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绀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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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询问，也没有犹豫，崖绯回望着慕青辰轻轻点头，“好。”
这回应甚是温柔，一字入耳，惹的耳廓都痒痒的，可不知为何，慕青辰就是觉得心口一沉，像是被大石头砸了一下似的。
他很想开口问问崖绯，为何对他如此宠溺，明知自己行的定是大逆不道之事，还这般不假思索的答应。
但只是顷刻间的犹豫，慕青辰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回想过往种种，他与崖绯之间的相助大多都是银货两讫的交易，所以他有理由猜想，崖绯这次愿意帮他，也是别有所求。
只是那会的慕青辰还不知道，崖绯于他的确有所求，但他求的，只是一份青眼有加的情谊罢了。
从七八年前第一次在旁人的言谈中听到‘慕青辰’这个名字，莫名的期待便已然在崖绯心底默默滋长，他很好奇，那个传闻中春辰星转世的少年，到底有着怎样夺人眼目的姿态。后来，远远瞧了一眼，那年的慕青辰堪堪十二岁，恣意又跳脱的少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明媚几分。
他们于五年前的深冬第一次见面，那个湿哒哒、冷冰冰的人，终于在他七八个日夜不眠不休救治下活了下来，那会儿的崖绯轻轻的将耳朵贴在慕青辰的胸前，听着他有些虚弱的心跳声，心中只两个字：万幸！
至于崖绯是何时确定自己心意的，大概是三年前吧，那天下着大雨，慕青辰求他给太子下蛊毒，崖绯看着因为在雨中跪了太久晕倒在自己怀里的人，前所未有的确信，他是爱他的，是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那种确信。
自那以后崖绯便开始栽花养草，后院里的芍药一年又一年的开，他每次都说：“明年，明年芍药花开的时候，便胆大一些，送他一盆。”可恍惚间过了三年，那代表着‘钟情’的芍药花，他一株也没敢送。
至于为何明明心悦，却始终将这份心意掩藏在“交易”之下半半点不敢让慕青辰知晓，那是一个秘密，如果可能，崖绯想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也正是因为崖绯掩饰的太过滴水不漏，慕青辰看不穿那些掩藏在交易之下的疼惜，也看不懂此时崖绯望着他时眼底的挣扎与隐忍。
将自己方才短暂的忧虑抛之脑后，慕青辰低头整理衣摆的功夫便换了心境，他抬头看着崖绯温润单纯的面容，只犹豫了一会会，便愉快的琢磨出了一些狡黠的坏心眼儿，“我听说……百花楼最近新来两品娇花，嗓子又脆又软，唱曲儿的动静好听的紧，”说着睇了个撩拨的眼色给对面的人，“带你去试试？也算是我感谢崖绯公子仗义出手。”
崖绯半天没出声，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眼前一脸愉快的人，慕青辰眼底的狡黠他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他期望自己露出些羞赧慌乱的表情……
扒拉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崖绯站起身来走到慕青辰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身子站住，视线全都落在眼前人的脸上，语气温柔，眉眼更温柔，“若论好听，我也是听过绝佳的嗓子的。”
慕青辰已然身材高挑，但崖绯站起来却比他还高出了半个脑袋，俩人离的太近，崖绯身上芍药花清幽的香气顺着鼻息就钻进了慕青辰的后脑，周身被别人的气息包裹，着实让他不自在。
不留情面的抬手推开崖绯，慕青辰有些别扭的往后退了半步，再抬头，眼底升起一些疑虑，“你何时听过？”这人的洁身自好可是皇都里出了名的，府上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更没听说他何时去过风月场所了。
一些欢喜的表情少见的浮现在崖绯脸上，轻轻抿了下嘴唇，他将脑袋凑近慕青辰耳边，“那晚，风生竹院，月上蕉窗，媚药催着，青辰的情不自禁声声入耳，娇媚的……让人动情。”
撩拨这种事，崖绯不是不会，之所以向来隐忍，是因为他担心——生怕一朝食髓知味，心里多年克制的心思便再也遮不住了。
可纵然他再如何和尚心，那晚媚药一催……波澜溃于坝下，私欲如决堤之洪，淹死了他的雅正，冲走了他的理智。
崖绯眼看着慕青辰握着剑柄的手青筋凸起，嘴角一扬后，决定舍下脸皮孟浪一回，“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那日你试的媚药我已起好名字了，叫‘绀蝶’。”
那是一种颜色好看的蝴蝶的名字，有一对青蓝扬赤的薄翼，慕青辰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因为崖绯曾经用这个蝴蝶形容过他：人如绀蝶，魅惑勾人。
如今他把这蝴蝶的名字给了媚药，意思无外乎：慕青辰便如那媚药，勾人的厉害……
深深吸了口气，慕青辰努力的平复着心绪，“你若不想死，就立马把嘴闭上！”他如今嗔怒上脑，半点也不记得自己方才挑逗崖绯时的欠揍模样。
