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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里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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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阁·树雨无房内:
从空杀的客房中出来,树雨无这才想到二哥交代的锦盒,既是时机成熟,那...如今,算是时机成熟吗?
一切都安然无恙,无想了想,从怀中拿出锦盒。幽蓝色的光芒徐徐可见,中间隐约透露出墨绿色的轮廓,锦盒精致玲珑,却又不失优雅,暗红色的锦盒看上去像是木制。无贴在自己的房门口,轻轻打开,玉散发着温和不刺眼的微光,淡淡的书香扑面而来,看得出物主定是位文客。
“这…是姓氏玉!”树雨无震惊得瞠目结舌。竟然是如此一块普通的姓氏玉。
——神界所有的姓氏玉都长得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高贵的气质,不过不同于人界,其余五界并非所有人都拥有姓氏,有姓氏之人都是上古族氏,上古神仙皆由天地精华孕育出,来自自然,掌控自然,他们指地为姓,例如,生在柳树下,便姓柳。但后来诞生的神仙并不拥有姓氏。
上面刻着入木三分的大字:树雨!
“这玉是谁的?不过一块平凡的姓氏玉,既不值钱也没有收藏价值,二哥那么庄重地给我,是想干什么?还必须等待成熟的时机?”无端详着那块玉,怎么看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宝贝出现。
“这……就是一块普通的姓氏玉啊。”她不禁觉得蹊跷,既然物体是平凡的,那…物主一定就是不凡的!
总之,她认为不论怎样,不然有一样东西在成熟的时机会改变什么。不然…那便太草率了。
“那物主是谁呢…姓树雨。”
——“别忘了,我比你年长四万岁。”
——“你撒谎!”“算了,柳枫。”
——“师父被收养前是神界之人。”
——“小无,你和爱冰没经历过,不了解。这些事…也该告诉你。”
一幕幕家人奇怪的话语再次出现在无的脑海,轻轻划过,只留下她脑中阵阵痉挛。如同风铃作响,吹向荒草,凄冷飘渺的虚无之声响彻云霄。
大部分奇怪的场景,都是他们对空杀的话语;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则是针对二十二万年前的神仙大战。
——“我被父君收养了二十二万年。”
——“父君曾说过,我和饶没有血缘关系。”
——“师父你有没有想过,先魔帝再次让你们成为兄妹,是不是意味着你们曾经就是兄妹?”
——“无,如果大战前我和饶不认识,那为何我会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
——“师父,你那时已有两万岁,明辨是非,自然不会和一个婴儿有什么关系,但若是真这样想,那你定是和她的家人有什么关系。”
树雨无的心里,第三次升起了同样的怀疑。
虽无法确定,但现在有证据可以怀疑的是,这枚刻着树雨的姓氏玉,是“我师父的!”
无不禁被自己吓到,吃惊地出声。她的目光透过房门聚集到了空杀的方向。
这些时日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隐瞒了什么?
“师父.....你到底忍了多少.....”刺痛的感觉如同万剑刺穿了她的心,她不明白他的过去,也保护不了他的脆弱。
鹿蜀族·树雨啖霜府邸
“小无!小无!”远远地就见到一位白衣飘飘的男子迎面微笑着走来。
“久违了宴杨哥!”无欢快地跑过去。
“嘿,你这小孩儿,这么整整一百年也不来看看你哥!现在还好意思在这儿跟我寒暄咯?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树雨宴杨是啖霜收养的孤儿,也是她的徒弟。凤帝和女帝对他的父母有恩,所以,他的父母在二十二万年前的大战中将他托付给云阁一家人便战死了。八万岁的树雨啖霜收养了襁褓中的婴儿,为他取名,收他为徒并赐姓。
“哼,谁要来看你啊。我是来找大姐的。”无笑骂。
“行,长大了,也不听哥的话。”
“哼,宴杨哥,这按辈分,你得管我叫声师姨,我叫你哥那是敬你比我年长罢了。你可是看着我吹鼻涕泡长大的,不知道我害怕师尊吗。”
“你不说我还没找出台词呢。敢情这百年有余以来,你都在玄灵那里啊。”
“嗯嗯。某人活了二十二万年也不敢离开师母一步,我看,你这是从小被虐待惯了吧。”
“喂!你怎么说话的!我、我、我这能叫不敢吗,还不,都,是,因、因为、你姐太严厉了,打人不吐骨头啊!”树雨宴杨一脸尴尬地狡辩。
“宴儿……你这是有人为你撑腰,不怕了?”忽然,一张姣好精致的面庞出现在他旁边。
“……!啖、啖霜!”
