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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壑松铁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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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壑松铁骨
碗丘山上下来,便是陈州主城。
黄昏余辉中,陈州城高大雄伟,远远望去,最次的建筑也有硬山顶,比之寿阳和太平村,端的是好富贵气象。
从容进城,云天青摸摸口袋,发现自己家当也就一两碎银子,他自小到处游逛,对那些大客栈的凶狠要价很是有底,便绝了想在陈州城里找客栈住的想法,干脆逛了起来,想想累了就靠在谁家墙上凑合一晚,明日再想办法。
逛着逛着到了陈州湖边,那湖占了陈州三分面积,比巢湖虽小了太多,但叫陈州密集的房舍一挤,却也有几分浩荡之意,站在湖边,清夏的风软软吹过,不远处倚澜歌榭笙歌柔柔传来,没的拂了人一身绮靡遐思,天青方才一十五岁,虽然胡闹,却也不过是在云家村,巢湖,寿阳几个民风淳朴的小城小村走过,哪里见过这些大城市纸醉金迷的景象,他听了那些女子绵软的唱来,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刻突然有一阵清音响过,低哑黯沉,却无端盖过了那些莺声燕语,湖边有个披着英雄氅的青年人却突然警醒,眼睛射出精芒,看样子竟是不自主的凝神细听了起来。
调子渐转渐高,透出几分金石之声,铿锵有力,肃杀激昂。云天青听得入了迷,身子从靠着的柳树上直了起来,竟旁若无人的鼓起掌,一边向那奏乐之人所在弦歌台走去。那边那个青年却奇怪地看了云天青一眼,见他不似练家子模样,才微微放心。
过了个临水石台和一条小桥,弦歌台中传出的琴声越加清晰激昂,天青一时竟不敢走上前去,直到那一曲终了,才敢移步上前。
帘幕低垂,风吹过显出一个二十左右的美貌女子,一身精干江湖侠士结束,身旁倚着一把长剑,怀里却抱起一张不知什么材质的玄色琴,弦作银白,十三琴徽一色的白玉,看琴徽便是传世名器,无奈云天青不识音律,更认不得这琴的种种好处,只知道这是琴罢了。
那女子见他一路鼓掌前来,已是有几分欢色,又见他盯着琴看,更是喜动颜色,便问道:“小兄弟,可是识得这琴?”
云天青摇摇头,道:“我不识音律,只是听这琴声金石激荡,高扬鼓舞,心下甚是震动,便情不自禁罢了,若是唐突了姐姐,还请原谅则个。”
那女子见他摇头本有失望之色,听到他说到“金石激荡”“高扬鼓舞”时,却有几分喜色和惊讶露了出来,听到“情不自禁”时,竟朗笑起来,道:
“小兄弟果然是我知音,这‘铁马金戈’之曲原是箫曲,用琴演奏本失了几分味道,小兄弟还能听出来,真是难得难得。”又问道:
“我看小兄弟年纪不大,这已近黄昏,为何一人独自游湖?”
云天青见她语笑爽朗,也生出几分亲近之意,便不掩饰自己被逐出云家村之事,那女子听了竟也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说道:“如此也好,我也正想与小兄弟多交流交流,我叫洛璿琴,因用了这铁剑和玄琴,江湖上便叫我一声铁琴。来来来,千斗酒坊的女儿红还算可以,小兄弟如若能饮,与我大饮三百杯去。”
云天青犹豫说道:“小弟云天青,实不相瞒,小弟全身便只余一两银子,怕是消受不起女儿红呢。”
洛璿琴笑道:“千斗酒坊虽是西域女子所开,却有我陈州洛家一半,请你喝几坛酒,还要你银子不成?”
