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爷的二三事》人间无意

6、风尚

　　在兰园的日子过得比在况府里惬意很多，听不到大姨太的风言风语，佟小姐知道，大姨太对自己频频出入家门和况先生对自己的宠爱很有意见，常在太太面前嘀嘀咕咕：“这三姨太嫁进来也不久了，连个一儿半女也没有，还天□□外跑，偏老爷还爱宠着她。”语气很是不忿。
　　太太总是笑笑，捻着手里的香，为佟小姐打马虎眼：“你呀，也忒小气了，之月出门是得老爷准了的。”
　　大姨太看太太把老爷搬出来了，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明里暗里给佟小姐不少脸色看，连带着大姨太生的两个孩子也看佟小姐不顺眼，见到佟小姐不仅不行礼，连招呼都不打。
　　兰心看不过去，想要出言，佟小姐总是阻止她，自己本是在这家为妾的，按照旧时代的说法，本就是这家的半个主子，子女都是主子，他们见自己不招呼也是情理之中。
　　在况府，“妾”这个字总是像大石头一样压在佟小姐心里，总是告诫自己要处处忍让，不得同在家里一样耍小姐脾气，压得佟小姐喘不过气来。
　　这下好了，能够独居兰园，况先生还将兰心调过来服侍自己，叫兰园的下人都来认佟小姐这个主子，说兰园以后由佟小姐做主，让他们都听佟小姐的，佟小姐只需按日子去况府向太太请安即可，虽然还是顶着个三姨太的名，但终归能自己做主，佟小姐心里那块大石头稍微移开了一点。
　　自搬到兰园后，佟小姐便常常邀请李小姐到兰园作客，李小姐觉得兰园处处都好，尤其是花房里那一屋子的兰花，当下正值兰花开放的季节，馥郁清香飘满整个花园，佟小姐时而和李小姐坐在花园喝咖啡，时而荡秋千，排练舞台剧，整日欢乐，和以前一同念书时一样开心。
　　李小姐看到佟小姐能够搬出来自己住，自己做主，也很高兴，说：“之月，虽说是做妾，但我看的出来况先生对你是真的好。”
　　佟小姐红了脸，喃喃说：“我知道。”
　　李小姐仿佛出了神，望着远方说：“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对我这么好的丈夫。”
　　佟小姐握住她的手，说道：“一定会的，娇栀，你那么好，一定会过的很好的。”李小姐长得好，家世好，心地善良，佟小姐是真心认为他定能找到与自己匹配的丈夫，快活地过完这一生的。
　　李小姐回握住佟小姐的手，轻笑着说：“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随着嘟着嘴，说：“要真有那么好，他就不会不理我了。”
　　佟小姐听他意有所指，好奇地问道：“他，是谁啊。”
　　李小姐看了看佟小姐，说：“之月，我们要好，我也不瞒你，我家里帮我定了一门亲事，只是他却着意想要退婚。”
　　佟小姐惊呼：“什么！怎么会这样？”
　　李小姐扯起一抹无奈的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两家是世交，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耍，后来他出国留学了，回来后我就见过他两面，第一次是在家里，他不情不愿的，第二次是在街上，我看到他在学生游行队伍里面，后来听家里人偶然说起，他似乎不满意这门亲事，嚷嚷着要退亲。”李小姐无力的将头放在佟小姐肩上，说：“之月，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佟小姐听他话里有话，问道：“娇栀，你喜欢他吗？”
　　李小姐说：“我不知道，小时候他是我们一堆小孩子的大哥哥，却总是捉弄我们，我们被大人责骂，他像没事人一样在旁边看笑话。可是有次，我被张叔叔家的小胖子欺负，是他去把小胖子教训了一遍，以后小胖子见到我都要绕道走。”李小姐回忆起童年趣事，笑了起来，一会儿语气又沉了下来：“听说是要与他订婚，我是愿意的，可是，他怎么不喜欢我呢？”
　　佟小姐听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着她。
　　佟小姐知道李小姐近来心情不好，便常常出门陪李小姐逛街，最近上海滩的贵妇少女们都爱逛一家叫风尚的时装店，说是从法国专门请回来的设计师，从面料到纽扣都是从法国运过来的，而且衣服全部需要量身定做，每一件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受到了名媛贵妇的追捧，要排一件衣服不仅要有钱还要有名望。
　　李小姐和佟小姐自然是想要这样一件衣服的，但佟小姐不好意思跟况先生说，就算利用况先生的名望排到了，她也不想别人对她指指点点说不过就是况先生的三姨太。李小姐就不同了，他是家中的娇娇女，他的父亲在外交部正当用，排个这样一个名额不难，他还给佟小姐一同抢到了个名额。
　　这日，李小姐和佟小姐相约来到风尚，风尚不大，但是很精致，展示最近时兴的样式，清一水全是洋装，佟小姐和李小姐一进门，服务生就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向他们介绍着每件衣服的设计灵感和亮点之处，李小姐见洋装仅有10多件，不算多，好奇地问：“怎么就只这几件呢？”
　　服务生还未答话，就听一声娇笑：“风尚的洋装都是一个月换一批样式，若一直堆积起来，与外面的成衣铺子有什么区别。”
