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合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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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玉珂是在自己的竹塌上醒来的，身上还严严实实盖着毛毯。
她立刻起身冲到萧疏床前，依旧是冷冽的雪松香，一丝酒味儿也没有，床榻上的人呼吸均匀，面色白里透红。
昨夜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玉珂将信将疑走出院门，就见韩千尘和江照年已经穿戴整齐，正在门口说话。看见玉珂后，韩千尘微微颔首致意。
玉珂不知道韩少卿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想到还在昏睡中的萧疏，心里就有点发虚，磕磕巴巴道：“奴、奴去唤国师起床。”
韩千尘道：“无妨，我们也是刚到，正要去用早膳。”
玉珂松了一口气：“奴正要去大厨房为国师大人取餐食。”
半路上江照年道：“国师大人向来如此吗？”
“国师大人只是有些嗜睡，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玉珂想到昨夜萧疏为自己行的方便，露出了一点笑容。
江照年忍不住皱了眉，好似想说什么，但顾及着一旁不声不响的韩千尘，终究没有说出来，只道：“你向来谨慎，保护好自己最要紧。”
韩千尘淡淡瞥了一眼，加快了步子。
江照年心下感激，抓紧时间问道：“国师怎么会把你带了出来？”
玉珂含蓄道：“是圣人将我放在国师大人身侧的。”
“我知道。”江照年并不放心，“这些日子国师遣走的宫女太监不少，怎的你被他留了下来？他有没有欺负你？”
玉珂脑中浮现那些逗小孩一般的场景，还有国师有些时候越界的言辞，有些不确定在江照年眼里什么才算是欺负。
在玉珂看来，宫里说落下便落下的巴掌，还有行差踏错便要跪上个把时辰的样子才算欺负，国师这样，顶多算是玩性有些大。
她摇了摇头：“国师大人真的很好相处，跟着他我日日都能睡饱一整个囫囵觉。”
江照年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但韩千尘去而复返，神色还有些紧绷：“江大人，还有这位……小郎君，快去唤国师，有新的发现。”
一刻钟后，众人在萧疏的房门前聚齐。
韩千尘道：“方才我试着擦去香炉上的血迹，发现复原之后的香炉光洁如新。”
“光洁如新？是没有使用痕迹的新香炉还是被抹去了使用痕迹？”江照年本就是聪明人，又经历了昨日的熏陶，思绪已经明显加快不少。
纯玄真人已经赶到此处，接着话头道：“当是一方新香炉。”
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纯玄真人见状，捋了捋胡子才道：“各位大人有所不知，天静宫一开始并没有皇家道观的名头，只是圣人继位之后，香火才渐渐兴盛起来。”
“早前圣人还是王爷的时候，曾携还是王妃的皇后娘娘前来，彼时娘娘已有身孕，腹中孩儿正是而今的大公主。此香炉便是圣人和娘娘在那时赐给天静宫的物件。”
“当日出了个小插曲，便是挪动香炉的时候磕到了桌角，造成了一处凹陷。只是圣人有言，世事皆难圆满，这一角凹陷自有其存在的价值，香炉这才被留了下来，沿用至今。”
“贫道方才看过那方香炉了，通体圆润，并非我天静宫之物。”
韩千尘点了点头：“果然如此，背后那人希望我们快些结案，才演了这出戏，不想正是这出戏露了马脚。”
他抬起头望向纯玄真人，“天静宫近日有什么香客前来吗？”
纯玄真人粗粗回忆了一番：“因着年节近了，香客往来倒是不少。”
“有没有什么令真人印象深刻的香客？”
萧疏一直站着当背景板，此刻才说出今日的第一句话，声色冷淡，带着浓浓鼻音：“此言差矣，若真是干坏事，怎么会着意让人印象深刻？”
纯玄真人还在绞尽脑汁回忆，闻言松了一口气：“国师大人此话有些道理，那日太子殿下拜访，贫道一直在同殿下交谈，不曾注意往来香客。”