但崖绯却丝毫没有要闭嘴的意思，揽了揽广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深衣脱腕，襦蔽退膝，绀蝶一碗，香汗生肌……你不觉得我这名字起的甚好吗？”腹黑的属性一览无余，崖绯就是想故意气人，仗着那人不会真的对他动手。
“你！”慕青辰也着实被崖绯这话气着了，反手将腰间的剑抽出便横切了过去，大有一剑把崖绯脑袋削下来的架势。
这剑气来的凶猛，首当其冲的人却岿然不动，直到脸颊被剑气掀起的发丝回落到耳侧，崖绯才缓缓开口，“差了半寸，下次需得再对准些。”还是那般端方又温润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慕青辰恨不得把后槽牙咬碎。
他总是有这种本是，温和正经、人畜无害的把慕青辰给气的半死。
“慕家家训，不欺弱！但凡你会点功法剑术，你看我还会不会差这半寸！”慕青辰收了剑愤愤的说道。
崖绯也不反驳，一副‘没错，你说的定然在理’的表情看了慕青辰一眼，在收到对方的白眼后弯腰将地上被剑气切断的绿萝藤拾了起来。
看着崖绯俯身揽袖眉眼低垂的模样，慕青辰歪头盯着——顶温柔的眉眼，纯白的绸衣，就着窗棂上铺洒而下的明媚晨光，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岁月安好的暖意。
只是这样的静好还没来得及焐热他的石头心，便被慕青辰快速掩了下去，“别摆弄你那几根破草了，坐下，要紧事跟你说……”正事还没办，扯什么乱七八糟的遐思！
……
六月十四，夜，丑时一刻，清夜无尘，夜色如银。
百花井巷的巷子深处，两具尸体横着摊在地上，脖颈处一条细不可察的剑痕正一点点氤出刺目的血色，顷刻间便染了一地的红。
一旁站着的人垂手握着剑，眼底除了凌冽的淡漠没有其他什么多余的情绪。
第二日一早，京兆衙门便接到了报案，说是卖冰糖葫芦的秋老头在平日里摆摊的巷子口发现了两具……被开了瓢取了颅顶的尸体。
最主要的是，这样骇人的命案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一时间，皇城里的人白天里走路都要抱着脑袋，生怕自己的天灵盖被那变态杀手瞧上，这可不是少条胳膊缺条腿的事！那可是天灵盖啊！这要是只剩下一个大窟窿，这辈子怕是都堵不上了……
这皇城一出事，慕平楚也就忙了起来，一连着几日都没人陪慕青辰吃饭，这让他觉得有些郁闷。
好不容易今天慕平楚回来的早些，慕青辰听了下人通报，剑只练了一半便急忙去找哥哥了。
“二哥，连着几日未见你了，什么事忙成这样？”慕青辰见书房烛火亮着，推门便走了进去。
慕平楚抬头看了一眼，见了慕青辰滑着汗珠的脖颈，立马起身走到屏风前扯了一件外袍，“出了一身汗，当心被风袭着。”
就着外袍紧了紧领子，慕青辰有些无奈的接受了自家二哥过分的溺爱，“二哥，你放眼望望整个皇都，哪里还有比我更身健体壮的男儿郎，怎么到你眼里，我比那些大家闺秀还弱不禁风。”
身体虽是接受了，但慕青辰嘴上依旧诚实，挣扎似的抗议着。
但慕平楚可不管他抗不抗议，“父亲和你四哥临行前可是千言万语的叮嘱我照看好你，亲人所托，重于山海，岂敢亏负。”
“好好好，我们不讨论这事了，二哥还没说最近忙什么呢？”妥协似的退了一步，慕青辰走到案桌旁转身就坐在了桌子上。
“没有规矩。”慕平楚侧目撇了慕青辰一眼，柔声道。
“二哥你若真想让我改，就该狠心罚我一次。”慕青辰有种恃宠而骄的架势。
无奈又宠溺的摇了摇头，慕平楚继续拿起刚刚放下的信纸仔细的看着，“你最近安生些，别大半夜偷溜出去胡闹。”
眸子一抬，慕青辰立马来了精神，眼珠子一转，又有些委屈似的看向慕平楚，“二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何时大半夜溜出去过？”
慕平楚回了他一个‘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的表情，抬手拿了一只毛笔在手里，“初七那天，大晚上出去打兔子，带了一身血回来……”说着，侧头略带威严的看着慕青辰，“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愣了一下，慕青辰的表情一秒从惊讶变成了恨铁不成钢，“江央这个小王八蛋，竟然卖我！”
“少怨旁人。”收回视线，慕平楚提笔在纸上写了几笔，“江央整日为你提心吊胆，你该体谅他些。”
抬手蹭了蹭了鼻尖，慕青辰不情愿的哼了一声，心里嘀咕：他怎么不体谅一下我这个主子！还告状！小王八蛋！
卖乖似的笑了笑，慕青辰转头盯着慕平楚，“不过二哥，最近皇城不太平吗？发生命案了？人没抓着？”慕倾城瞪着他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真诚又无辜的看着自家点灯操劳的亲哥哥。
点了点头，慕平楚面露难色，“七天，三桩命案，死的都是朝廷要员。”
“那怪不得二哥你近来见天儿的瞧不着人，太子刚醒，他的那些近臣就一个接着一个的死，陛下肯定大惊，你执掌兵部，兵部统筹巡防营，皇都戒严，二哥自然逃不掉这责任。”
慕青辰自顾的分析着，并没有发现一旁慕平楚的眼神正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终于等到慕青辰说完，慕平楚放下手里的毛笔，有些严肃的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死的都是太子殿下的近臣……我可并未跟你提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绀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