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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无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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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无愿意留下做我的家人吗?”房外,月光皎洁,树雨无站在户口,随意地倚着树雨金睡的客房的红木门;空杀站在不远处,前方的他,轻轻地拢着一层浅色披风,许何笔被他肆意拨弄,想起下午她的问题,他也愿意还她一问。
无盈盈地一个轻功从台阶上落在他面前:“都当这许久了,师父还嫌弃相处百年的家人么?师父可还记得我们初遇,爹和三哥离去了,我不舍得想落泪,你告诉我说,以后你和同门们就是我的家人,苦蝶海就是我的家。”她故意一脸狡黠的软笑,亭亭站在他面前,没有长姐的倾国之美也没有六姐的霖纯之风,但她豪迈地笑着,复又说,“师父这许何笔当真名扬万里,只是可惜了你从不拿它写字。也是因为它像我们这些未出师的弟子们还不够成熟吗?”
空杀看着面前这个点滴在羽翼下成长的女孩,只能感叹已经被她的套路绕进去了:“怎会嫌弃你,不过是在想,若有朝一日,我这个百年家人出师,也便不能常见,那只好从家人变成亲人了。当真是麻烦。”
朝气蓬勃地一笑:“师父既然把我们一众还未出师的师兄弟姐妹当成家人,那你等我几万年,出师后好好当你的亲人。再回首,才是真正的亲人,那时候,小乌金定给剡藤师尊行三道大礼以谢师恩!”
“好,我等你,出师后,好好成为我的亲人。”空杀为她顺了顺青丝,半蹲下来很是认真地转换了语气说,“小无。至于为师从不用许何笔写字,你倒是说对了一半,它是不够成熟,但我养护了它十几万年,我在等它,哪怕迫不及待已久。”
“师父您的潜拭修炼了好几十万年才有了剑灵,他认你做主后也对你忠贞不二。所以小无认为没什么值得着急的。潜拭作为一把剑,他尚且可以独自修炼出剑灵;许何是一支笔,它当然幻化得更快。”
“我不求他们的幻化修炼速度,无论多久,我都可以等,只要我还在意他们。你也无需担忧许何,他早已有了笔灵,尽管很妖娆。”触到鼻尖,一眼万年。
“很、很妖娆?”
“对啊。是个妖娆得几乎令人作呕的男子。分不清是男是女。”
树雨无笑着,不禁想象到许何的样貌。
他一定不知道的是,树雨无悄悄在心中埋下一颗璀璨,不会长成大树,永远都是当初的模样,一直藏在心底闪闪发光,她兀自轻快地想:说不定我们本来就是亲人呢?
白渡江在她门口守着,饶在内修炼,他则负责无人打扰她。
仙障布下了一层又一层,白渡江眼看着那门前的白花已经染成了血色,不过一切早已司空见惯。饶对于魔性的控制并不炉火纯青,但凡动真气,都不如空杀那般运转自如,相反是困难重重,稍不注意便会走火入魔。
“师妹?你可还好?”他在门外喊。
“还……好……”
“还多加小心,你不似师父那般掌握净化魔性的修炼,容易走火入魔!”
“师兄,拜托你帮我在门外守好了。别让师父发现。”
“你若让师兄守门,那我当仁不让;可你让师兄瞒着师父,我倒是不解了。”
“我、我怕我一时把握不好,如果师父看到,定会责怪于我。”
“别想了,你好好修炼。”白渡江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他可以为饶做一切——但让他瞒着师父,渡江总觉得有些不妥。
果然,不多时,饶落入深渊,魔性复发难以控制。“师妹,你确定不去请师父来?”
“不了!”
白渡江心疼地看着颤抖的仙障:“你且安心,这门,师兄给你守好了!”
啖霜听闻金遇见国梁的事情,隐隐心疼却又对这个莽撞行事的弟弟有些负气。准备拉着柳枫出去散散心,顺带也好好看看小无学习的这个苦蝶海。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哦?”啖霜一挑剑眉,走出几步过去,“这房内是谁在净化魔性?”
白渡江着实被吓了一跳。
放眼神界,能一眼看出净化魔性的都是修为不凡者。
自然,树雨啖霜是何许人也,从小便是爹娘悉心栽培的领导者。
“大殿下,我们同门一位师妹前些天修炼魔道的一门术法甚久,故特地在此处净化净化。”白渡江半实半虚地没有欺骗啖霜也没有暴露饶。
长姐一定要问个究竟,柳枫见状拉了她一把:“空杀玄灵的师门内事,我们不便打扰。”顺便还试了一个眼色。
“放开。”啖霜也不听,直接挣开他的手,彬彬有礼地询问白渡江。
她问了很多,白渡江自然也是答了许多。可是没一句话有些价值。
“行。我知道你们师门内部也有自己的事务,我一个外人在这里多嘴想必你们也是不愿的。不过若是里面修炼的那位出了什么事,可以来客房找我。兴许…我能帮上什么呢?”
