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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很高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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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都仿佛在一瞬间凝滞了,四目相对的怒意升腾,假山里的阴森之气也跟着浓了几分。
慕青辰的思绪瞬间回到了三年前,慕家一下子死了两个少将军,罪魁祸首的太子还想趁着慕家失势将慕家彻底覆灭,慕青辰便和崖绯做了一笔交易,让他利用圣医的身份之便,给皇甫昊种下会让人昏睡不醒的蛊毒,这才为慕家求得了一线喘息的机会。
至于这笔交易慕青辰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成为罗刹门星宿阁的新任阁主!从此被困在了那养着罗刹和修罗的人间地狱里,成为罗刹门一把杀人的利刃。
那也是慕青辰在成为阁主之后才知道的,凡入门者皆会服用一种毒药,并不致命,但若不按时服下解药,毒发时便是神仙也挨不过的痛不欲生。
另外,其实罗刹门每一阁的阁主都有一个固定的名字,无论罗刹面具下的肉身如何变换,名字都会被继承下去,花满就是他继承下来的名字。
‘花满——花未开全月未圆,一切都还有圆满的余地’,当时慕青辰还忍不住嘲讽,一个养鬼养修罗的地方,求什么圆满?
再后来,慕青辰知道了自己每月吃的解药是崖绯研制的,还以为崖绯就是罗刹门的门主,可问过之后才知道,他只是同门主做了个交易,门主帮了他一个大忙,而他的代价就是帮门主照看好罗刹门。
而这个‘照看好’,除了要用毒药控制住每一个入门的人之外,还包括为罗刹门的四阁挑选出合适的阁主。
那会的慕青辰的确以为入了罗刹门便是有死无生,毕竟上一任花满只做了两年便尸骨无存了,可为了慕家,为了兄长,他还是孤注一掷的答应了。
只是那个时候的慕青辰还不曾想过,或许崖绯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他拥有自己的势力,自保也好,为慕家牟利也罢,总归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但怕他起疑心,才只能通过“交易”的方式让这份心意看起来顺理成章。
慕青辰不知道崖绯的这份心思,而崖绯也不能说,最终只能落得个两人都委屈的局面。
看向慕青辰的眼睛开始微微泛红,崖绯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那样的眼神瞬间熄灭了慕青辰心头的怒火,他轻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太理解的开口道:“你这什么表情?别一副你受了委屈似的,这么些年刀尖舔血的可是我,我还没委屈呢。”
“你不委屈?”崖绯微微愣了一下反问道。
“委屈什么?杀人放火那点子事,我早就得心应手了。”慕青辰语气轻快,好像‘得心应手’背后的一切艰难都可以被忽略。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慕青辰愣了一下,寻思半天突然明白了,“啊~你是想说…你为了不失诺于门主,把我推进火坑的事?”
崖绯轻轻点头,虽然他的真实意图是帮助,可在慕青辰眼里,把他推上那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位置,的确是狠狠坑了他一把。
“害~”慕青辰换了条膝盖撑着手肘,“虽说当年阁主之位的考核要了我半条命,但你妙手赛神仙,终归是保住了我,更何况……”慕青辰微微顿了一下,“若不是花满的身份,我哪有搅弄皇城风云的力量,抛开别的恩怨不说,这事我还得谢谢你。”
就在崖绯有些紧张自己的心思是不是被看穿的时候,慕青辰笑了两声后又接着说道:“我这就叫自有造化!你当年坑我的时候一定没想到,我能在阁主的位置上活这么久吧?”
看着慕青辰过于得意的笑容,崖绯原本脸上的柔情也稍稍僵了僵,心下嘀咕:若不是我多次暗中帮你,你还想做阁主?做鬼都留不下一具全尸!
就在慕青辰得意的功夫,他突然就想起了什么,立马一脸狐疑的看着崖绯,“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今天聊到这,我倒想问问你。”
崖绯立马有些紧张,眨了眨眼后问道:“何事?”
“你同罗刹门的门主到底做了什么交易?你那般高傲的性子,竟然甘愿替他守着那个养鬼的窟窿这么些年?”
有些没想到慕青辰的重点是这个,崖绯眼底的慌乱立马变成的无奈,他原本还担心这人察觉到了什么,谁承想……他的后知后觉比他以为的还要严重。
眼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崖绯温雅的脸上浮起了些庄肃的神色,“守着罗刹门倒也不全都是被承诺所累,如此庞大的势力,握在自己手上自然百利而无一害。”崖绯答的从容,慕青辰认为很有道理,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然后神色微动的撇了崖绯一眼。
他知道崖绯在避重就轻,他问的重点分明是他和罗刹门的交易到底是什么,但崖绯显然不想回答。
相识五年,慕青辰知道崖绯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不愿意说,他便也不会追问,谁没有秘密呢?
那时的慕青辰想着:只要不伤害到父兄,他权当崖绯的那些隐瞒都是苦衷。
懂事的换了个话题,慕青辰很自然的又继续问道:“那你应该也算罗刹门的半个管事了啊,这么多年,你定是见过门主的吧?”
慕青辰做花满已经三年了,但是罗刹门的门主是一次也没见过,所以之前他跟慕平楚说想见见这个门主的真面目,看似玩笑,其实都是真心的。
“见过又如何?”