云天青这才顾虑尽去,笑道:“那就叨扰姐姐了。”
洛璿琴负了琴,云天青提了剑,走了几步,璿琴又回头笑道:“云天青,云天青,云开雾散,雨过天青,真是好名字。”
云天青一愣,霎时想起母亲来,一阵心酸,眉眼也不禁低垂了几分,洛璿琴看了有异,便不再说什么,过了一会,云天青终于少年心性占了上风,加之父母去时他年龄尚小,还未懂事,那低落心情不多时便也过去了。
两人一路朝着千斗酒坊而去,天青觉得背后有人相随,转头看去却一人也无。
千斗酒坊乃是昼夜不休的,此刻虽已黄昏,仍然有不少客人在座,璿琴和天青掀帘进来时,还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那掌柜的是一个着薄衫戴面纱的西域女子,一看大东家之一来了,忙走上来笑问道:“大小姐,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璿琴看来平日里也是个对人宽和的,何况今日心情十分之好,便笑道:“不就是云小兄弟的这阵清风么,来来来,上几坛女儿红,我们去雅座。”
说着一拉云天青朝楼上走去,两人俱是出色容貌,本来酒坊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少不了登徒浪子,只是见云天青提了那柄铁剑,叫灯光一照竟泛出幽幽炫光来,便都住口不敢出声,两人旁若无人的上了楼,酒保流水价送上小菜点心,那女儿红用托盘盛了,也是一连上了十坛,堆在两人桌上似一座小山,小二勤快的动作看的楼下众人目瞪口呆,竟是有片刻鸦雀无声。正在众人摄于两人威势不敢说话时,一声低低的叹息从角落里传了出来,众人这才惊醒,暗道天下竟有如此气势逼人的女子和俊逸洒脱的少年,连连咋舌之后,很多人竟匆匆结账而走。
璿琴提过一坛酒来,拍开封泥,金黄色蜜酒汩汩流出,酒香四溢,天青星眸中光彩渐亮,不禁赞了一声:“好!”璿琴更是开怀,为两人各满一碗,三指指尖捏住碗边一点点,便牢牢拿了起来,丝毫没有沾到一滴酒液。
天青本对璿琴的武功无意打探,更没什么兴趣,如今她不经意间露出的这手漂亮活,却让他羡慕不已,璿琴何等灵透之人,看出天青眼中艳羡,便笑道:“小弟,可是想学这铁筋铜指的功夫?”
云天青猛点头。
“我这铁筋铜指乃是从擒拿功夫铁骨十二拂中化出,你若有兴趣学,便多耽搁几日,我教你可好?”
天青大喜过望,道:“姐姐如此厚爱,小弟受宠若惊。”
“哈哈,对了,小弟不嫌弃姐姐,便结个异姓姐弟何如?我家传功夫壑松听涛剑,也一并传你。”
云天青反倒犹豫道:“我与姐姐初次见面,何德何能,承蒙如此厚爱?真叫小弟自惭形秽。”
洛璿琴听了,笑意渐敛,浮现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轻轻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与你特别投缘,你很像一个人……”
云天青听到此节,已猜出大半,琴姐原来……
洛璿琴脸色渐显迷茫,自言自语道:“他也是这样子拍着手走过来,也是说了‘金石激荡’‘高扬鼓舞’几字,也是一样的赞了这女儿红一声好,只是,他比你大六七岁,也没你凯…也不知道,如今他,可好?”
见她已完全无视了自己,天青便静了下来,看着璿琴追忆当年情事。
“他是渝州人,那年来陈州游历,吹一管玉箫,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我很是不服,便在弦歌台悄悄地摆了琴以声对抗,他刚开始还有些争斗之心,后来不知怎的,音律渐渐与我合拍,最后我的调子也改了,一起合奏出一首新曲来,之后他将那玉箫往腰上一别,大声鼓起掌来,那天,整个陈州都知道洛家大小姐,倾心于一个渝州来的小子……”她说到最后这句,脸悄悄红了起来,浅晕轻霞,爽利间透出几许娇羞来。
“后来我们一起练剑,合奏,他本名不见经传,后来偶然出手教训了一个对我无礼的四川唐门弟子,便在江湖上名声大噪,人称玉箫圣手萧云澈。说起来,他与你名讳还有一字相同。
“过了数月,他师父飞鸽传书,叫他尽快赶回师门,我送他走了,约定最迟一年之后相会。
“再后来,我爹去了,我娘不久便随着走了,我家这些酒坊客栈什么的便都成了我的差使,我一边尽力经营,一边等着他。
“一年后,他果然出现,叫我放下这些东西跟他走,我何尝不想?但这是爹娘经营了一辈子的东西,又关系着数百人的饭碗,我不能不孝不义。
“我想他留在陈州与我共同打理,他性子散漫自由,留了几日便呆不下去,我们大吵一架,他留书而别。
“如今,又是两年,他……可还好?”酒劲上来,喃喃说完这句,便趴在了桌上。天青微有讶异,凝神去看她,没听见楼梯口处又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天青皱起了眉头,这两人,这性子,也难怪会这般不欢而散。他年纪尚小,于男女之情一窍不通,本是少年心性,以为只要也只有两人两情相悦,过上神仙眷侣的生活便是理所应当,却不知这世上诸般无奈。
他遇上朱心蕾时便有些动摇,如今听了璿琴这番叙述,更是茫然不得其解,蕾姐愿意跟不爱的人共度一生,琴姐却无法与爱的人长相厮守。这世间情爱,当真叫人勘他不破。
见璿琴醉倒,叫了一声“琴姐”,毫无反应,一时间也不知该当如何,便又拿过一坛女儿红开了泥封,自斟自饮起来,他酒量甚好,一坛见底,只是浅晕,不过这闷酒独饮,心里又想些有的没的,速度上便慢了下来,一坛酒喝了两个多时辰,对面璿琴终于醒了。
见天青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笑道:“天青。”
天青一看,知她酒醒了一点,便应道:“恩。”
“你这酒喝的如此郁闷不知味,不如不喝。”
天青闻言一笑,掷了酒碗,道:“说的是,没的糟蹋了美酒。”
环看四周,已是天明时分,正是酒坊人最少的时候,两人下了楼,被清晨冷风微微一吹,酒醒了七八分。璿琴似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天青,我醉过去之前似听得你叫我一声琴姐,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
璿琴开怀大笑:“哈,我洛璿琴没有兄弟姐妹,唯一亲近的人被我自己气走,如今也有一个弟弟了,哈哈,人生一大乐也!走,天青,咱也不用什么撮土为香,姐姐这就教你壑松听涛剑!”