“多谢玄灵!”
树雨柳枫冷冷地站在一边,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无奈。“你能帮什么?”他走了几步,准备离开,“帮人家净化魔道之气吗?呵……”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要你管。”
两人都不屑于搭理彼此。
突然里面一阵巨响!是饶!
“师妹?师妹!”白渡江本想破门而入,可奈何解不开她结下的层层仙障,他的仙力是一众弟子中数一数二的,但是饶竟然用了魔帝教他们的秘法,保证外人解不开。
“你里面出了什么事?”
换作平日里,不管是有事没事,饶至少会答个“没事”,但是现下,连一个字也没有传来。急得白渡江满头冷汗。
“我来。”刚走不远的啖霜折回来,见此便欲解仙障。
“你解不开的。这仙障定是魔界秘法的产物。”柳枫也跟着过来,仅一眼便看出端倪。
“那你要如何?”
“不用担心,自然有人帮忙。”柳枫以一种早已看穿世间百态的神情面对。
不出所料。
空杀很快便赶过来。“胡闹!”
“师父!”
“师父,师妹她净化魔性不让您知道也是害怕您担心。求您别责怪她。”
“师父……”
空杀看不下去,挥手失意他下去。“是。”
只见他微一蹙眉,隐隐地带着怒气,眨眼间便解开了饶的仙障。
“不可能!”啖霜彻底惊了。这次连柳枫也忍不住目瞪口呆!“空杀,这……这姑娘…不是魔帝的养女吗?”
“嗯。”
“那她太阳穴怎么会有我们鹿蜀族独有的弯刀弓箭的标志!”啖霜问。
“许是…她原本是鹿蜀族的吧。收养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空杀似乎掩盖着什么。
柳枫一把仙力引空杀到了面前,质疑:“你说谎!”
“三殿下,我们家族内事应该与你们无关吧?”
“柳枫。算了。”啖霜瞪他一眼,平息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树雨柳枫久久不能平静,虽然面不改色但实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树雨柳枫这个人,有一个最擅长的,那便是收敛情绪,思绪无比清晰!
“柳枫,我分明看到那饶的太阳穴上有我们鹿蜀一族的标志。此前你先是发现空杀的不对劲然后是我看到她的标志。”不愧是两个族的领导者,女君的风范无时无刻不锋芒毕露。
“长姐,你还记得我之前的推断么?”
啖霜轻轻点头。
“不。柳枫,你记住,今日这事还是同上次一样。不能让金与爱冰知晓。他们这俩要是晓得了,不知道还要怎么搅得天翻地覆。”
优璇的请帖很快便送到了这昔日也无甚交情的故友,空杀的手上。
——不过是空杀带着饶初回神界时帮助他躲过了魔界的追兵,他从利刃下捡回一条命,也一直念着优璇的恩情。认识的十四万年里她虽说生性骄傲待人有自己的偏见,但他也没有冲撞过密塔正是因为他十万岁时受到的帮助。
可惜已多年未见了,可以说优璇自第一眼见到他起便情根深种,她不相信世间的一见钟情可她唯独愿意相信他。
空杀认识她多少年,便拒绝她多少年。优璇曾问:“如果一个连尝试都没有勇气的人,谈什么收徒?你就不怕误人子弟?”
他答曰:“我从不吝啬我的尝试,但我绝不会做这种违背本心的无用功。这不是尝试,这是成全。我这个人,你应该了解,我不喜欢成全。”
树雨爱冰的出现让优璇狠狠地相信了师徒之间最真挚诚信的感情,坚不可摧。她像对待其他弟子一样,决定为爱冰举办一个收徒仪式。可不同于其他弟子的是,这次的请帖因为爱冰本人要求的关系,苦蝶海万年难见地收到了其中之一。
“谁都知道是树雨爱冰思念家人至极,可优璇玄灵看中的却是师父。”苦蝶海的弟子们议论纷纭,几乎所有的字眼都如矛般戳中了无。
无近来心情尚佳,有家人在,也有…师父在。“小无?”他轻轻握住无的手。
“你这剑法倒是退步许多。”
“没。我对于学这件事是真心的说!”无转头看向他。
“你把碧海这套剑法重新练一遍。”空杀一本正经地盯着,还是平时笑看风云的师尊模样。“好。师父您看好!”无一头银发迎风飘扬,身姿不婀娜但却扣人心弦。
“师父我偏不信我剑法退步,你听我说,我真的有很仔细地去突破……”
“我知道。”空杀也祭出长鞭,腾在长空中,与无对峙,她竟也硬生生撑了十几个回合,“这才是我的徒弟。”
“我又输了。”
“你都赢了,还要我何用。”他一挑眉,翻腾一周完美地于空中接住了无,“小无……”颈间是无独有的茶花味,鼻息绕不来的依赖。
“师…父?”无扯住空杀的衣领,悄悄嘀咕了一句,“密塔的收徒仪式好看吗?”