“为师太严厉了是么?”
“不……不是……啖霜,宴儿错了…”
“给我回去!”
“是!师母!”
“姐。你这样怪为难宴杨哥的。”她过去拉了拉啖霜。
“诶,小无,空杀玄灵没叫你回去啊?”
“师父他自己先回去了,不过师姐还在,我们俩一起回苦蝶海。今日回去前,来问你一个事儿,顺便来看看宴杨哥,晃眼便百年。”
树雨啖霜惊讶中夹杂些欢喜:“小无啊,昨晚吃完饭,我还以为你就要走了呢!没想到还能看看你。
“呃,昨晚师父醉酒后身体不适,我们便留下了。”她灵动的眼睛一转,抱住她:“无也想你呀。”
“想问什么?”
“有个东西,二哥之前给我的,说是六姐先发现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无拿出锦盒。
“这是谁的!”啖霜一把抢过,仔细研究。
“我也不知道。”她怀疑是空杀的,但她没有开口。她也不知为什么…
“树雨!这…是金给你的,爱冰发现的?”
“对。”
“他何时交给你的?”
“在一年前,六姐的收徒典礼。”
“他们那么早便发现了?”
“不,我觉得更早。只不过二哥在那时才交给我。我一定是最后知道线索的那个人。”
“如果他们更早以前便有所发现,不告诉我和柳枫,定是因为我们二人会找他纠缠不休。”
“应该如此。姐,你说的他是二哥还是另有他人。”
“实不相瞒,小无,这个线索…和我与柳枫发现的饶上神的鹿蜀族族印有关。”
“我、师姐怎么能和这块玉有关呢。你们是不是多虑了。”树雨无是最后一个得知这两件事的人,但她是第一个怀疑空杀和饶的人。
她当然明白自己的姐姐在思考什么,但是不论是云阁的长姊长兄还是师父师姐,都是她爱的人。这么多年,四哥五姐几个字几乎是云阁闭口不提的伤痕,她何尝不想寻找他们,寻回最初的羁绊;可目前的情况,师姐不是一次两次表明态度,而姐姐哥哥的情绪她也能感受到,并不是和她一样单纯的思念,似乎多了一层…隐隐约约的负气。
“小无,大姐实话给你说。你是我妹妹,这件事,我也应坦然告诉你。”啖霜庄严的神情,全然有了一族之长的气势,“小无,我怀疑你师父和五师姐,他们很有可能是…失踪了整整二十二万年的小四和小五。”
“…大姐。”
“我知道你现在一时可能接受不了。但不只是我一个人,我们云阁几个小辈都在调查此事。毕竟你和他们很亲近,不好告诉你。现在…也希望你多试探一下。”
“你是说师父是我们家曾经收养的孤儿,爹娘的养子;而…五师姐,她…是我亲生姐姐?”
“没错。那饶,大约是五妹。”
“现在你们有什么合理的怀疑理由么?”
“除了我说的两件比较直接的事情。还有你师父的态度。空杀也许早就怀疑此事,所以每一次我们稍微沾边大战的话语他都避而不答,若是直接提问,他便以记忆被抹去为由,甚至帮饶回答。你三哥在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他的面孔便有些熟悉,不过时间久远况且当时空杀还是孩子,柳枫不敢肯定,但是据我所知,空杀在第一次面见爹时,行了最大的晚辈礼,比我们平时的晚辈礼更隆重。”
树雨啖霜,哪怕水深火热,也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像画一样。
“大姐,你怎么暗中记下了这么多。”无心生佩服。
苦蝶海:
“你们的速度倒是长进了。”白渡江从师门里出来,有些宠溺却又带着生气地看着饶。
“我就是再慢也不会连累师妹回来晚的。”她故意顶了回去。
“好。你这个性子不愿意连累旁人,倒是处处委屈自己。”
饶气恼地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径直往前走。
“诶,师姐。”无也追上去。
“怎么,又和师兄吵架了?”
