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冢》微瀾

5、相爱是死生相随的笃定

　　九月的时候，枫国王君莫子端终是没能熬过第一场秋霜，驾崩于枫国重华宫中。一时间举国悲戚，着素哀悼。王君遗诏，立时年七岁的嫡长子莫瑾熙为王。
　　重华宫里一边忙着安排先王的葬礼，一边又要准备新王的登基仪式，整个王宫忙得人仰马翻的。头一个累的要数枫国先王后，新王莫瑾熙的母后，后来晋封为德贤玉太后的玉涵嫣。其次便是独占相位的玉无痕，德贤太后的亲弟弟。姐弟二人分别主持朝政内外，虽然操劳，但好歹这几年玉后姐弟也没少插手政事，诸事办下来总算是堵住了朝臣的悠悠之口。
　　莫子端驾崩的第三天，玉后正在偏殿同两个儿子以及弟弟商议葬礼事宜，贴身侍女春喜来报竹林的璎珞回来了。玉后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让春喜带璎珞先下去安置。待诸事商议停当之时，已是子丑交割时分。玉后懒懒地靠在美人榻上，地下跪了个丫鬟为她捶着腿，这时春喜才将璎珞带了进房跪在玉后面前问安，
　　“太后娘娘吉祥，璎珞回来了。”
　　“嗯，璎珞，这四年里委屈你守在竹林了。”玉后也不让璎珞起身，闭着眼睛继续说着，“这个时候你回来做什么，嫌哀家这重华宫还不够乱吗？”
　　“太后娘娘息怒，璎珞有要事禀报。”见玉后不置可否，璎珞只好战战兢兢地继续回话，“娘娘，月姬娘娘没了。”
　　“什么!”玉后凤目一扫，直惊得众丫鬟侍女屏气凝神，“怎么回事？”
　　“回娘娘，月姬娘娘昨日得知王君驾崩，悲伤异常，独自在思君台哭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璎珞再去时，发现月姬娘娘已经割断手腕，咽气多时了。”
　　“太后娘娘，璎珞失职，请娘娘降罪！”
　　玉后听完，顿觉疲惫，斗了这些年，瞒了这些年，他们到底还是生死相随了！玉后闭上眼睛挥手让侍女们都下去，她依然一动不动地靠在美人榻上。
　　七年了，这个让玉后日夜担心的女人终于消失，可是玉后却并未觉得有所释怀，反而有些悲哀起来呢。七年前，月汐头簪一朵白色的曼陀罗步入宴会，那纯洁中带着妖娆的气质堪堪击中先王莫子端。虽然后来，先王在玉家的压力下还是封了她这位玉家大小姐为后。然而那日宴会上百佳丽中，先王偏偏看中月汐，晋封她为月姬，受尽恩宠！
　　想她玉涵嫣秉着秋月花容之貌，兼有聪慧机敏的治世之才，从小家里就拿她当王后栽培娇宠的。没料到这如今竟还被一个满身妖冶之气的浅薄女子抢走了王宠，这让心高气傲的她如何容忍得下！
　　四年前的夏天，先王带着玉后、月姬，以及玉后的一对孪生王子去行宫消夏避暑，返程的途中遭遇乱党行刺。慌乱之中先王仍是紧紧拉着月姬的手，口口声声要与月姬生死相随，看得玉后咬牙切齿。那时还是卫军统领的玉无痕派出一小队精兵要护送王君和两位小王子先回重华宫，王君却怎么也不放开月姬的手。
　　“玉无痕，你带着两位王子和王后先走，孤王护着月姬随后回宫！”
　　“王君！您是整个枫国的王君呀！不可草率下决定。”
　　最后还是玉无痕指天发誓一定亲自护送玉后和月姬回宫，确保无虞。玉后也声声让王君顾全天下大局，不可任性云云。王君这才放开了月姬的手。
　　这也就造成了莫子端与月汐的至死未见，真真是磨煞人的因缘相错，熬煞人的相思刻骨！
　　后来，王君被告知月姬在双方拼杀的混乱中无故失踪，从此音信全无！却不知月姬在玉无痕的“护送”之下，被囚比翼山的竹林之中，这一囚就是整整四载春秋！
　　如今，月姬在思君台殉情，倒是全了这两个有情人的盟誓——死生相随。
　　“那我呢？”玉后靠在榻上，单手支头，心里有数不清的哀怨与绝望。这四年里，王君一心找寻月姬不理朝政，若不是她苦苦支撑，这枫国怕是早已衰败下去。这天下间女子最为仰慕尊贵的地位为何是这般凄凉无奈？
　　躺了一晚上，玉后叫人进来为她更衣，她要去守灵哭丧哀痛悲伤，她要伤心欲绝，她要寝食难安！不管得宠失宠，这表面的贤良淑德情深意长还是要做足的！侍女这时牵了两位皇子进来，玉后看着这两个孩子，心里总算是好过了许多。
　　“瑾熙，瑾祺，到母后这里来。”
　　两个粉雕玉琢般的男孩子扑进母亲的怀抱里大声地哭了起来，毕竟才七岁大的孩子，失去了父亲足以让他们懂得命运的无常了。
　　“好了，男子汉哭什么哭！瑾熙，你马上就登基为王了，这整个枫国都由你掌控。这样孩子气怎么担起重任！”
　　“母后、、、”七岁的瑾熙瘪着嘴竭力收住成串的眼泪，那模样让人一见就心疼。
　　一旁的瑾祺一手擦掉眼泪，小大人般对玉后说道：“母后，儿臣不哭。”
　　“瑾祺乖。”
　　“母后，哥哥真要做王了吗？做王君有什么好？”
　　“傻孩子，君临天下，万物俯首称臣！当上王君这天下就是他的，想要什么得不到？”
　　那时，七岁大的瑾祺还不知道，他母后的这句话日后将他推上了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