“为师从没应邀过。但此番树雨爱冰执意将请帖送来苦蝶海当然是为了让你们一家去。”
“所以?”
“所以我定要去看看,云阁六殿下的收徒仪式。”
密塔:
收徒仪式很漫长,也并没有无想象中的好看。“但是师父,你看,我六姐简直就是整个大典的焦点,光这一点我还是欢喜的。”
“小无,爱冰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金说。
“啊?”
“但是她说……嗯,什么来着?她说,等时机成熟了再打开。”树雨金勾唇。
“时机成熟是什么时候?”
“你自己决定咯。”
“二哥~”树雨无站起身来,跟着金就往大殿外走,“你说实话,这锦盒里的东西你一定知道对吗!”
“不知道。”
“胡说!六姐绝对跟你透露了。你说……”
“别问了,总之话我给你带到了。”金头也不回地进去了,她也只能跟进去,抚摸着锦盒,散发着墨绿色的光芒。
大典庄重而又典雅,是密塔最有代表性的风格,是旁人无法模仿的优雅。
女子恭敬下跪,朝着优璇定定地三个响头,“一鞠躬,谢师恩——二鞠躬,谢师德——三鞠躬,谢师情——”
爱冰身穿那件妩媚妖娆的红裙,涟漪了一番心思。“丫头这身打扮,倒是为师从没见过的。”优璇抿唇微笑,“挺…好看的。”
她被逗得说不出话来,收徒典礼井然有序地进行。
她们一众徒弟下来款待客人,而尊师则坐在高处独自品茶。“子神万万年不曾应邀过我们的活动,您此番还真是稀客。”之泯说。
空杀一本正经地问答着很是实诚的话:“不是我想应邀,毕竟六殿下是小徒的姐姐。”
“呃。”无见此有些尴尬,补充道,“师父与优璇玄灵曾有过命的恩情,自然得来赴约。”之泯似乎正想开口说什么,可不知是什么堵住了她的欲言。无很快便抬起头来,字正腔圆地圆话:“玄灵,我佩服您密塔的精,可我们苦蝶海绝也是净的,说好了要报恩,苦蝶便担得起。”
“空杀,你掌管这世间书信之魂一生,大约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遇见这样的徒弟吧。”上处的优璇淡淡地开了口。
“不曾想过。她来的前夕,我却从星象中得到过预言。”
“哦?”优璇没有丝毫好奇的神色,正襟危坐着用高调的语气问话。“若不是人家来拜师的前夕玄灵就感知到了。”
空杀轻笑,未答,只是默默地往小无碗中布了些菜。
饶站起身来,颇有一番成熟的韵味,给优璇仔细讲解了那夜的星象图,最后轻声道:“这星象给的提示没有什么可以揣摩的,无非不是在说一个词。故人。”
还记得那晚。
饶是除他外唯一一个看过那番星象的人,很简单也并不深邃,没有隐藏着什么,干净明亮。
最后空杀转头,对饶说:“莫非还会遇到故人。”
他这一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无需给这简洁的年月多加意义,可就如那开玩笑般,上天让他活在了人情世故里,几乎每走几步就会遇见一位故人。
“那当真是有趣。可惜了我这密塔,不若其他师门,有人情味有烟火气。”
大殿座下的树雨无再也未搭过话。
密塔终年温暖,在阳光的沐浴下草木纵生,这拔地而起的建筑有着苦蝶海没有的熠熠生辉。
“师门各有自家的治理,师父没必要去比较。”爱冰说。
“不过是小之引还不够成熟罢了。”优璇妩媚一笑。
树雨金喝口茶,直勾勾地一针见血:“哟,这典礼刚拜完师,你还真就知道护短了啊!”
“二哥!”
“怎么?道出什么现实了?”
金凭借不折不扣的脸皮厚,气得爱冰直跳。
“护什么短啊,为师还无需你来护,以后啊,小之引就交给为师了。”优璇抿唇,“我来做护短这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