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两千里》雨木山

15、年——至（下）

　　一年一岁一团圆，过了腊八便是年。

　　何景容，沈遥和安予之同坐黄包车出门，到上海老庙黄金楼给长辈们挑选首饰作新年礼物。

　　家仆们本来已经准备去把款式的样本拿来回府上，他们直接预定就好了，这三位少爷要提议亲自挑选，毕竟这样才是最有诚意的，只得由着他们去。

　　卖黄金首饰的各店铺里琳琅满目，金灿灿的首饰迷人眼，客流也比平日里拥挤成好几倍。三人约好各挑各的，一会在出口的长廊碰面。

　　“听说啊！安家过了春节就要嫁女儿了！”

　　“可不是吗！和徐大副的儿子徐林先，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呀！”

　　“是安家二小姐吧，听说是很有才气的年轻女画家呢！”

　　虽说沈遥表面上不紧不慢地逛着，听到这些闲谈，心里还是不是那么好滋味。不出意外，今年的新年首饰，也是他最后一次来送给她饰品了。

　　一眼望去一片金钗钿合，每件都精美至极，可沈遥第一次觉得黄金珠宝是如此的俗不可耐。

　　心烦得很，他点燃了一根烟，抬头向上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

　　“景容哥，你买了什么？”安予之和何景容转了一圈之后碰上了。

　　“给母亲买的翡翠。还有给你大姐姐的礼物……嗯反正看了好看就都买了。”

　　“我提醒你哦景容哥，我二姐都要结婚了，你和大姐，我说景容哥，你可得抓紧了，我大姐这么漂亮，追她的人可不少噢！”安予之又没正形地勾肩搭背。

　　“你小子，关心的还蛮多，我看你是想当我舅弟吧。”

　　“这次的年宴，是在你们家办，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过来，大家一起热闹。”何景容大包小包地拎着，笑起来明眸皓齿。

　　两人到时，发现沈遥已经抽完三根烟草了，沈遥咳嗽了一下，走到安予之面前，拿出饰品盒子来，

　　“予之，这个，帮我代给你二姐姐。”

　　“这，阿遥哥，你不亲自给她吗？”

　　“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沈遥苦笑了一下，把盒子放到安予之的怀里，匆匆上了汽车。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何景容拍了拍予之。

　　一路上气氛已然没了去时候的欢快，路途格外漫长。

　　安予之回到安宅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看着二姐嫁妆客房都堆放不下，一部分放在了客厅，更别提沈遥哥了，他心里都也空落落的难受。

　　看着织琴从楼上下来，安予之怕自己忘，赶紧去把首饰盒递给姐姐。

　　“姐，沈遥哥送你的……”

　　织琴先是有些吃惊，然后接了过来。
　　“我知道了，早点休息吧。”

　　织琴回到自己房间，就手忙脚乱地扯开包装袋子，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对鸳鸯比翼黄金项链，还有一条莲藕手链。

　　里面夹了一张精美的贺卡，上面赫然写着：

　　『祝安织琴小姐，

　　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连生贵子、并蒂同心。』

　　确认没有其他字迹，织琴读完后眼泪还是决堤般地涌出，这也许就是‘诀别书’了。

　　可是过了三月三，她变成了徐少奶奶，他依然是沈家二少爷。

　　“为什么？”织琴小声啜泣着，握住那鸳鸯比翼项链，用力掷入熊熊燃烧的壁炉里。

　　第二天清早，晏筝来检查炉子，发现里面的项链，掏出来时只是裹了一层灰烬，两只比翼鸟烧歪向两边，其他的仅损坏了些微。

　　真是所谓“真金不怕火炼”！

　　“小姐，这……”

　　“去典当当了吧，余钱给佣人们发例钱。”

　　“是。”

　　晏筝虽有不解，但二小姐吩咐，也只好照做了。

　　“织琴，徐家带贺礼来拜年了，爹和娘今日留他在家宴。”安织乐面露难色走了过来。

　　“来者是客，留就留吧。”织琴抚摸着莲藕手链，不动声色。

　　窗外的街边传来阵阵鞭炮声，打断了她们的思绪，不知是谁家吃的这么早的年夜饭。

　　安织乐看着妹妹郁郁寡欢，自从和沈遥闹掰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心过了。

　　沈遥也是，上次和他吃饭，他说还有两件事未做。

　　沈大少爷偷军饷的事情已经败露到了沈家爷爷那里，证据确凿，沈姨太如何攀咬沈遥都没有用了。

　　“还有何事？”

　　“织乐，你我从小一同长大，你是知道我的。”沈遥好像一夜之间变了，少年老成，再不像从前与她一起追麻雀那般没心没肺。

　　“无论怎样，做你想做的事情，无悔便好。”安织乐特意加重了‘无悔’这两个字眼。

　　沈遥又点燃了一根烟，吞云吐雾间没有再说话。

　　除夕夜安宅上下张灯结彩，何家也来了，陪着何夫人的还有司仰，她本是不必来的，何夫人担心她待在家受罪，便带到何家小住了。

　　“司姐姐，你也来了！”安予之眼睛腾~的一下亮了起来，司仰微笑点了点头。

　　会客厅里徐大副正与安老爷，何老爷喝茶闲谈，

　　“我们今天同聚此，及时行乐，莫谈国事！”

　　“没错，亲家公说的正合我意。”

　　夫人们这一席，何夫人正夸赞着织琴觅得佳婿，安夫人也满意地看着二人。

　　这次安家又多了徐家军撑腰，江家大半不敢造次了，谁人不知徐家除了徐副官，还有徐大伯总司令驻扎上海。

　　安织琴看着眼前这中规中矩，不算健谈的男人也说不上来反感，但也丝毫无感觉。

　　“明日，你可有安排？”景容俯身，看到安织乐精致又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仰着头看着他。

　　“你要去哪？”

　　“城隍庙里祈福。”

　　“好。”

　　司仰看着二人般配的竟如此养眼，眼睛离不开了，安予之喊了她好几声才晃过神。

　　年夜饭过后，何景容带着织乐去看花火，织琴也去了，徐林先跟在她身后，离她有一段距离。

　　烟花直冲天际地响，天空在顷刻间变得色彩斑斓起来，花火不断的射上天空，仿佛一道道逆射的流星，那是花的种子在天空中四射，它们在黑暗中肆意的盛开。

　　景容连忙捂住了安织乐的耳朵，但是她仍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他在喊：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如果你问到底什么样的烟花是最美丽的，我一定会回答你，你爱的人看向你时眼眸中绽放的烟花是不可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