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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青林旧梦(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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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三殿下在传闻中生性残暴,弑兄杀母,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也并不奇怪。陆疏云双手抱胸,挑着眉眼对面前几个人吩咐,
“今日亥时从西城口出发,到时自然有人接应。”
宋毓声音闷闷的从兜帽下传来,“箱子上有特制涂料,不可打开。”顾斩抿着嘴,他们所在位置恰好能看见院中的全貌。
他出营时已经与沈祸交代妥当,城中早已备有一百精兵随时差遣。“亥时只管动身。”顾斩淡淡回了一句,嗓音在夜色里沉静的像一潭池水。
远处突然漫起一阵火光,喧闹嘈杂的震天响,是绫玉阁的方向。院门中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脸上沾着黑色的油烟,形容狼狈。
“殿下,走……走水了!”他扑倒在地,脸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惊慌失措。那加耶用脚尖抬起这人的下巴,随意的问了起来。
“人呢?”
“走水的时……时候,弟兄们都还未反应过来,如今好几个困在厢房里……”
那加耶哼笑两声,似乎有些倦怠的打着哈欠,猛的伸手拔出了陆疏云后腰上别的刀。
皮肉撕裂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不甚分明,面前趴倒在地的人神情空白了一瞬,突然痛苦的大叫起来,左手完完整整的被甩飞出去溅了一地的血。
“废物东西,滚回神香帐。”那加耶扬唇一脚踹开这人,神情不虞,似乎被叫的头疼。“疏云,去救人。”
顾斩和宋毓早在绫玉阁走水的时候就赶回去了。此刻绫玉阁已经烧成了一座火楼,火势愈大。巨大的牌匾从半空中砸下来,扬起一阵灰尘。
一群莺莺燕燕站成一团哭的梨花带雨,看愣了围观的人群。老鸨在前面哭爹喊娘的吼着自己的银子没了,又不敢冲上去灭火,只好指使着跑堂的来回搬水灭火。好在客人基本都逃了出来,倒也没什么死伤。
顾斩站在人群里,脸上的铁皮面具被火光一照,冷硬不像话。放火烧楼的人肯定还在,但他四处转了一圈却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围观的人一阵惊呼,从绫玉阁二楼的窗户跳下来一个人,是陆疏云。他扶好背上背着的人缓缓抬头,朝某个地方盯了一眼,转身就走。
顾斩看的分明,他盯的是自己身旁的宋毓。这人笑吟吟的,伸手把兜帽取下来,嘴唇是好像常年重病缠身的肉色,看起来连一阵风都能吹走。
宋毓似乎把这些年所受的苦难与不甘铸就成一副铜墙铁壁,他不把自己放出来,也不叫别人进去,最终孑然一身。
明明知晓顾斩看见了什么又听见了什么,但他从来不解释。
顾将军有些气闷,转身就走。还没走到两步,就听见身后青年缓缓的,又念出了那个让他咬牙切齿的称呼,“顾将军慢走。”
宋毓不告诉他为什么要与师父决裂,也不告诉他为什么要走,甚至连他的身世自己都一知半解,他说的话更不知道何为真何为假。
顾斩从心底生出来一股无奈又几欲抓狂的怒火,像捧着玉芙蓉,被刺扎的生疼却无从下手。
他走了不远,脚步生风的突然倒转回来,青年站在阴影处,如同独自游离在人群之外一样。顾将军猛的把小师弟的手一扯,与寻常百姓中爹娘对待闹脾气的小孩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毓被扯的一个踉跄,几乎是小跑一样跟在顾斩身后。夜色浓稠,只有阵阵的微风打在他脸上。
拉着自己的手微凉,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比以前高了很多,把身上那件玄色蟒袍穿的丰神俊朗,像涠都中的世家公子。
宋毓从来没有这样一刻,想要把所有埋在心底的事情抖落出来,像从前一样颠颠的跟在顾斩身后喊他师兄。
他的指节微微收紧,什么都没有说,仅仅只把眼神落在青年宽阔又笔挺的背影上,贪恋着这样的温暖。
士兵被安排在郊外,靠近西城口,顾斩在树林里找了块空地升火。宋毓有些畏寒,手脚冰凉,被火一烤浑身泛出融融的暖意。
顾斩瞥了一眼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包粉末,撒在火堆里。火堆立刻冒起一阵白烟,随即一股清冽的香味席卷了宋毓的鼻腔。
“坐下。他们一会就到。”顾斩十分熟练的腾出一块舒适的地方,后知后觉的捏紧拳头收回手,恨不得给自己来两下。
郊野树木繁茂,冷寂至极。这里不靠近官道,显得有些破败冷清,连城中的灯火都瞧不见,一般是山上的猎户走的路。
那加耶肯在西沱呆三个月绝对不会贸然打草惊蛇,顾斩刚回玄寂大营他就急着要走,绝对是有所顾忌。
“绫玉阁起的那场火会让那加耶有所警觉。”宋毓低头,脸被渡上一层暖色。
“他不一定会走西城口下青林。”
“他一定会走西城口。”顾斩几乎是笃定的回了一句,眼底印着火光,“我在朝觐会上见那一面,就知道那加耶这个人生性多疑,自傲难改。”
这场火只是为了让那加耶必须走西城口而已,放火的人刚好挑在那加耶准备动身这晚,那就说明日曜人那里混进了内鬼。
“如果我是通风报信的人,我会说‘起火后那加耶怀疑走西城口有埋伏,他会走东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