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里他》炽糖

5、Chap.05 心火烧

　　南方的天总是阴晴不定，一场暴雨落下，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徐雨杭下早自习没有去食堂，听着mp3里的英语对话，就着一瓶矿泉水，在座位上安静地啃面包。他生的斯文，吃起东西慢条斯理，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温顺的小兔。

　　旁边是一大早就睡死过去的叶汐，从徐雨杭注视着她向游魂一样飘进教室倒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节早自习了。

　　叶汐哼唧着翻了个面，泛着青紫色的眼皮下眼珠还在快速地转动着。徐雨杭啧啧两声：“睡这么香，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春秋白日梦。”

　　“喂，同学——”
　　陆白年来找叶汐，提着早餐探着个脑袋，扒在了他们教室的后门框上。
　　“同学——七组七号的同学？”

　　见徐雨杭没反应，陆白年四处望了望，想着郭大牛还在吃早餐，不会这时候抓串班，就弓着背溜进了他们教室，然后长手一伸，直接把早餐放到了叶汐的桌上。

　　徐雨杭突然被伸到眼前的黑手吓了一跳，摘下耳机，皱眉看着一脸抱歉的陆白年。

　　陆白年名字里虽然有个白，可长得一点都不白，笑起来咧着一口锃亮的白牙，显得皮肤就更加的黝黑。但除了黑，似乎又挑不出什么缺点，虽然还未完全长开，但剑眉星目，身高腿长；初具雏形硬朗的面部线条，外加寸头，一脸的少年正气。

　　“抱歉同学打扰了，一会叶汐醒了帮忙提醒她吃个早餐，就放她桌上了，谢谢啊。”陆白年俯下身，压着声音小声的对徐雨杭说叨，而后笑了笑，冲他抱了个拳，退着出了教室门。

　　徐雨杭目送着他从眼里消失，又回头瞥了眼呼呼大睡的叶汐，摇了摇头，继续挂上耳机，咬了口面包，嚼了又嚼，干巴巴。

　　果然，狗粮可真难吃。

　　同学们陆陆续续回来了，教室里一下变得乱哄哄的。

　　叶汐被李沐阳的大嗓门吵醒了，打了个哈欠，就着起床气把文具袋扔到了他身上：“吵死了你！”
　　李沐阳回给她一个贱兮兮的笑，说了声抱歉，有诚意但不多，嬉皮笑脸的把文具袋扔了回去。

　　叶汐没理他，抬眼看到了桌上的豆浆和小笼包，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狼吞虎咽，像饿了三天。
　　虽然样子生猛了点，但似乎……格外下饭？

　　徐雨杭呆呆地看着她，不知不觉跟着她吞咽的节奏，把手里就着水啃了一早晨都没啃完的老面包，三两下囫囵到了肚子里。

　　“真香~”叶汐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与盯着他的徐雨杭莫名对视了两秒，突然低下头嘿嘿的笑了，二话不说扯过他手里的空包装，蹦跶到小房间扔垃圾去了。

　　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话：
　　“要我帮你扔垃圾就直说嘛，看得我怪害羞的。”
　　徐雨杭：……

　　十点的太阳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好惹，就在大家幸灾乐祸，以为有积水不用做操时，运动员进行曲伴随着广播里郭主任抑扬顿挫的催促声，给所有学生浇了盆冷水。

　　徐雨杭坐在座位上，听着一屋子的哀叹默默地合上了书，刚准备戴上耳机，却被叶汐一脸懵地扯到了操场。

　　“你就站这吧，李沐阳你带带他。”叶汐把徐雨杭拉到了男生队伍的最后面，拍了拍李沐阳，“我们班体委，动作公认的标准，你跟着他好好学哈。”

　　学？学什么？
　　徐雨杭象征性的回了声好。转头就看到李沐阳两眼放光。

　　听到叶汐夸奖，李沐阳瞬间就来了劲，昂首挺胸地对徐雨杭拍了拍胸脯：“没错！哥的动作那可是完美无缺，包你满意——”

　　看着眼前傻大个的臭屁样，徐雨杭迟疑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声：“有劳。”
　　内心却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不屑：
　　不就是七彩阳光吗？这有什么难的。

　　广播里传来体育老师“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的口令声。
　　而后倏地一声铜锣猛击，冷不丁的从广播里冒了起来。

　　“铛——”声音过于清脆悠长，吓得徐雨杭虎躯一震。
　　接着便响起了“嚯嚯哈嘿，哈哈嘿嚯，呼呼哈哈……”的武术操伴奏。

　　？？？？？？

　　徐雨杭一脸蒙圈。

　　什么骚操作？说好的七彩阳光呢？

　　徐雨杭瞪大了眼，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本就不是很协调的肢体，跟着李沐阳用力过猛的动作照猫画虎，一顿乱做。