　　佟小姐和李小姐转过头，看着说话的人，佟小姐倒吸了一口气，暗道：“好个娇媚的女人！”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洋装，肩膀微微露出来，一双蕾丝手套直到半肩，带着一顶同色纱帽，大大的网纱加入花朵刺绣，配着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环，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个着旗袍的女子，也是一样娇媚，只是没有这个女人这么出色。
　　这女人显然是常来这儿，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连忙迎了上去，谄媚地笑着：“冯小姐，您来了，最近又上了新样式，我陪您看看。”女人仰着头从佟小姐和李小姐身旁走过去，看也不看他们，仿佛刚才没对他们说过话，只留下一股若有如无的香水味。
　　李小姐何时受过这样的抢白，想开口理论，别人又像没看他一样，一股闷气，堵得脸都红了。佟小姐耸了耸肩，偏生遇到这样的人了，有什么办法呢，不过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两个人都不想就此错过，还是想选一件称心如意的洋装。
　　佟小姐和李小姐在服务生带领下又继续看下去，有了刚才的事，两个人都兴致乏乏，但看到最后一件时，佟小姐和李小姐眼里都放了光，是一条大红色及膝连衣裙，裙摆有点蓬蓬的，上面点缀着点点钻石，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李小姐的眼睛也随着这条裙子闪闪发光，不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佟小姐，他推了推还在发愣的佟小姐，说：“之月，你皮肤白，穿这样一条红色的洋装肯定好看。”
　　佟小姐也想起况先生说自己肤如凝脂，喜欢看自己穿红色的，想到这些床笫之间的私房话，佟小姐红了脸。
　　李小姐看着佟小姐在灯光下红红的脸，说不出的妩媚娇嫩，这回轮到李小姐呆了，说：“之月，你可真好看。”
　　佟小姐嗔怪地看着她，开口跟服务生定下这件，服务生正欲领佟小姐去结账，传来一声尖利的女声：“圆圆姐，这件裙子你穿一定合适。”
　　话音刚落，刚刚那几个女人已经来到了佟小姐身边，那个娇媚的女人被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
　　佟小姐那边的服务生面露难色，说：“不好意思，这件衣服这位小姐已经定了。”
　　“哟，只是定了还没付钱吧。”“定了怎么还挂在这里，只要没付钱就是大家都选的得啊。”“是啊是啊”那群女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李小姐听不下去了，说：“说是定了就定了，没听到服务生说话吗。怎么，还要明抢吗？”
　　那个娇媚的女人眯了眯眼，又一次无视了李小姐，直接对经理说道：“经理，我今天就要这件，如果今天订不到，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其实风尚生意很好，多一个少一个顾客原本不打紧，只是想着这位冯小姐身后的那个人物，经理的天平自然向冯小姐偏向，转头望着两位陌生的小姐，满脸堆笑说道：“小姐，您看，确实冯小姐是我们这儿的常顾客，他在我们这里是有预收账的，您二位虽然与服务生说了，只是毕竟还未付款不是。”话说的婉转，但语气却是令人不容置疑，接着说道：“您看，您二位再看看其他衣服，都是出自大师之手，无论您二位今天相中哪件，我全部八折卖给您二位，您看可否。”
　　李小姐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在这个女人手里吃了暗亏了，气得直跺脚，可是也无法，佟小姐见他实在气得厉害，正色对经理说道：“谢谢经理的好意，只是我想我们还是不需要了。”便拉着李小姐往外走去。
　　谁知，还未跨出门，就见况先生推门进来，佟小姐错愕，不知道况先生为何会来这里，不过，当听到后面那个娇媚的女声又响起，佟小姐似乎明白了。那个女人上前来挎着况先生的胳膊，一改之前的盛气凌人，娇滴滴地说：“况先生，您怎么才来，不是说好要陪我选衣服的吗，人家都已经选好了，您才来。”李小姐明显感到佟小姐在微微发抖，捏了捏佟小姐的手，以示安慰。
　　况先生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佟小姐，也很惊讶，连忙甩开那女人的手，想上前去抚佟小姐的肩，被佟小姐躲开了，况先生扑了个空，讪讪地说道：“之月，你怎么在这里？”
　　佟小姐淡淡地说：“不好意思，况先生，我要走了，请您让让。”说完，头也不回地拉着李小姐就走了。
　　况先生被留在原地，沉着脸，一声不吭，周围的人仿佛觉得气温已经降到冰点，不知过了多久，况先生终于开口说话：“她刚刚看中了哪件？”
　　还是经理反应快，引着况先生走到那件红裙面前，况先生看到这条红裙，脸色缓和了一点，问经理：“她为什么没要。”
　　经理为难地看了一眼冯小姐，见她脸色也很难看，硬着头皮说道：“冯小姐也看中了这一件。”
　　况先生头也不回，说：“这件我定了，给刚才那位，你们明日到兰园量体。”说完况先生大步走了出去，看也没看美目含泪的冯小姐。冯小姐的各位小姐妹面面相觑，不知谁嘀咕一声：“这都什么事啊。”冯小姐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眼底流出一丝怨恨，心想一定要派人去查查刚刚那个女人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