“哈哈,我云天青也没有兄弟姐妹,更连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如今也有一个姐姐!小弟定刻苦学剑,不负琴姐重望!”云天青平白得了一个姐姐,更是心花怒放,也敛了平素不爱用功的性子,下了决心好好学剑。两人便朝洛家走去,天青又感觉背后有人相随,再看仍是毫无踪影,见璿琴毫无反应,道琴姐这习武之人尚且没有听到,多半是自己多心了,也就不放在心上。
洛璿琴人虽是极温和爽朗的,授剑术时却十分严厉,便是做错一次,也要再来多遍。
要求虽严,却也未难住天青,他似乎天生适合用剑,那平平无奇的铁剑到了他手里也灵气顿生,矫如游龙。基本的剑势璿琴只用了二十几天便传授完毕,接下来炼气修内功都不是一两日可成之事,便慢慢的传了心法,叫他自练。
天青最想学的那铁骨十二拂却有了波折。璿琴那是从小打下的底子,学这指腕功夫自是不在话下,天青毫无内力筋气可言,这十二拂便没有力道,那铁筋铜指也无从学起。
洛璿琴虽是年轻女子,却是出身大家,最是个爱才不过的,看天青天资卓绝,便又传了几样小巧的近身功夫和拳脚相搏的招数。天青学这也是极快,不出月半,已能在偶尔的演练中凭实力制住璿琴手腕一两次了。
闲暇不习武时,璿琴本想教他琴艺,天青这洒脱活泼的性子耐不住这清冷寂寞的琴,无意中却拿了萧云澈削的一支竹箫,玩似的吹了几个音,便喜欢上了这种潇洒而风骨朗然的乐器,洛璿琴不懂吹箫,便随他自己玩去,天青天资极佳,慢慢掌握了发音的规则,却看不懂箫谱,被洛璿琴笑为白手起家。
四月之后。
这四个月天青倒是难得的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天天早起练剑,闲了就去千斗酒坊喝酒,与三教九流的人海阔天空闲扯一通,安逸倒是极安逸的,无奈天青这性子,最是坐不住的,没两个月骨头都痒了,只是剑法未熟,不好意思叫璿琴放他出去游逛罢了。
天青在洛府客房门口正自练剑,忽听得几个小丫头说话。
有个穿藕荷色裙裳的丫头似乎是府内的管事丫头,衣衫华丽不少不说,还能接触到璿琴这样的主子。
此时开口道:“听说了么?前两年走的那个萧云澈回来了!”
众丫头一下轰然,七嘴八舌的问道:“真的真的?”“那小姐怎么说?”“就是那个长得很俊的玉箫圣手?”
“俊倒是俊,不过比这几月小姐带回来的那个云公子可差了些,你说小姐会选谁呢?”
“啊?小姐不是教云公子剑法吗?怎么还有选不选的?”
“你傻啊?云公子虽然比萧云澈俊些,可是在小姐眼里,两人很是有几分相似吧?”说话的仍然是那个藕荷色裙裳的大丫头,看来不仅地位高些,也聪明。
“哦~怪不得我觉得云公子看起来总有几分眼熟呢?”
