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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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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郑城距离乡下不近,有几个时辰的路程。来时已是夜里不早,到了,天已经快要蒙蒙亮了。
城中的灯火,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一样,把原本暗淡的天空都染上橘黄。
一位披着蓑衣,与繁华富贵格格不入的乡下人进了城中。乡下人觉得今天的新郑城有些不同,不过他毕竟来自乡下,很少进城,便不大在意。
蓑衣下,他粗布旧衣里好好揣着一枚墨玉镶嵌的牌子。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用它换钱。
城中的老板应该都是识货的,随便找一家店面去换应该就可以。乡下人这样想着,走向距离最近的还亮着灯开着门的一家店铺。
走近时,乡下人当即觉得不如不走近为好。只见门内有一些穿着劲装的人们散发着煞气,在店内翻箱倒柜穿梭不断。乡下人见过屠户身上的煞气,可与这些人身上的不大相同。
此外,似乎是老板样的一个女人带着许多女子乖乖站成一排。她们穿着绫罗绸缎。乡下人曾经也和乡亲们聚众时聊聊天,猜测这地方可能是漂亮姑娘卖身或卖艺的地方,听一次曲花的钱说出来简直能够吓傻他。
他当时就想走,可是那些身上带着煞气的人一眼就看到了他,喝道:“谁?站住!”
乡下人哪里敢动,吓得乖乖立在原地,低垂着头,两只眼睛只敢透过蓑帽的边缘往外看。
这时,带着煞气的人中之一走了过来,“摘下蓑帽。”
乡下人讷讷照做了。
来人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你来做什么的?”
乡下人嘴唇嗫嚅了几下,小声说:“我家没钱了,我来换钱的……”
来人上下打量了乡下人几眼,见他穿着贫穷,质问道:“你拿什么换钱?”
乡下人见过鱼肉乡里的官兵,往往到了人家收税时还要顺走几件好东西,乡亲们敢怒不敢言,都把值钱东西藏起来。此时他不知道要不要拿出来给这人看,万一值几个钱,被抢走了,那他家可就没钱可用了。
见他不动,更加可疑,来人“蹭”的一下拔出了什么武器,就要向他砍来,乡下人平时都做体力活,反应倒快,赶紧护着脑袋喊:“我拿,我拿!”
来人倒也没有非要砍死他,此时举着武器,示意乡下人拿出东西来。
他手伸入前襟,把这个墨玉镶嵌的牌子在手里摩挲了两下,颇为不舍地掏出来,递给来人看。
来人拿过牌子凝视了一会儿,叫来旁边也身带煞气的一人,附身耳语几句,另外一人便离去。来人冲他安抚道:“行了,这个给我,这钱给你。”说罢,扔过来一个小袋子。
来自乡下的樵夫赶紧接过,打开先是看了一眼。
好多钱!
樵夫震惊之余甚是欢喜,心想今天是遇上大好人了,便千恩万谢地重新戴上蓑帽告退。他在新郑城里找路去药铺,希望能撞见个早开门的。有了这些钱,顺路给家里带点没见过的糕点回去,孩子还没吃过呢。
待樵夫走后不就,一个侧脸一道狰狞的伤疤,领口一圈鹰羽的人匆匆赶来——正是角鹰。
“人呢?”