韩千尘看了一眼萧疏：“国师此言差矣，太子殿下难道不是令人印象深刻的香客？”
萧疏摊手：“随你。”
于是，纯玄真人便拿出了那日太子殿下特意送来的玉如意：“……不久后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太子殿下寻了巧匠雕琢而成，又特意送来天静宫沐浴宝光七七四十九日，求得娘娘玉体安泰。”
玉珂听着，心里就疑惑起来，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扯了扯萧疏的袖子。
萧疏会意，懒洋洋对众人道：“我回屋喝口茶。”
“大人，太子殿下是丽妃娘娘所出，皇后娘娘膝下只有两位公主，丽妃娘娘与皇后娘娘多有不睦。”
萧疏有些猜到她的意思：“往年太子殿下会如此看重皇后娘娘的生辰吗？”
“这奴有些说不准。”玉珂不敢妄议贵人的是非，只好含糊提醒道，“太子妃的最终人选是要皇后娘娘点头的，听闻丽妃娘娘中意礼部杜尚书家的嫡女杜幽若，圣人和皇后娘娘另有想法。”
萧疏表示理解，从桌面抄起凉透的紫砂壶回到院中。
韩千尘扫了一眼，说出了自己的分析：“这样看来，幕后人的目的确实是香炉。”
“昨日我便疑惑，策划这一切的人为何要将香炉重新放回。按国师的说法，那人是要将我们引到此处结案，现今看来不止如此，他要的是无声无息取走真正的香炉。”
“正是，毕竟沾染了污秽的香炉，常人办案只会想着保留香炉原样，不会破坏上面残存的血迹。”萧疏喝着紫砂壶里的凉茶，倒似正在痛饮美酒。
玉珂看着萧疏喝茶的样子，蓦然想起了他昨夜独自饮酒的样子。
如果找到了引燃卧房那些酒的藏身之处，不仅案件多了一些线索，是否萧疏的去向也会更明白一些？
立刻有人注意到了她的欲言又止。
“茶水喝完了，萧玉去给我取一些热水来。”萧疏捏着紫砂壶，“昨日我去得早，卧房的火刚扑灭，空气中还有酒香，不知二位大人有何想法？”
“这么重要的事，国师怎么如今才说？”江照年皱着眉头重新思索起来。
玉珂如蒙大赦，行过礼后匆匆离开了，除了若有所思的韩千尘，无人发现二人细微的互动。
厨房和后院空空荡荡，道士们此刻正在大殿中进行每日的早课。
玉珂先在大厨房中寻找了一番，只找到一些道观自己酿造的米酒，她换了思路，沿着卧房四周寻找起来。
她的嗅觉向来灵敏，甚至能通过花香的浓淡猜出花期的不同，此刻聚精会神一番寻找，果真在一间厢房中闻到了淡淡的酒香。
四下无人，玉珂原本想进去看看，但心里突然生出巨大的警觉。
她立刻熄了心思，小跑着回到众人所在的院落，还不忘提上一壶热水。
“萧玉，你动作可真慢。”萧疏将紫砂壶递到她跟前，“你难不成迷路了？”
“大厨房无人，奴须得自己烧水，因此慢了些。”玉珂接过后续上热水，意有所指道，“奴方才回来走错了院子，在不远处一间厢房中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众人的目光都被引了过来。
韩千尘嘴角浮起一丝细微的笑：“小郎君有话直说便是。”
萧疏挑了挑眉，将递回的紫砂壶握在掌中，并没有为她开脱的意思。
玉珂只好硬着头皮道：“奴自小嗅觉灵敏，对味道记忆颇深，只是在有间厢房中闻到了与着火卧房一模一样的酒气。”
韩千尘深深看了她一眼：“烦请小郎君带路。”
纯玄真人也跟了上去：“诸位大人，天静宫有不少记名的俗家子弟，备些酒水也是在所难免，还望诸位大人在圣人面前多多美言。”
萧疏睨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真人的意思，我等都明白。”
厢房已经清洁完毕，早有小道士取来了钥匙等在一侧。
“果真有酒味。”韩千尘轻嗅了两下，招呼小道士打开房门，“这间厢房的香客呢？”
小道士挠着头回忆了一会儿：“是个西域来的粟特商人，前几日便离开了。”
屋内十分干净，褥子铺的整整齐齐，除了屋外院落中墙根处码着的几十坛酒外，没有任何异常。
玉珂忍不住四处张望，终于在院墙根下寻到了一些油纸碎屑：“韩少卿，你看这个。”
“是封坛的油纸。”韩千尘将碎屑放进手帕，细细检查酒坛中的异样，江照年也在一旁盘问香客信息，整间屋子只有萧疏一个闲人在喝茶，甚至坐在了屋内的椅子上。
