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青青》关山之外

35、很好哄

　　没有过多的思虑萧绎递过来的眼神，如今的慕青辰已经足够坦然，背靠着慕家和宣王，让他可以从容的应对各种麻烦和困难。

　　更何况……慕青辰忽的想起崖绯第一次跟他提起戎城王时的情境，他那句“万事有我”他依旧记得清楚，好像有了崖绯这句话，就真能万事无虞一般。

　　收回了萧绎身上的视线，慕青辰悠哉的环视了一周，还没等看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一旁慕平楚的话给打断了，“别找了，北古使团不出席今晚的宫宴。”

　　眉尾轻扬，慕青辰眼底一抹凉薄的讽刺快速闪过，脸上是早已料到的表情，更加慵懒的依靠在矮桌侧，意兴阑珊的伸手在桌上拿了个石榴，“看来咱们的陛下是真的打算献祭南月王来安抚北古了。”

　　北古不请自来已然是表明了他们想要解决南月的态度，宴前还肆意的在后院惹事，摆明了是告诉大兴的皇帝，他们的意愿如果得不到满足，就不会善罢甘休，如此嚣张，怎么戏台子都搭好了，唱戏的却躲起来了呢？

　　定是拿了老皇帝的好处。

　　“于陛下而言，今晚的宫宴才是重中之重，为太子铺路的机会不多，他不会让一个小小的北古打乱了他的谋划，”慕平楚冷静的分析道：“这种情况下，陛下定然会先安抚好北古使团的情绪，或许会给予一些承诺，但若说这个时候献祭南月，倒真不是好时机。”

　　手里的石榴又圆又滑，慕青辰掰了两下没掰开，瞬间没了吃的兴致，皱着眉将石榴扔回了桌上，“的确不是好时机，虽说一个南月王的人头换一个附属国和每年两百匹战马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可当着诸多附属国的面，若我们保不了一个南月王，威慑不了一个小小的北古，又如何让人相信，我们有能力和决心保护那些归顺大兴的隶属国呢？”

　　慕平楚点点头，“所以眼下的情况，陛下不会公然放弃南月王，定然是想了其他的法子与北古和谈。”

　　也不知是石榴没吃成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此时的慕青辰显得极其烦闷，右手握在后腰软鞭的握手上轻轻摩搜着，像是想抽点什么东西宣泄似的，“那我就纳闷了，陛下到底给了北古王什么好处？竟然能让这般的野蛮人乖乖听话。”

　　“静观其变就好，”说着，慕平楚抬手将慕青辰刚刚抛弃的石榴拿起来，一边低头剥着一边缓缓开口，“如论陛下如何安抚，定然不会、也不敢伤及慕家和宣王。”在慕平楚看来，只要不碍着他们，倒也不是大事。

　　一听这话，慕青辰心里咯噔一声，那些没用的预感又开始发作，不伤及慕家和宣王有什么用啊，他现在最担心的可是皇甫祈！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慕青辰自我安慰的想着，这事应该不会把梁王牵扯进来吧？再怎么看，这事也跟他没用任何关系啊。

　　越想心里越不安，一着急，慕青辰脑子里立马便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脸，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慕青辰抬头就望向了崖绯的方向，这人肯定能打听到内情！

　　只是慕青辰盯着崖绯看了许久，甚至还假装伸懒腰的抬手冲着那人挥了挥胳膊，崖绯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没看过他。

　　没看见？慕青辰在心里嘀咕，心下烦闷，连慕平楚递过来的石榴吃着都不甜了。

　　正在他焦急要如何跟崖绯搭上话的时候，一个不注意，那人已经起身离席、朝着大殿外走去，慕青辰也赶紧拍拍衣摆站了起来，“二哥我尿急，去去就回。”话都还没说完，不顾他二哥刚递过来的石榴籽，快步跑出了大殿。

　　崖绯身上的芍药花香薰的浓，风起见凉的初秋，随着零星落下的树叶一起飘荡而来，慕青辰深深吸了一口，立马便判断出那人的去向。

　　崖绯也是有意让那人跟上自己，脚步并不快，七拐八拐走到了圣医阁后的假山处，稍稍等了片刻，便听到了那紧追而来的脚步声。

　　“你若再不给我点反应，我手里石榴都要砸你头上了。”刚见到崖绯，慕青辰便立马不乐意的埋怨，这人刚刚在大殿上肯定看到自己的示意了，愣是装瞎的晾了他好一会。

　　“慕小公子这般有主意的人，做什么还用得着找我呢？”崖绯语气温缓平静，但那张脸分明就是在说：我生气了，你看着办吧。

　　慕青辰立马领悟，眨了眨眼思考着惹恼崖绯的原因，半天后试探的问道：“我带梁王进圣医阁的事你知道了？”

　　崖绯不置可否，侧了侧身子，避开了慕青辰打量的视线。

　　“你怎么知道的？”慕青辰有些不解的问，“那身衣服？”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破绽。