天青苦笑,看来琴姐是不曾把两人结义的事告诉下人,自己又白摊了一个夺人所爱的罪名,连小丫头们都看得出来自己是因为与萧云澈有几分相似才得住在府中的,只不过不是璿琴要找一个替代品,而是两人根本就是姐弟罢了。
既然璿琴没有说,自己也没必要去解释,反正琴姐对萧云澈用情至深,这些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正打算回屋,就听另一个小丫头说璿琴叫他,便收了剑往堂屋走去。
见璿琴在堂屋一把椅子上坐着,手里捏着一封信,垂头不知想些什么。
天青挑起一个微笑,道:“琴姐。”
璿琴猛然惊醒:“啊,天青你来了。”
“有什么事情?”
“你看看吧。”说着把手中信纸交给天青。天青展开一看,见几行飘洒如意的楷字,
璿琴:
见字如面,望诸事安好。
当年出走是吾之过,亦未希求原谅。
当日之后,吾本计远走,终不忍与妹相离,是以两年未曾离陈州半步,然心中怨怼,片刻未消,不欲与你相见,四月之前见妹与一云姓兄弟共饮,便尾随而至,听闻妹至醉亦未曾忘却当年情谊,心中震慑,实不亚于当日你我反目,沉吟良久,已决今日离开陈州,不再复返。
当年情谊,我亦一日不忘,然你有孝义未全,我不忍弃大好河山,今日此书,非你我断情绝意之书,实我心中已豁然开朗,不复怨怼,故留书于你,望你知我。
当日山盟,仍然在目,然世事谁料,难解难抛,你我有情足矣,不必日日相守,如来生有缘,你非洛家独女,我非山川游客,你我又能相见相恋,我定倾心不负。
澈字
天青看罢无言以对,这男女之情本是世上最难解的纠缠,他不过十几岁,又怎么能懂得透彻,不过萧云澈之意已十分清楚,只不知璿琴如何去想罢了。
谁料璿琴并无太多伤感之意,反而若有所思,半晌终于慢慢地道:“如此也好。”
天青却有些着急道:“萧兄,走了?你不去追么?”
璿琴缓缓地,却坚定的说:“不去,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不可能放弃这数百号人随他远走,他也不可能放下自由在这里陪我。”
“那,你们就这样了?”
“是啊,也很好啊,我知道他心里还有我,他也知道我心里有他,这就够了。”
“啊?要是我,一定要找他回来好好商量,最终总有一个方法可以在一起的。”
“呵,你还小,不懂。”
“我不小了……人不都是希望长聚的么?为何琴姐你……”
“人有悲欢离合,我们都有各自绝不可能放弃的东西,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也不希望他为了我再被束缚在这里。”
天青无言,虽仍是不能赞同,却也理解了琴澈二人的选择,与其两人有一人放弃生命中不能离舍的东西去迁就,不如相忘于江湖。
璿琴抹了抹眼角,又开颜笑道:“剑法练得如何?”
天青也笑道:“十二式倒是都记住了,不知道使出来如何。”
“演来看看。”璿琴起身,天青见她一身短结束,便知今日原就是要考教他的,便走到庭中,站定了。
剑随意起,手腕一翻,剑尖万点欲迷人眼,正是第一式初曦霞起,取朝霞喷薄之意,剑势气度恢宏。虚劈向下,变招第二式岚收雾散,剑势去势极缓,清晰之极而隐有阴晴晦明之变化。回剑旋身,第三式露沾青松跟上,接下来是叶间万日,风过林海,金石成阵,渐渐加上音律之妙,有了听涛之意,第七式铁琵铜琶声如金石,豪迈奔放,下面渐转几个不同之象,梦回吹角,槛外长江,天山长角,云住水停,从万里沙场回到奔流而去的长江,又远上神峰天山,最终剑势减缓,凝重滞涩,乃是云住水停,这一式在身周回旋一剑,终式斜指向上,正接最后一式大开大阖直劈而下,凌厉雄浑,剑脱手而入地,毙敌瞬息之间,是为大音希声。
拔剑入鞘,璿琴已拍起手来,道:“不错不错,你已深得剑术精髓,这套剑法除了云住水停和大音希声还欠火候之外,其他俱已臻至极佳之境,比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天青一笑,也不谦逊,璿琴知他不是为此繁文缛节所累之人,便不在意,又道:“天青,我家剑术虽在江湖上已算出众,但比之昆仑琼华剑派,又是云泥之别,你这么好的天资若不学高深的剑术便可惜了,你若愿意,我便派人随你去西域求道,你若是愿意留在此地助我,我更是求之不得,你看呢?”