“吵架?和他有什么好吵的,要吵也得选一个好的对手吧。”
“闹别扭了这是?”
饶有些无奈,和渡江打打闹闹了这好几万年,却也从没真正生过对方的气。
“好啦,快回去吧。大师兄,是在心疼你。”无咬唇,有些欢喜地一笑。
“师父。”
空杀从幽暗的后院出来,解开仙障。
她有些震惊,当初还以为…“原来当年四师姐不是在诓我,你与弟子传授,是真的会设下仙障。”
他轻笑,他自然知道那时自己与饶过于神秘了。
“还以为你会同上次那番恋家,不愿意回来。今日和你师姐倒是回来得极快。”空杀缓缓地走近,搂她入怀,抚摸着那柔软的银灰之发,“清晨因为今日的早课,走得急…还没好好跟你说一声。”
“...嗯,没事。”
“昨晚,你在云阁的那些场景是家常便饭吧。”
“无妨啦。我早已习以为常,他们...把所有的宠溺都给了六姐,我当好背景就是万幸。”
“乌金啊,人们总觉得孤独,是因为未在意到长伴且不弃自己的礼物。”空杀埋下头,看着怀中的小无,触碰到她的鼻梁,轻轻地给予一吻。
忽然,树雨无在他冰凉的触感下浮现出一幕幕画面,一个又一个人。那些她从未好好在意过的礼物……赐予倾冥丹的子神,深夜回信的师尊,索吻小鹿蜀的空杀;为她承担责任的花享;温柔照顾她的饶;陪她彻聊的潜拭;哄她开心的宴杨哥……
一切的一切,她或许从未在意,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可她却从未忘记过,每个在孤独里给予她美好的礼物。
她那书案面前,有笔有墨,有纸有书,她拥有整个方向,整条道路,她拥有着,一个世界。
“树雨无,我愿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只要有我在,你便不会孤独。”空杀紧紧抱着她,心跳沉浸在时间的岁月里,跳动、起舞。
深夜的陈酿,软软飘舞,宽容而博大的深爱在恬静的安定中熠熠生辉,淌过所有的时间岁月…
“你曾说,让我留在苦蝶海,陪着你;我现在回答你,无再也不想...和师父分开。”她往上蹭了蹭,抱住他。
大殿:
苦蝶海难得见到在大殿中上课的课时,况且还是空杀亲自授课。通常这种大课一年才会有两次。师门十三弟子都会齐聚,从五湖四海回归的师兄师姐让小无着实激动。
“你这么期待见到他们?”空杀有些震惊,其实…很多排位靠前的同门与她见面时间不多,她拜师时,他们靠前的同门已然出师。
“嗯!我喜欢和师兄师姐在一起的感觉。”
“和师兄师姐…在一起的感觉,是什么感觉?”他有些好奇,耐心地看着她,轻笑。
“呃……就是,就是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和他们在一起的温暖是纯粹的,师父,你理解那种纯洁又动人的爱意吗?这种爱,哪怕在家里,我都没有体验过。”她顿了顿,略微失落的语气又酝酿出一种新的氛围,“是苦蝶海让我人生中第一次这种爱意,他们给我的还有你。”
空杀慢慢地抬头,小心翼翼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发现树雨无的眼神已经沉静下去,不再升温的神色有些凝重,她咬住唇眼底温热....这样缄默的她,可以很坚强,也可以很脆弱。
“小无……”他动容地轻抚无的脸颊,手指微微颤抖,每个人的童年都是有瑕疵的,从前,空杀觉得自己悲惨的童年大概是世间少有的,遇见她,他才明白,就在自己身边,每一个活生生的灵魂都经历过最残酷的事情,最可怕的是...不自知,“无碍,有师父在,过去的孤独我能治愈好那以后也不会有孤独。”
相互治愈的情感最不可分。
因为它们彼此之间有了相辅相成的联系。
空杀幻化出许何来,将额抵上她的...两人一同执着同一支笔,他说:“无,许何笔可以书写时间,过去与未来,都有我在。”
“师父...那晚,你说为什么你想说的我都明白,其实...不是我都明白,只是,我所知道的一半都是关于你的。许何笔四海扬名的是可以书写时间,潜拭魔界风云的是可以斩断时间,那六万年的岁月,我可以跨过来找你。”潜拭和许何是互补的类型,一个记录岁月一个跨越风雨。是空杀和无所有的心动。
“好。”
余下的十二弟子终于聚齐,许多出师已久的弟子也回到了海里。“二师兄!!!好久不见!半年前师父在大殿的授课你为何缺席啊?记得最近的一次...是我们在一年前的授课吧。”
“小无!近日的剑法又有什么新突破?你对于剑法这方面的天资,确实高处几个境界啊!”羿行许久未回来,拜见完恩师,又看到无和白渡江。
“师兄!”