　　崖绯依旧不言语，微微侧目睇了慕青辰一眼，眼底神情似是在说：你还知道是那身衣服的问题啊！

　　看出这人不高兴，慕青辰也赶紧赔笑脸，“事急从权嘛，那种情况下，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想着去你那借身衣裳。”

　　“事急从权？”崖绯的眉头缓缓皱起，“何谓急事？梁王殿下身强体壮，只是在初秋的莲池里泡了一会，哪里就谈得上是急事了？”

　　看得出崖绯是真不高兴了，不然也不会连梁王‘身强体壮’这种话都说出来。

　　慕青辰本想跟他理论一番，但一想着有事相求，便立马还是决定乖巧一些，有些牙疼的表示了一下无奈，点着头顺应，“好好好，是我唐突了，不该为了梁王去糟蹋你的衣裳，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崖绯也就是这么好哄，慕青辰一露软，他也就不那么生气了，只是不生气归不生气，原本微皱的眉头却拧的更紧，脸上的不乐意也愈发明显，“你到底还是有事瞒我。”

　　“啊？”慕青辰有些不明所以。

　　“你的那些理由哄骗一下你二哥和洛彬儿也就罢了，但是你骗不了我，如若真的只是为了利益，你绝不会对梁王如此上心。”崖绯极其肯定，这二人之间一定有他不知晓的情谊。

　　眼看着这事是瞒不过去了，慕青辰幽幽的盯着崖绯看了好一会，他其实是有打算对崖绯如实相告的，只是先前赌气，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如今既然他不肯罢休，告诉他也无妨。

　　崖绯一惯的耐心十足，看着慕青辰沉默着思索，他不动如山的站在那里等答案。

　　“好好好，算我怕你了！”慕青辰缴械投降，“我告诉你还不行吗！就这么点小事，非要追根纠底。”

　　“不是小事。”崖绯有些认真的回道。

　　“懒得跟你争，你说不小就不小吧，”找了快突出的假山石坐了上去，慕青辰手肘撑在膝盖上说道：“虽说外人眼里我就只是个无权无势、身娇体弱的小王爷，可我有个被藏起来的身份，圣医公子应该没忘吧？”

　　一些慕青辰不太愿意提起的事情不得不拿出来说，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耐烦。

　　崖绯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在说什么，缓缓点头“没忘，星宿阁阁主，花满。”

　　这或许是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事吧，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罗刹门星宿阁阁主，就是那个世人眼中‘无权无势、身娇体弱’的慕府小公子。

　　也真是因为这个身份，先前皇城里太子近臣被杀案也根本不是他买凶杀人，而是他利用身份，直接吩咐手底下的罗刹铲除异己。

　　“袒护梁王与罗刹门又有什么关系？”崖绯问道。

　　轻轻叹了口气，慕青辰仰着头回忆道：“两年前，星宿阁接了个任务，要刺杀琼州青雀舫的舫主，当时阁里的罗刹都有任务无暇分身，这人……便只能由我这个阁主亲自去杀。”

　　“两年前？”崖绯的思绪也快速回溯，“你带着一身伤回来那次？”

　　慕青辰点头，“其实那次我差点死在外面，是皇甫祈救了我。”最大的误会解开了，慕青辰觉得，往后崖绯再也不必因为自己对梁王的好而耿耿于怀了，而且有了这份救命的恩情在，日后让崖绯帮助梁王上位，也容易一些。

　　只是眼下的崖绯可没有雅致暗喜这事，他怔怔的盯着慕青辰看了许久，眼底一些不可思议的情绪渐渐深切，像是怕自己记错了似的，崖绯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你不是说……是出任务的罗刹在青雀舫遇伏，你带人去搭救吗？”

　　“我不那么说，你当时会放我去琼州吗？”慕青辰说着，眼底露出一些心虚。

　　崖绯千叮万嘱，他这个阁主只需管理好阁里的大小事务即可，掌控权利，却不必冒险出任务，他置若罔闻就算了，竟然差点把命都搭进去……害怕被骂，他自然隐瞒到今天。

　　“我说没说过！无论任何事你都不必亲自动手！为何还要只身犯险？”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崖绯一把便拉住了慕青辰的手臂，说话时胸腔里发出的共鸣声都听得见。

　　什么救命之恩，此时的崖绯半点没把这份恩情放在心上，他只在乎慕青辰。

　　没有预想中的感激，慕青辰有些惊异崖绯的愤怒，也顾不上手臂上传来的疼痛，盯着崖绯看了许久，随即轻轻的笑了两声，“崖绯，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说着，他眼底的寒光乍现，“我如何会成为罗刹门的阁主，如何一步步变成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罗刹，还不都是拜你所赐，如今又来假惺惺说什么不必亲自动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那个地方吧，入了那道鬼门，你还指望我能独善其身、然后再干干净净出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