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冢》微瀾

10、相守是甜如蜜糖的忧伤1

　　王君的婚礼自然豪华隆重，喧天的锣鼓，漫天的绯红，还有倾城倾国的美人。四顶花轿依品级先后被抬入重华宫，开始了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是女人间的战争。
　　每次想到婚礼当天的情景，伊人都不免感叹一番，眼看着自己将要和多个女人争抢丈夫，可是大家为什么还是那么幸福甜蜜的模样呢？高高在上有什么好？睥睨天下有什么好？深宫里的寒冷寂寞怎么到她们就如此这般的甘之如饴？
　　伊人亭亭地站立在揽月楼的小院里，嶙峋的假山下有一株美人蕉，孤单单地在寒风里招摇。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伊人就站在美人蕉下看一圈一圈的纹路，直直地看成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不知还能不能看到明年春柳春花满画楼。
　　王后的侍女春晴踏进小院来，这揽月楼虽然不及椒房殿华丽富贵，但那清新淡雅的气息不由得让人心喜。院中沿墙种了一排的西府海棠，春天的时候一定会开得热闹繁华。海棠的对面却只一株挺拔碧绿的美人蕉，袅娜招展。美人蕉下亭亭玉立的是一位韶华正盛冰清玉质般的妙人儿。面对斯人斯景，春晴不得不谨慎呼吸，生怕破坏了画面的美感。
　　及看到那妙人的面容之时，春晴才惊觉自己甚为失礼，竟打量了这揽月楼的主人这么久，真是该死。于是忙忙地下跪，
　　“奴婢该死！见过静妃娘娘。”
　　一句话惊扰了伊人的沉思，她转头发现那丫头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潮湿的泥土沾染了簇新的碧罗裙。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伊人微微一笑，
　　“起来吧。你是哪个屋里的丫头？”
　　“奴婢是椒房殿的春晴。”
　　“王后娘娘屋里的？”伊人再次看了看她，并没有椒房殿人惯有的骄傲和势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回静妃娘娘，王君差我来告诉您今日是王后娘娘的生辰，晚上的宴会希望您去参加。另外，这是王后娘娘让奴婢给您带的花蜜，说这是玉相特意送进来的，比宫里的还好些。”
　　说罢，春晴捧上一个精致的白瓷罐子。伊人一掀盖子，暖溶溶的玉醅白泠泠似水。甜腻的芳香扑鼻而来，伊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回去转告，多谢王后费心想着了。晚上伊人必去恭贺生辰之喜！”
　　回身叫屋里的吹雪来接过花蜜，伊人又自顾自地看起了院中的美人蕉。过不久，吹雪见伊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院里怕她吹了冷风，于是巴巴地跑去取了那花蜜用温水调好端到院子里去。
　　“娘娘，这花蜜真香，您尝尝吧。”吹雪突然想到还是不要在冷风里喝东西的好，伊人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王君还不要了她的命。于是，叫了一个小丫头过来把花蜜水端进屋里去，自己一边扶了伊人往屋里走，一边在伊人耳边轻轻地说，“娘娘放心吧，刚刚奴婢仔细查过了，那罐花蜜没有问题。应该是王后娘娘为讨好王君，才着人送来的吧。”
　　“吹雪，越来越没规矩了。讲话也不知道轻重。”
　　“娘娘、、、”吹雪一脸委屈。
　　伊人却也不理会，只是看着那碗花蜜水皱眉头，犹豫着要不要喝下去。心知自己在押注豪赌一个不小心就赔上了身家性命，但是一想到锁骨上颜色越来越深的曼陀罗，伊人只得咬咬牙，不能再拖了！
　　小口小口优雅地喝完花蜜水，伊人让吹雪为她更衣梳妆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
　　宴会上，伊人一袭如雪明净的白色衣裙出现，头上插了镶嵌着血玉的簪子，一绺秀发轻巧地绾在耳边，露出那一张俏生生的脸蛋。伊人噙着浅浅的笑意一一和太后王君王后见过礼。这时，着了暗红色绣着牡丹凤凰吉服的王后一手拉住了伊人，
　　“妹妹能来，我真是高兴！让春晴送去的花蜜尝了吗？怎么样？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
　　“多谢王后的厚爱，伊人怎么当得起。”伊人的一双纤纤素手被握在玉晴儿戴了甲套、戒指的手里，咯得慌。可脸上还不得不尽量地诚惶诚恐，“王后娘娘的生辰伊人也没什么礼物相赠，想来以娘娘现在的尊贵，那些俗器都是不能入得眼的。所以伊人不才，只得献丑奉上一曲琴音，聊表敬贺之意。”
　　“哦？伊人要抚琴？那敢情好！母后，您不知道，伊人的琴弹得可是一等一的好！”看着这样一幅和乐之景，瑾熙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玉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刚说完，侍女们已经抬了琴架上来。王后执起桌上的酒杯，“多谢妹妹的心意了。不若先喝一杯再有劳。”
　　伊人伸手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多谢王后娘娘！”伊人正准备朝琴架走去，顿觉天旋地转，喉头一甜，鲜红的血自口中一点点渗出，染得白衣血迹斑斑。
　　“伊人！”瑾熙一把接过伊人即将落地的身体，“伊人，你怎么了？来人，叫御医到揽月楼。”
　　瑾熙抱起伊人走到门口，背对着玉晴儿冷冷地说：“你怎么这么恶毒？来人，将王后打入冷宫，本王一定严惩！”吓傻了的玉晴儿听到这句话，一时受不了晕了过去。
　　一直不动声色的玉后喝住正要走的瑾熙，“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许动王后！”
　　“哼，母后，您忘了，您已经不掌权了。”说罢，瑾熙抱着伊人急急地往揽月楼赶去。又有宫人来将王后带往冷宫去。椒房殿里唯剩玉后独坐，瑾熙最后那句话怕是伤了这位一直以手段强硬著称的“铁娘子”吧。
　　是了，如今这重华宫不再是她玉后掌权了。瑾熙大婚之后，王权就交接过去了。玉后心里的落差还真不是一时能说清楚的，先王还在时她握权四年；新王继位才七岁，到今年大婚十九岁，玉后又掌管了十二年的权杖。一个没有体味过爱情的女人，韶华已逝之时，连一直麻痹自己的权力也没有了。
　　玉后只觉得自己现在是一无所有了，没有丈夫，没有权位，没有儿子，现在连玉家也快失去了、、、老天，我玉涵嫣在这人世走了一遭怎么还是两手空空呢？那一夜，玉后在椒房殿枯坐了一夜。椒房恩宠，昔日繁华风光，今夕惨淡收场、、、可笑啊可笑！
　　那一夜之后，玉后将自己关在永和宫里，一直缠绵病榻挨病度日，并且终其一生也没有再踏出过永和宫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