一刻钟后，江照年将整理好的信息一股脑说了出来：“是个贩酒的商人，先前谈好的买家不干了，长安城里的客栈也住不起，恰好……真人颇通酒水，偶然相识，这才借住在了天静宫中，将西域的烈酒也运来了此处。”
萧疏放下空空的紫砂壶：“路途遥远，一路都用酒坛吗？”
“自然是水囊。”江照年道，“这位道长说他还帮着搬过，几乎闻不到酒味儿，不然前些日子往来香客该起疑心了。”
韩千尘眉头紧皱：“江大人，道长可说了这位商人去往何处？”
“说是去找下家了，走之前购置了一批酒坛，将水囊换了下来，兴许是觉得长安城的酒坊都用酒坛盛酒，这样才能卖出去。”
萧疏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如今酒味尚有留存……”玉珂忍不住道，“烈酒刚换进酒坛那段时间定是酒香四溢。”
“不错，是有人顺势而为，借这批酒完成了自己的计划。”韩千尘声音里有淡淡的赞赏。
烈酒，起火，被掉包的香炉……
为什么看守香炉的小道士会去距离道观这么远的小树林？
玉珂紧咬着下唇，连萧疏走到自己眼前都没发现。
“在想什么？”一阵微弱的低音滑进耳朵。
玉珂急忙回神，发现江照年和韩千尘蹲在墙根下，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
于是她往萧疏身侧靠了靠，压低声音道：“大人，昨日你们调查了道观人士，看守香炉的清平是个怎样的人？”
“听说是个天才。”萧疏不置可否，“纯玄还说想收他为徒。”
“天才？”
“虽然说只是记名的俗家弟子，但自小便来了道观，不到半年就读完了《太平经》，且为人和善，重情重义，若不是家中奉养了老母，说不准要成六根清净的真道士。”
玉珂还在思考，下意识重复道：“家中老母？”
萧疏有种被敷衍的不爽感觉，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萧玉，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另外两人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玉珂眨了眨眼睛，萧疏笑得一脸张狂的样子映入了眼帘。
“奴斗胆一说，诸位大人不要见怪。”她轻轻咳嗽了一下，从头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其实奴怀疑的只有一点，就是尸体出现在树林里的时候，他拿着的是天静宫的香炉，还是幕后那人伪造的香炉。”
“若是真的香炉，那么重要的便是那人拿了真香炉，又有假香炉转移注意力，为何还要杀人灭口？”
“如果是伪造的香炉，他常年看守，怎么可能辨别不出香炉的真假，又为何会拿着假香炉去书信里的交易地点。”
韩千尘听得入了迷，忍不住道：“小郎君真是……好敏捷的思绪。”
江照年也频频点头。
只有萧疏，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我这随从如何？”
没有人理会他。
玉珂谦虚道：“真假香炉的事，是今早韩大人发现得及时。”
“这样看来，问题的关键还是在清平这个人身上。”韩千尘立刻起身道，“昨日打听到了清平俗家的住处，既如此，我快马去看看，午间一定赶回。”
话音刚落，他闪身便出了房门，徒留几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江照年转头看向萧疏：“韩大人可真是……快人快语。”
“快人快语是这么用的吗？”萧疏并不太买他的帐。
玉珂干脆不理二人，继续检查房中的细节。
毕竟这么多酒坛和酒液，要运到距离这里并不算近的道士卧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不论是窗台还是门边，都一尘不染。
是武功高强，还是……另有内鬼？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合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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