　　一时间，把自己弄得晕头转向。

　　为了申请特色学校，学校自主研发了一套武术拳，从开学到现在占用了一个月的体育课让学生学拳，为此同学们没少怨声载道。

　　可能是打起拳来左右不分真的太过于显眼，站在升旗台上巡视的郭主任，一眼就瞄到了在队伍后面手脚乱飞的徐雨杭。

　　“1511最后面那个男生！你给我好好做！”

　　“最后面的男生？不是徐雨杭吗？”叶汐喃喃，作为班长，她站在队伍前面带操，不自觉地回头望，却不巧，忘了自己正对着升旗台。

　　“1511最前面的那个女生！看什么看！他有那么帅吗？”郭大牛火气噌地上来了，“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搞鬼。你们两个，下操给我留下！”

　　此话一出，操场上顿时鸦雀无声，安静得有点诡异。
　　叶汐瘪了瘪嘴，连忙捂住了耳朵。

　　果然不出所料，瓜娃子们消停了一秒，瞬间炸开了锅。
　　认识叶汐的不认识叶汐的都沸腾了。

　　叶汐：郭大牛，啊不郭主任，我谢谢您嘞。
　　徐雨杭：……

　　不管叶汐怎么解释，郭大牛就是晃着个地中海不听，不听，就不听。硬要他们当面做三遍武术操，才肯放他们走。

　　徐雨杭满脸写着郁闷，跟着叶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的比划了起来。

　　没眼看，当真是没眼看。

　　郭大牛气得脸色涨红，在心里无能狂怒。在他们做到“八二三四”的时候，翻着白眼叫了停，指着叶汐气得发抖：“你——负责把他教会，他明天要是还不会，你给我把出师表抄十遍！”

　　啊？这……
　　叶汐无奈地看着一脸无措的徐雨杭，一脸怨念。
　　要不，我还是抄十遍出师表吧。

　　体育课解散自由活动时，叶汐推掉了足球训练在体育馆里四处找人。

　　体育馆很大一共四层，有室内篮球场、羽毛球场、乒乓球场和一些舞蹈室以及美术音乐练习室。

　　阳光透过体育馆巨大的半透明淡蓝色房顶，微微折射出清冷的光，与外头阳光照射下呈现的暖黄，形成鲜明对比。

　　“不是，那小子跑哪去了？操场没人，教室没人，乒乓球室没人，羽毛球场也没人，他学不会遭殃的是我啊，能不能上点心啊，切拜~”叶汐一边崩溃的自言自语，一边不抱希望地推开了街舞社的门。

　　街舞社宽敞明亮，铺满墙面的镜子与硕大的落地窗相映生辉。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正严肃认真的在镜子前行云流水地做着武术操。

　　叶汐揉了揉眼。
　　不是，这真的是上午那个手脚不协调的徐雨杭吗？

　　男生外套微敞，露出白底黑领的制服T恤，宽大的外套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袖子并不听话，每当挽起却又随着动作时不时滑落。

　　也许是热了，或是真的嫌烦，他径直拉开拉链将并不合身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只一转身，便迎面对上了叶汐呆愣的脸。

　　“嗨——”叶汐不自觉地冲他摆了摆手，露出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原来你在这，我还想着来教你呢。”

　　徐雨杭别过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颈，清了清嗓子：“动作我都记得，只是上午一时半会手脚跟不上脑袋，自己多练几遍就好了，连累你，实在抱歉。”

　　男孩笼罩在金黄的暖阳里，脸颊泛出丝丝晕红，校服T恤微微汗湿，勾勒出少年瘦瘦高高的身形。他摘下眼镜扯起衣角随意的擦拭，眼睫微眯望向叶汐，眼底一片澄净。

　　“哦。”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声音还有点好听？不过——
　　“真的吗？”叶汐迟疑道，李沐阳学的快的，也花了两天呢。

　　“真的。”他的声音很轻，淡淡的，可却不偏不倚的撞在了叶汐懵懂的心间，有种说不出的从容。

　　夕阳渐斜，洒落一地澄明。窗外落叶如蝶起舞，在少女如水的眼波里泛起阵阵涟漪。

　　“好，我相信你。”叶汐与他四目相对，微微一笑。

　　-
　　放学铃一响，叶汐照例抱着足球飞奔了出去。
　　她很享受这种在蓝天绿草中飞奔的感觉，与沾满阳光的风来个大大的相拥，总是能让她甩掉一天的疲惫。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完体育课后，叶汐心里总是莫名的开心。踢起球来干劲十足，比平常激进了不少。

