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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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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脸上潮湿的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雨。她能感受到身体猛地一沉,又停住,过一阵又猛地一沉,滑落一段距离。
且不说正在滑坡的木桩,红莲自己抓住绳索的双手磨得生疼。但她一点不敢放松,一旦掉下去,等待她的将是被河水吞没。
一筹莫展时,红莲余光里出现一个白色影子。
这个影子一闪而过,随后,就是自己后衣领猛地上提,前方的衣领一下勒住了自己。
她整个人在上升,直到高到某个节点缓缓下降,平缓落地后停顿下来。
随着后衣领的拉力一松,红莲没有防备地直接掉在平地上。高度不高,下面还有草垫着,并没摔疼。红莲怔怔地坐起身,抬头,看到了出手相救的人。
“殿下——”宫人们惊得忘记红莲嘱咐的“在人前掩饰公主的身份”,惊呼着凑上来。
白凤甩了甩手腕。他的内力并没有恢复多少,勉强把红莲拽上来,再拖着一个人施展轻功属实艰难。于是,他在拽起红莲施展轻功的那一刻内心不由发出了一声感叹:好重!
落到安全地方直接松手,不能再多坚持一刻。
白凤皱眉感受了一下又空荡荡的内力,他感到一丝怪异:他一发动内力,体内就有个吸收内力的空洞,浑身经脉开始阻塞,运行不畅。不过比之之前那瞬间突然内力就空了的情况还是大有改善。
这是中的毒的作用吗?看来那个毒药正在渐渐失效。
这个时候红莲也从心有余悸中恢复过来,很显然她意识到了最后把她——一国公主,直接脸朝下扔到地上的举动非常失礼。她有些气恼,不过这人救了她,她拍拍裙子上的泥土(虽然没什么效果),在宫人团簇下扶着宫女们的手站起身,向他道谢:“多谢你了。”
白凤直接无视,转过身就要走。
“哎你这个人,”红莲幼嫩的脸颊鼓鼓的,上前一步,脱离了围成一圈给她整理仪容的宫人,“我在和你道谢呀!”
下一刻,他们都停下了。
因为不远的地方,出现了本不该有的浓厚的烟。
……
红莲和白凤身前出现了一个男人,带着一身血腥气。这个人脸上一道疤,领口一圈鹰羽在雨丝中依然飘忽,仿佛从未碰过水,显然来人内力足够。
男人先端详了白凤一会儿,在他肩上看见了白羽,视线在他腰间搜寻一圈,果然没有身份牌;而后又看向红莲,大致扫了一眼。
他冷哼一声,看向白凤的眼睛里是掩饰却泄露的恶意:“你就是白凤?”
白凤一瞬间手想拿着匕首,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的匕首早不知道丢在哪了。
男人露出一个笑,眼睛像盯着猎物那样,用令人发毛的眼神紧紧盯着白凤,“墨鸦叛逃百鸟,正被百鸟追杀。”
什么、墨鸦叛逃?
白凤完全不知道上一世有这么一件事。算算时间,此时他应该已经完成了集训,回到属于他和墨鸦的院落。虽然墨鸦那段时间没有出现,但没有人前来找他,也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
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白凤没有回应。
男人大笑了几声:“乌鸦落入网中是迟早的事。”
“你该向我见礼。”男人眼睛眯了眯,继续说,“我是角鹰,百鸟的首领。”
白凤知道来者不善,没想到是百鸟首领。墨鸦难道和上一任百鸟首领有过节?
呃,和墨鸦有过节的人似乎不少。和上一任首领有过节也不奇怪。
他来找自己,是想做什么?用他作要挟,还是……
“我相信墨鸦没有叛逃。”白凤打算先和他周旋。
“哦?”角鹰似乎觉得杀他太轻而易举了,所以还有闲心听猎物的垂死挣扎。
“首领从何得知墨鸦叛逃,又是如何判定?”