“我也不知道,从云家村出来,我也没有想去的地方,若是没遇到姐姐,估计会在什么地方流浪吧,我在哪里都无所谓。”
“也好,便先把这剑法练熟,再打下些内功底子,若你以后想走,我也放心。”
“姐姐又怎知道我会走?”
“呵,天青,你天生不是安于陈州这种地方的人,若我说的没错,你恐怕还是更喜欢在江湖上闯荡吧。”
天青笑道:“知我者莫若琴姐,我小时便想骑一匹马,提一壶酒,走到那里便是那里,只不过没那机会罢了。”
“呵,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有这样的志向,姐姐也十分高兴。”
“我那是什么好男儿,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是这个世界有太多有意思的地方,总是要趁着还早都走过一遍的。”天青淡淡的说,璿琴脸上表情渐渐严肃。
“你,果真像他……”
天青见璿琴神色又转黯然,知她虽然已经看开,不过这情之一字却是难以割舍,便转头笑道:“我练得不错吧?琴姐,千斗酒坊的秘藏百味旨可不能再藏着了吧?”
璿琴果然笑起来,伸手打了天青一下,道:“就惦记着我那几坛酒呢吧,好好好,今天就开一坛,喂喂你的酒虫!”
“哈哈,果然是琴姐最大方啦。”天青一路欢呼雀跃的去了,璿琴笑着摇头看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人,两人身影渐渐重叠,都是那般洒脱随性,她望着望着,渐渐痴了。
她对于这个比云澈还俊俏三分,却是一样洒脱放阔的少年,真的是只有姐弟之情么?
又是一月匆匆而过,天青的壑松听涛剑已十分纯熟,每日里更多的是在千斗酒坊酒窖里品尝各地佳酿,洛璿琴本想让他协助自己管理这份家业,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却也不忍逼他。日子便这么过了下来,直到这日。
天青打了个小包袱,璿琴路过看见,进来帮他收拾什物。
天青不说,她也便不问,天青收拾好了,将包袱背在肩上,向璿琴笑道:“琴姐,我要走了,听说播仙镇有一种叫做薰颜的酒,咱们这里没有,我去尝尝,好的话给你带回来。”
璿琴早知道他性子呆不住,薰颜之类也许真有,却不是主要原因,心下虽微有不舍,却也有几分欣喜,毕竟天青本不该束缚在这小小陈州:“盘缠有了么?”
“有啦,看。”举起一个钱袋,瘪瘪的似乎装了三二两碎银。
“那怎么够?此去播仙镇总得月余,你到了播仙镇,怕是连买酒的钱也没了。”
“哈哈,银子太重,带着麻烦,我若没了盘缠,便挑那荒僻小道走,专找多强人的,抢他几票,不就有了么?”
璿琴知他性子如此,也不强求他,只笑道:“打劫强人?亏你想的出来,可别自己去当强人呐。”
“那怎么会?琴姐放心,我不抢好人。”
“那就好,好了,你等一下,我有个东西,你要拿上。”反身出去,片刻后回来,手中拿着一片薄薄的丝绢,一眼瞥见,却是名为“碧空长风”的箫谱。
天青笑道:“这不是糟蹋么,我又看不懂。”
“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识谱子吧?你若是有时想得起来回来,又恰巧吹吹这曲子,我就能认出来啦,不然你身形容貌变了,我这义弟岂不没了?”
“那怎么会?姐姐不认识弟弟了,我这当弟弟的记性可是好得很,忘不了呢。”天青眼中黯然一闪而逝,又被兴奋代替。
“呵呵,那就好,好了,牵上匹马去吧。”
“马就不用啦,既然是去游山玩水,不亲身走走怎能现出对山川的诚意来呢?走了,琴姐你珍重。”天青背了包袱出了门,转过身来笑了笑,俊朗的眉目间神采飞扬,璿琴微笑挥了挥手,道:“玩累了就回来吧,帮我打理千斗酒坊。”
天青已背过身去,听见这话朝背后挥了挥手,便一路径自去了。
经过五个月来走熟了的那条街,向北出了城门,吸进一口清凉的空气,天青站在陈州城外,看了看四周,一路向北而去。
他倒真的是没有骗璿琴,的确是要去播仙镇的,不过那薰颜不过是个索头,他这般无所累的性子在陈州早就呆烦了,璿琴也没时间陪他时时喝酒练剑,与其再在洛府闲着,倒不如去尝尝传说中与月牙村碧沙酒齐名的名酒薰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