“你啊,怎地才回来!”
“上一次家里有事,这次不是就回来了么!”
“一年未见,苦蝶海里,都没有陪我说话的人。”渡江一笑。
“唉,师兄,当年,我们拜师的时间相隔不久。师门里,我们二人最投缘,我好些日子未归也没有人陪我说话啊。”
几人叙旧,羿行是最受欢迎的。他因家中事务繁多,一年未归,几位弟子都想念得只差抹泪了。
二人的关系还未公开,她几乎是蹑手蹑脚地藏在师门中。
“小无。”
“嗯?”
“听课不要把头埋进书里。”他无奈地叫她。
“啊...对不起师父。”树雨无尴尬地抬起头,恨不得用海水淹死自己。
饶往后看了看她,唇角勾出一个弧度,这大约就是师妹变师娘?饶戳了戳身旁的渡江,传音:“师兄。你不觉得....十三师妹和师父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发生什么?”白渡江一脸彷徨。
“算了,懒得和你说。”饶不再传音,赠送给他一个巨大的白眼。
课后:
众弟子纷纷退去,小无仍然心揣着姓氏玉一事,满脑子都是大姐的话。
——这玉,真的是师父的?那为何会在六姐手中?为何二哥会如此郑重地交给我?
众多疑问错综复杂,若是真的同最初的怀疑一样,那就会有更多疑问。
树雨无决定赌一把,直接问空杀。若是他承认,那后面的疑问倒是可以迎刃而解;可他若不承认,那便得和云阁众人商榷了。
“师父。”
空杀转头,他还不知道面对他的是怎样的问题。
“嗯——”树雨无走上前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何事?”
“你、、你先过来。”树雨无将空杀带到书房,轻轻开口,“此处无人,小无是很认真地想问个问题。”
“...怎么了?”
树雨无缓缓从怀里拿出锦盒,一字一顿地说:“师父,这个东西,你看到可能很惊讶,但是请相信我,我真的、真的只是想问一下。”
庄严地打开它,迎面而来的是柔和的玉。姓氏玉上,刻着树雨二字。“师父?”
“....”他几近低吼,问,“你怎么会有它?”
“这是你的!对吗……”
空杀不想骗她,沉默良久,无也没有追问,似乎是期许他一个答复。
“对...是我的。”他垂眸。
树雨无落下一滴泪,玉眉微蹙,她那对引人夺目的宝石熠熠生辉地含着温热,她抓住空杀的领口,近在咫尺的唇动了动:“师父,二十二万年,你到底隐忍了多少?”
“....你..为何..不肯说?”她颤抖着问。
空杀无从回答,原因众多,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人揽入怀中,均匀的呼吸声令她安静下来。
“我知道,我们都有许多难言之隐。不是所有的人的童年、少年都是完美无瑕的。树雨空杀,今日,算是物归原主了。”她柔柔地将那枚玉塞进他的腰间。
“你很想知道为何它落入树雨爱冰的手中。”
“嗯。”
“当时在凡界,密塔优璇考验你六姐时让她误会陈烊和蓝凌背叛神界,她佯装感谢,实则…是拿走了我的姓氏玉。”他说,“只要你愿信,那便无一假话。”
“师父当时不知道吗?”
“我想起时,她早已离开。”
树雨无沉默些许,六姐如此早便怀疑空杀么?若真是如此,她为何不愿告诉自己?爹娘寻了四哥五姐二十二万年,云阁上下所有人都在暗自揣测,与其各自怀疑不如告知她,分明她才是云阁离空杀最近的人,为什么,所有人都宁愿当她从未长大?
“师父,那,饶的姓氏玉该也是树雨?”
“嗯。不过她不像常人时时刻刻佩戴于身,她…你知道,她对她自己的原生家庭没有任何印象却带着敬畏,所以她通常不会带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