“哼——”角鹰闻此,忽然耐心全无。他发出一声哼笑,随后原地只剩残影。
白凤在这一瞬间想,他现在还是太弱,显得对手那么快。
喉咙被紧紧卡住,白凤憋闷的咳声都发不出,双手用力掰对方的手掌,却纹丝不动。
角鹰饶有兴味,“你倒是很信他。”
他的手渐渐收紧,白凤的喉骨发出脆弱的咔咔声,角鹰说:“信又如何?他现在可没功夫来救你。”
红莲动了。珠宝反射的微光,照在角鹰满是煞气的脸上,残忍的杀意在飘零的雨丝中格外狰狞。
“住手!”红莲喝道,却见角鹰仿若未闻一般,她取出代表自己身份的物品,怒视道:“我让你停下,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角鹰转动眼珠注视向红莲,在此期间,他的手掌还在收紧。明明可以直接掐断白凤喉骨,却刻意一点点收紧,使猎物一点点在绝望中死去,这种残忍的方式才能让角鹰心情不错。
“原来是红莲公主,”他这才好像发现了她的身份一样,语气倒是毕恭毕敬,“在下在清理百鸟门户,恐污了公主双眼。还请公主回避片刻。”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滚滚河水。
他提着白凤一步步走到河岸边,在白凤耳边低声耳语:“你的尸体被鱼啃干净之后,不会有将军府的人知道是我杀了你,乌鸦即使怀疑也没有证据。乌鸦算来算去,倒是算漏个小鸟。还好你没回百鸟,不然真叫我无从处置了。”
白凤的喉骨发出岌岌可危的声响。
就要死了?白凤的意识在窒息中流失,可他强烈的不甘,没有让他放弃最后一丝清醒。
他怎么可能在现在死掉!
这个想法像一条游走的蛇,尖牙钻进他的头脑,锐利得难以忽视,保持他的清醒。
女孩的嗓音稚嫩,却爆发出坚定的号令。
“百鸟的首领,见此物如见陛下!还不听令!”
角鹰诧异回身,却见红莲手里果真拿着韩王信物,她身后宫人已经齐刷刷跪伏一片,高呼陛下。
“我以陛下名义命令你,住手,放他下来!”红莲清喝一声。她从前没有比此刻更加意识到,自己出城的备选方案——万一被拦下后为了在皇宫开路而偷父皇信物——是这么正确。
她努力掩饰自己的紧张,显得把握十足,双眼一差不差直视角鹰的眼睛,绷紧了面容。
角鹰虽然没有直接松手,但力气却已经松了。在他随后大脑急速反应过来之后,权衡利弊,当即松开手任由白凤身体落地。
他跪下行礼,把不甘掩藏得很好:“角鹰听令。”
……
林娃子身前出现了一个人。来人穿着与常人不同,却能从白衣小哥哥身上找到几分相似。
来人分不清男女,头部笼在一个兜帽下。一身暗色衣装,腰间别着短剑。兜帽前,暗扣上一簇乌褐色羽毛,说明了此人百鸟之一的身份。
林娃子瑟缩了一下。
远处的黑烟还在直直扎入空中。白衣小哥哥也没有回来。林娃子心中不安,低声啜泣着。
来人走上前,举起手中一块玄铁牌,上面墨笔书字\"甲\"。是百鸟的任务牌。
“那里是你的家?”同样辨不出男女的声音响起,略微暗哑。来人顺着女孩时不时瞟去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簇黑烟。
那个方向,那个距离,就是他们出发之前的,她的家,周围没有别的人家。女孩点头。
“我名画鸫(dōng )。”来人缓缓说道,“你的家已经没了。愿意和我回百鸟吗?”
林娃子太小了,她还懵,只是啜泣着直愣愣看着画鸫。
画鸫问:“你有名字吗?”
她喃喃道:“我爹叫我林娃子。”
画鸫点点头,“以后你叫鸾麟。”
随后,画鸫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包……被污泥滚过,又□□涸的血液染到暗红的一个树叶包。
林娃子接过,看到了她从来没见过的,只一看就来自城里的,精致又昂贵的点心,碎裂成渣,静静躺在残破的叶片上。
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成行。幼小的女孩以她能理解的极限,突然就意识到了画鸫所说何意。
躲在草稞后面的女孩永远忘不了这一天。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闭上眼都能看见的烟和想象中的火光,在每一次的噩梦里滚烫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