落落大方，自带强大气场，最要命的是成绩还出乎意料地好。郑慧生曾经看过她的学籍档案，社会关系一栏只有外婆，并非有什么特殊关系。从小学到大学，一直在北方滨海市，985毕业，后在一家上市公司工作了一年多，职位竟是大区经营总监，然后跑到这个南方城市的不知名学校来读研，不常规操作必有猫腻。
　　要么是小三上位失败，要么是工作重大失误，不然好端端的干嘛回炉重造啊，要再造，她们这种人不应该是去首都大学或者美国那些知名学府读个什么EMBA之类的镀镀金吗？
　　不过管她如何，在这里就没人能跟我郑慧生争第一。前公司高管又如何，美女又如何，干她就完了。为此，一个惊为天人的绯闻在短短几天之内大肆发酵，胡烁半年没来上学。还以为这家伙要辍学呢，没想到她最后竟然出国实习，跟自己一起赴任，还分到一组，真可谓是小鬼难缠。这丫头在课业和研究方面处处超过自己，想要拿到负责人的位置，最好是把她跟赵程调换一下，赵在专业方面不如自己，在语言方面又是个好帮手，而且只是个本科学生，如此这般，她就可以稳坐汉语教学的主管职位。曹能静也可以，虽然她俩关系一般，但曹明确说过，来印尼不过是休闲度假，体验生活，一年期过就申请回国，她也不会影响自己的位置。只是要如何换人，得好好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