　　“张志强！这边！”叶汐对着他使了个眼色，足球飞扑而来，叶汐临门一脚，球进，开心的叫道，“Yes！”

　　“不是吧？你们还要不要人活了。”七班的徐志鹏哀嚎了起来，冲着贱笑的李沐阳竖了个中指，“叶大侠，留条活路吧！”

　　“嘿嘿，我今天开心。”叶汐冲他挑眉，取下皮筋把散落的碎发重新绑好，“再来，发球。”

　　哨声一响两队再次激烈的角逐了起来，这一次七班很猛，以徐志鹏为中心盯死了叶汐和罗洪宇。

　　罗洪宇抢占先机将球传了出去，李沐阳借着对方注意力转移的时机，配合着叶汐的占位，一个外脚背抽踢将球从空中传到了叶汐面前。

　　叶汐勾唇一笑，瞧准了左旋的方向，带球从中路偏右的方向突围。

　　左旋冲叶汐比了个OK，徐志鹏想栏球截断，叶汐却先他一秒将球传了出去。紧接着左旋大力一脚，“哔——”哨声响起，球又进了。

　　“小鹏鹏~怎么样？我牛吧！”左旋朝徐志鹏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得瑟的模样弄得徐志鹏想打人，一把推开他，长脚一伸踹在他屁|股上，气呼呼地说：“滚滚滚，这才哪到哪，你那纯属运气好，等下看小爷我杀你们个措手不及。”

　　“叶汐！看这！”李沐阳截到了球，冲叶汐挑眉，叶汐顺势迎去，却看到李沐阳身后操场外的香樟树下，站着一个入画的身影，正直直的望着操场的方向。

　　戴着白色耳机的男孩推着单车，静静的站树荫下，光影迷离，脸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有晚风吹过，香樟落叶如蝶起舞，宽大的校服随风鼓动，整个人挺拔又随性。

　　徐雨杭，他在看着我吗？
　　叶汐对上了他的眼睛，只一秒，就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

　　“叶汐！小心！”李沐阳大叫着朝她冲了过来。

　　叶汐偏头望去，只觉得脸上重重一击，脑袋一蒙。
　　倏地，麻木了的鼻腔里，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涌了出来。

　　她呆呆地抬手一摸，听到一群人叽里呱啦围了过来，而树荫下的男孩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从口袋里摸出mp3，按了两下，转头摘下耳机，推着单车走了。

　　陆白年在操场边的篮球场打球，听到李沐阳大嗓门一直嚷着叶汐的名字，顺势看去，立马扔了手里的球大步流星地跑了过去。

　　“让一让！让一让！”
　　陆白年拨开人流，就看到了流着鼻血坐在地上的叶汐，眼神飘忽，嘴角还挂着一抹腻歪的笑。

　　什么鬼？笑得这么瘆人……

　　陆白年打了个激灵。蹲下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担心地叫着：
　　“汐汐？汐汐！”

　　见她鼻血不停，直接摁着她的脑门扳起头，顺便抓着她的手举了起来。

　　少年远去的身影，在叶汐的脑海里飞快的轮映着。
　　她莫名的黯然神伤，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觉得内心一阵失落，仿佛心里有什么种子倏地长成了苍天大树，又在最为生机蓬勃的一刹那，瞬间老死。

　　陆白年看见她眼里闪过一丝从未见过的落寞，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看到了校门外某个少年骑车消失的背影。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想不太明白，但总归心里不爽，举着叶汐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痛！”叶汐抽出手，给了陆白年一拳，仰着脑袋在陆白年异样的眼神里站了起来，接着又跟没事人一样给了李沐阳一拳，若无其事地笑道，“你小子，力气挺大啊！比赛就给我这么往死里踢哈。”

　　李沐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老大，你真的没事吗？我背你去医务室吧。”

　　“我能有什么事，身体倍棒，要是鼻子真被你踢歪了，没人要，你娶我好了。”叶汐接过左旋的卫生纸塞住了鼻子，瞬间又跟李沐阳打作了一团。

　　陆白年扫了他们一人一眼，心气不顺，咬着后槽牙提了书包直接把叶汐背了起来。
　　面色阴沉，气呼呼地低吼道：“笑什么笑？回家！”

　　“哦。”叶汐瞬间闭了嘴，乖乖的埋在了陆白年背上，灿灿地收起了笑。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陆白年对自己像今天这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