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业》悄悄敲峭

36、陌路相逢

　　又过了半个月，经历了试映、看片、点映的《为你深潜》首映礼终于姗姗迟来。
　　这也是时隔一个月，周游第一次再见石逐星。
　　他们仿佛从彼此的生活中消失了。
　　一进场，周游就看到了石逐星。今天的他穿着一身藏青色休闲西装，身姿笔挺，正背对着门口在角落和友人聊天。
　　首映礼规模不大，但规格不低。首先导演魏涵昀、编剧苏宇齐齐到场，同行的还有他们的四五位重量级好友。大家平日里都很低调，周游只认出其中一位，知名导演刘北封，尤其擅长拍喜剧片。这几年刘导厚积薄发，以每年一部爆款的节奏强势刷着存在感，短短两年票房累计过百亿。如此一想，其他人应该也都是圈里很有分量的人物。再看第一排预留的位置，资方大佬也都会亲自到场，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这一天，终于来了。
　　典礼还没开始，但暖场音乐已经在循环播放——正是由近些年大火的青年歌手逄乐所演唱的《为你深潜》同名主题曲。逄乐和周游是同龄人，这次参加首映礼逄乐还喊了几个做音乐的朋友，看起来就明显年轻许多了，其中一个有点脸熟，应该是某当红组合成员，此刻一群人正好站在周游面前。
　　周游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周游！这里！”
　　他回过头，看到穿着一身小黑裙的姚瑶正朝他挥手。
　　姚瑶是他为数不多的异性好友之一，两人数年前在一部偶像剧里结缘，现在是很能聊得来的朋友。
　　等姚瑶走上来挽住他的手，周游才带着她上前和逄乐打招呼。
　　逄乐瞅了瞅他们，说道：“美女你好！很长时间没见了啊周游！小伙子还是那么帅，就是这个发型……”周游回帝都的第二天，就找了个理发店剃了个寸头。拍电影的时候他也是这个头型，只是那会儿晒黑加抹粉的皮肤现在全都白回来了，发型和肤色稍微有些不协调，看起来就像个清秀的小和尚。
　　周游摸了摸脑袋：“寸头方便。”也能多点话题。
　　逄乐赞道：“Cool。”
　　首映礼除了主创和他们的朋友参与，也照例邀请了许多媒体，距离开场还有半小时，座位就已经基本坐满了。这时候再聚在一起聊天就有点不大礼貌了。
　　周游刚找到位置坐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招呼：“小周还是这么的帅啊！”
　　听到这人的声音，周游一阵头皮发麻。只是在这种场合，又不能不回应。说话的是个导演，专拍偶像剧，最近一直在频繁联系周游工作室和他本人，还公开放话，希望能够邀请周游演他的新戏。
　　这人，正是蓝英喆。
　　戏是好戏，大IP，周游当年还看过原著，只要不魔改，肯定是个好本子。问题恰恰就出在蓝英喆身上——gay圈知名人士，尤其喜欢周游这种俊朗类型的。听说他的男主角们十个里面有八个都做过他的男朋友，周游让王远打听了一圈，倒都是好聚好散，没听过什么负面新闻，也没有什么瓜吃。
　　尽管如此，周游还是不想和这人靠得太近。他虽然爱在宣传上玩些手段，但自认做的还是比较体面的，像蓝英喆这样明火执仗，真不是他的风格。
　　之前蓝英喆也找过他，但不像现在这样追得这么紧。他已经连续三天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了。而且蓝英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周游，他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破裂了。只是周游没想到，今天这人竟然都追到这里了。
　　既然人都来了，周游也不好置之不理，于是他也起身礼貌回应：“蓝导来了，欢迎欢迎。”
　　蓝英喆对周游一贯热情，很是捧场：“你的电影首映礼我肯定是要参加的呀，挤破了头才来的。瞧瞧这一屋子人，高朋满座。”
　　姚瑶在旁边也很给面子，恭维道：“您也不是一般人呀。听说新剧已经在筹备了，我可是一直在等您消息呢。”
　　姚瑶这两年的事业运也很不错，已经成功跻身二线了，比周游还要强一点。她的微博有两千多万粉丝，挑大梁的几部剧数据都很不错。她这一番话问的，半是假意半是真心，端看对方怎样回答。
　　蓝英喆也没有敷衍，认真思考了半分钟，才给出了答复：“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姚瑶来可以，但必须带上周游。
　　这次蓝英喆挂着联合制片的名头，话语权不小，一下子给出去两个角色也是大手笔，算得上是很有诚意了。
　　周游和姚瑶对视一眼，心下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那行。在这里先谢过蓝导的厚爱，后续我们再对接一下，期待与您合作。”周游礼貌回应道。
　　眼见着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蓝英喆也没多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走以后，周游拿出手机，让丸子再查一下《绮遇记》的IP有没有纠纷，主要是原著小说三观、是否涉嫌抄袭、作者本人行事作风等等，这些都是小说影视化容易遇到的问题。至于故事本身，能改编成电视剧的，肯定不会差。
　　一番交际过后，台上主持人已经就位了。
　　电影主创的位置都在第一排，亲友团在他们后面，媒体观影团要更靠后一些。姚瑶坐在周游的侧后方，也是方便说话的位置。这时看到大家都叙旧完毕，纷纷落座，也很有眼力见的一一打招呼。
　　只是当她仪态优雅地坐下之后，居然立刻趁电影开场前给周游来了条微信：“事情有点不对啊。”后边跟着个“有事发生”的表情包。
　　周游知道她要说什么。
　　却也不愿在这种时候分神回复她。
　　因为，石逐星走过来了。
　　短短半个月没见，周游剃了个寸头，石逐星也换了新发型，却没选择与角色靠拢。他也剪了短发，长度就比周游长那么一丢丢，往后拢着，愈发凸显出他的高眉深目，杀伤力更强了。
　　起码周游一看到他正脸，小心脏又不争气的开始狂跳。