“你们俩关系匪浅,改日也给我引荐一下呗,能张罗出罗刹门如此厉害的帮派,我很是倾慕咱们那位门主大人,就想着一睹他的尊荣,也好当面仰慕一下他的风姿神采啊。”慕青辰说的不像玩笑,说到后面眼睛里都闪着亮光。
“你……”崖绯一时有些语塞,显然是又一次被他给气着了,自己尽心尽力的帮了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说过半句倾慕,如今对着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夸奖的话是半点也不吝啬。
“早死了!”赌气似的扔出一句话,说完崖绯转身便离开了,再聊下去,他怕自己被气出病来。
“死了?”慕青辰大惊,“不是,怎么可能死了?那可是门主啊,崖绯你是不是……”就只是迟疑了片刻,等慕青辰再想上前追问的时候,崖绯早已经不见人影了。
站在假山入口的位置往四周望了望,慕青辰扬起下巴在风里嗅了嗅,崖绯身上的芍药花香已经淡的几乎闻不到了,他两手环抱身前叹了口气,“走的倒快!我还有事没说呢。”
将假山上一颗狗尾巴草薅下来叼在嘴里,慕青辰转头看了一眼宫宴的方向,黄钟的乐曲已经敲到了《引鹤降》。
‘烧烟直上,感引鹤降’,那是皇帝在祈求神明垂怜,赐降福禄,这是昭示着宫宴已经接近尾声的乐曲。
慕青辰知道自己也不必再回去了,抬脚直接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最多一炷香的功夫,他就能等到他的两个哥哥,他们应该都少饮了一些秋露白,眉眼英姿染了酒气,会让这两人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严肃一些,他会亲自为两个哥哥驾车,带着他们缓缓归家。
当晚,圣医府的鸽笼里落了许多的鸽子,其中一只额尖点着红点的灰鸽格外惹人注目,那是慕青辰独有的标志,表明这是他的鸽子,要重视起来。
崖绯站在鸽笼外盯着那只灰鸽看了许久,虽然心里气他方才夸奖了别的男人,但气了半天还是伸手将鸽子捞了出来。
生气又如何,崖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想:万一真有要紧的事怎么办?还是先看看吧。
……
九月初三,宫宴结束后的第二天,慕青辰一直在家里等着有人上门,他猜测即将要来的人不是崖绯就是洛彬儿,一个会给他带来消息,一个会给他带来八卦。
可左等右等,想见的人没等到,竟然把皇甫沥给等来了。
江央是在院外扯着嗓子喊的‘宣王殿下到’,喊完甚至连院门都没敢进,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往里望,吓成这样,可见慕家的人都知道,这位祖宗来慕家,定然是要闹一出鸡飞狗跳的。
慕青辰也以为皇甫沥来之后会闹上一通,谁知道他却是带着笑意进门的,前脚还没踏进门,就命令身后的太监将各种摆件花卉找个合适的地方放下,“将美女樱和木槿摆在屋子里,带香味的桂、菊和千日红放到院中,”吩咐完之后走到慕青辰身边拉着他的手腕就往院里走。
“今儿个日头这么好,青辰哥哥要出来晒晒,你本就身子凉,别总闷在屋子里。”皇甫沥一步三回头,看着慕青辰时的神情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双小鹿般明净的眼睛,透着草长莺飞的轻快和明朗。
慕青辰是真的有些想不通了,原以为这小孩会来找他理论有关梁王的事情,谁知他不但只字不提,反而还很高兴的样子。
“啊沥怎么这么高兴啊?你父皇要给你娶媳妇了?”慕青辰试探着问道。
“娶媳妇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皇甫沥将慕青辰轻轻按在竹编的摇椅上,然后从身后人手里接过一张毛茸茸的毯子披在了他身上,“我可瞧不上那些娇弱的女子。”
“瞧不上娇弱的?”慕青辰悠哉的躺在摇椅上,两手交叠枕在脑后,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我记得抚镇老将军家有个女儿,长得好看,功夫还不错,前年春猎场上跟男子一起打马球,一杆子差点把柳公家小儿子的脑袋敲下来,这般飒爽,该是你会喜欢的。”
看到慕青辰真的在认真帮他挑选妻子,皇甫沥直接上手堵住了他的嘴,“与其操心旁人的姻缘,青辰哥哥还是多想想自己吧,过完年都十九了,府上连个长命的女人都没有。”
听了这话慕青辰就有点不乐意了,推开皇甫沥的手愤愤反驳,“我想有用吗?我倒是想好好的娶个媳妇生个孩子,你先让你那个爹行行好吧,两只眼睛别总是盯着慕家的姻缘。”
一说起自己那个皇帝爹,皇甫沥也顿时没了争辩的底气,悻悻的撇了慕青辰一眼,乖巧的帮他掖了掖毯子,“其实……在姻缘这件事上,父皇也不是每次都不靠谱的,有些时候,也会颁一些让人满意的旨意。”
皇甫沥这话说的像是无心,但听的人确实眉头一紧,慕青辰知道皇甫沥在他面前向来是藏不住事的,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定然是有原因的。
不动声色的敛了敛眼睫,慕青辰快速的思考着,若是事关慕家,皇甫沥定会第一时间和盘托出,并不会有这些弯弯绕绕的透露,可见皇帝的姻缘线这次没有绑在慕家头上。
想来想去,慕青辰微皱的眉心登然拧成一团,“陛下要给梁王赐婚?”
直接斩断了慕家小公子和梁王的所有暧昧不清,恐怕也只有这件事,才会让皇甫沥高兴到不计前嫌的来给慕青辰送花吧。
可慕青辰却越想越觉得不安,单单只是赐婚,皇甫沥不该如此高兴才对,毕竟只要梁王还在皇城,就算他娶了一百个老婆,也依然可以继续和别的男人暧昧,若非是有斩草除根的效果,皇甫沥不会如此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