“首领大人。”刚刚给樵夫钱的人向角鹰先行抱拳,而后禀告,“已经派人跟着了,是否要……”
“嗯。”角鹰拿过那一枚墨玉镶嵌的牌子,上面白凤二字分明,“我也去,毕竟是叛徒的徒弟。你们继续搜查。”
……
即是天亮,雨势转小,稍微出了些太阳,蒙蒙雨丝飘落,沾湿了华贵的裙角。
“殿下,殿下,您慢一点!”身后宫人们在追。
“快来,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可不能又被父王发现了,到时早些回去。”又一道稚□□声。伴随一阵脚步声,率先从村野小道间探出一道粉嫩身影。小女孩撑着一把油纸伞,身着粉色飘逸的裙衫,乌黑秀丽的盘发上点缀着华贵银饰宝石。
红莲再怎么想,也没想到自己出来玩,刚刚踏上了乡村野道的栈道小桥,接连不断的雨就显露出威力来。
泥土结构松散湿滑,只听到不大的崩塌之音,红莲感觉自己正身往下坠。
“啊!”红莲惊叫一声,扔掉手中的伞,双手紧紧抓住手边唯一可以攀附的原本拴着栈道的麻绳。不过瞬间,滑坡导致的栈道塌方,脚下已经空了,塌方后的木板泥土石块,和她的那把油纸伞,全部掉入了雨天发洪、水流湍急的河,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救命!”红莲下意识喊道。虽然比普通女子灵活有力气,能抓住绳子,此刻却稍微一动,上方可怜的固定的木桩就发出下滑的吱嘎声。就连不动,红莲也能感受到木桩吃力下的泥土逐渐松滑,自己正在一点点下降。
旁边的侍从赶紧靠拢过来。不过来还好,一过来这边的整块泥土都有滑下去的趋势,红莲赶紧喊停:“别过来!回去!”
“殿下!”男男女女的宫人连忙退后,不敢再贸然行动,急得团团转。
红莲上方又滚落了一块石子,红莲看着奔腾的河水瞬间吞没席卷了它,不知向何处去,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再看河水。
怎么办?
红莲感到自己额头渗出冷汗,又被雨水浇打,滑落进眼睛里。她眨了眨模糊的双眼,把雨水挤了出去,向侍从们喊道:“拿个绳子或者长木棍来把我拉上去!别靠近这里!”
距离红莲那块地方以外没有绳子,周围也没有足够高长的树枝。有的宫女甚至急得哭了出来,直喊“殿下”,纷乱做一团。
……
“什么声音?”林娃子奇怪这个小哥哥突然停下,不过一会儿她也听见了嘈杂纷乱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哭。”
林娃子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凤。
当时,白凤醒来之后瞬间戒备,吓了小女孩一跳。不过随后,白凤检查伤口发现已经被敷了草药。草药见效,烧退了,伤口也没再发炎。小女孩没有恶意,甚至给他拿来了新的草药和干净的粗布,让他将就着换了草药重新裹上。
虽然烧退了,但之前那个人不知给自己下了什么毒,白凤试着凝聚内力,可身体里总是使不上劲的一样,内力也没恢复多少。
小女孩饿得面黄肌瘦,在白凤醒来的不长时间里,肚子不停在叫。
床塌上还有个老妇人,似乎是似昏非昏的睡眠状态,以此来抵御饥饿。
白凤想了想,想起之前自己吃草的经历,对小女孩说:“你跟我出去,拿上能装物件的东西,找点能吃的野草。”也算是报答一二收留治疗之恩。
家中只有一套蓑衣,索性天亮雨势已小,只剩雨丝,不大碍事,白凤带着小女孩就出发了。路上,小女孩还和他介绍了自己,名为林娃子。白凤点点头表示知道,却没有互通他自己姓名的意思。
此时,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响,白凤警戒止步。听见林娃子发问,他在唇间比了个“嘘”的手势,把小女孩推进灌木丛间,小声嘱咐道:“你在这里,我不回来不要出来。”
见小女孩点头,白凤潜行去了声响之地。
到了附近一探头,好巧不巧,还是熟人。白凤还记得红莲公主得知弄玉死时漠然的模样,不能说不讨厌,后来相处中虽然窥见了她的不得已,但白凤对其观感依旧不佳。
此时,她一袭衣裙上、脸上、头发上都沾染了泥土,仅凭一个随时可能滑下去塌方的木桩,一条随时可能脱手的麻绳,岌岌可危地随时能掉入下面汹涌的河流中。而那边的宫人都已经乱了手脚,无计可施,只是干看着哭喊。
按理说,白凤救或者不救都无不可。直到他恰好看见了红莲抬眼的瞬间——坚定的求生意志,使她脏污脸上,那双眼睛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