　　石逐星从周游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他了。
　　周游又剃了寸头，穿着一身米白色西装，俊眉星目，清新出尘。犯懒的时候周游就会剪短发，说是这样好打理。留着寸头的周游看起来很有距离感，但只要他一说话，那种悠闲散漫就又关不住了，偶尔龇牙也是奶凶奶凶的。
　　只是，石逐星还没想好怎么和周游讲话。
　　这段时间，两个人莫名进入了冷战期，没有任何互动。
　　这不符合两人相处的第一原则。
　　周游的不赞同在石逐星意料之中，但埋暗线这种事，圈子里早已屡见不鲜，结婚也好，离婚也罢，从没有平地起惊雷这种事。凡事留余地是石逐星的做事习惯。
　　因此，出轨绯闻他虽然回应了，但私底下的猜测则一律不管。
　　尤其是他和周游的关系，有心人一联想，难免会发现端倪。
　　但周游不愿意曝光，于是这段时间石逐星索性硬起心肠，不去和他联系。
　　石逐星回国以后，明里暗里有不少人打探消息，他一律沉默以对。而周游录密逃收官特别节目的时候，竟也罕见地选择了避而不谈，这就耐人寻味了。要知道，周游从前遇上这类话题，是很喜欢故弄玄虚打太极的，一律以“同事、朋友”作答，这次竟然直接生硬地说出“下个问题”这种话，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两人闹掰了。
　　营销号看图说话、故事不断，CP粉在超话嗑生嗑死、哭天抢地，连刘元都有意无意地提醒石逐星，电影上映在即，不要搞得太僵。
　　因此在周游看过来的时候，石逐星的第一反应是下意识的转身，不去看他。
　　那目光似乎在他身后停留了一会儿，又好像没有。
　　再看过去的时候，周游在跟蓝英喆聊天。之前就听说蓝英喆在给自己的新剧找男主，看来已经锁定周游了。
　　蓝英喆造星很有一手，这勉强算个好消息。
　　石逐星替周游开心，哪怕他私心里并不希望二人有任何接触。
　　到了必须要开口问候的时刻，两人都不合时宜地沉默了。
　　客套话大家都会说，只是，在他们心里，对面的人并不是随便说点场面话的人。
　　再见到石逐星，周游觉得自己这顿气生得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了，不是说他不该生气，而是……他好像真的有点小题大做了。
　　他太焦虑了。
　　忧心电影票房，忧心石逐星退圈，忧心自己转型以后的工作。而且一直以来，认真为两人未来考虑的，其实都是石逐星这个“弟弟”。再说了，人家也听取了意见，他还想怎么样。为了所谓“稳定”，难道真的要分手吗？每每想到这个可能，周游就心如刀割。
　　他舍不得。
　　可如果要他先退一步，他也开不了口。
　　看着那张白嫩脸上泛出的委屈，最后，还是石逐星拉过周游，来了一个拥抱。
　　先爱上的人总是要认输。
　　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又立时消散，石逐星看着周游，说道：“游哥，我在《如果云知道》给你留了言，到现在都是未读。”
　　《如果云知道》？
　　周游这些天看着微信、看着微博小号，就是没有看播客。因为《如果云知道》是他整理收纳、抒发情绪的地方，多少带着发泄的意味，而他这一个月，一直在钻牛角尖，完全没有厘清自己、直抒胸臆的念头。
　　周游立刻拿出手机，发现石逐星发来的都是语音，现在显然不方便听。于是他只好认真地看着石逐星，说：“我现在很想找丸子要耳机，可是我不能。”
　　石逐星立刻就笑了。
　　然后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