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原愿》绿水长青

4、第 4 章

　　天刚破晓，禾愿已然没了睡意，起身打开窗户，在窗边坐了下来。
　　对面楼下的烧烤店内，几个宿醉的人相继离开，被绊倒的啤酒瓶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留下一片热闹之后的狼藉。
　　环卫工人挥动着手里的扫帚，马路边的落叶随之扬起，在空中停留片刻后飘落了下来，彻底失去了生机，犹如禾愿现在眼神，黯淡无光。
　　白露已过，天气转凉，一阵寒意从窗外随风吹了进来，穿着半袖的禾愿打了个哆嗦，她抬了抬眼看向远方，太阳已露出一大半，天际铺满了朝霞，烧红了东边，温暖了内心。

　　下课铃响起，到了晚饭饭点，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往食堂奔去，生怕去晚了一秒，就要排上很长的队伍，等上很长的时间，意味着他们饭后休息的时间也会随之变短。可禾愿总是错开饭点，等到大家吃完饭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后，她才慢吞吞地往食堂走去。
　　透过玻璃窗口往里看了一眼，饭菜所剩无几，禾愿随意地选了一些素菜，端着餐盘寻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因为已经过了饭点，食堂内略显清净，时不时回荡着一阵筷子与餐盘的碰撞声。

　　食堂门口传来一阵嬉闹声，一群学生往食堂窗口走去，隔着玻璃打量了一番后，一个充满嫌弃语气的声音响起：
　　“这剩的都是什么呀！尽是一些我不爱吃的！”
　　“要不然我们出去吃吧！”其中一个女生提议。
　　“我同意…”莫然一边附议着一边目光扫向身后空旷的食堂。
　　“个屁！时间不早了，现在出去，晚自习迟到，谁负责？！”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连忙改口。
　　同伴被这突然反转的态度弄得有点不明所以，纷纷转头看向莫然。
　　“儿子，你不能太挑食了，营养会不均衡的！”莫然一把搂住旁边男生的头，打趣着说道。
　　“莫然，你给我放开！谁TM是你儿子！你比我还小，别没大没小的！”男生奋力地掰开莫然的手臂。
　　“行了行了！你们吃不吃？不吃的话，请往后站站，我要打饭了！”莫然一手提着餐盘，一手指了指身后。
　　“舍命陪儿子！谁让老子疼儿子呢！”男生边说边从一旁抽出餐盘，随后看了一眼一直在旁没有出声的女生。
　　“你俩都这样了，我还能拒绝？！再说我本来就是蹭饭的！”

　　当听到莫然这个名字的时候，禾愿就已经往窗口看去，男生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温暖，当看见男生旁边两个人时，她连忙低下了头。和莫然一起的正是她同班的秦湛、李玫，从他们的嬉笑打闹中可以看出彼此之间认识了很久。
　　禾愿加快手中筷子的频率，内心默默祈祷着，希望他们没有发现自己，尤其是薯片学长。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他，一个努力抛弃过去的故友还是一个渴望新生活的学妹。
　　听见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禾愿的心也跟着加快了跳动，脚步停在了她对面的那一刻，一阵窒息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僵住了，直到对面那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
　　“大白兔学妹！好巧呀，没想到又见面了，你说我俩是不是有缘呀？！”
　　“学妹，你说你吃得这么素，难怪看着有点营养不良呢！你以后要多吃点肉，就和我一样。”莫然指了指自己餐盘里饭菜，盯着禾愿说道。
　　说完这话，莫然发现对面的女生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端起餐盘要走，他满脸惊讶，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补充道：
　　“学妹，你别走呀！我刚刚是说错什么了吗？你别往心里去呀……”话还没有说完，女生已经离开了座位往餐盘回收处走去，头也不回，似乎他俩从来没有认识过。

　　打完饭，秦湛转过身发现莫然正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对面竟然还有个女生，嘴角露出一丝狡猾，他慢慢向莫然走去，当看清那个女生全貌时，他停住了脚步，导致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李玫差点撞上他。
　　李玫刚想骂出声，但抬头的瞬间，内心的恼怒全然消失，只剩下疑惑、不可置信。

　　禾愿起身往餐盘回收处走去时，愣在原地的两人才缓缓走到莫然身边。还没有坐下，秦湛便一股脑地将心中的疑惑抛出，全然没有发现莫然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儿子！不！莫然，你怎么和她认识的呀？而且还走得那么近？！你知道她是怪胎吗？！……”
　　见旁边的莫然迟迟没有回应，他提高了音量将刚刚的疑问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他还没有说完，就被莫然不耐烦地打断：
　　“好吵！你能不能小点声！我又没聋！”莫然双手捂着耳朵，对秦湛翻着白眼。
　　待秦湛坐下后，他缓缓道出心里的疑问，丝毫没有理会刚刚秦湛的话。
　　“怪胎？！她叫怪胎？！”
　　“不是，她叫禾愿。”坐在对面的李玫冷冷道。
　　“那…怪胎…是你们给她的绰！号！”握住筷子的手紧了紧，莫然偏头看向一旁的秦湛，说完好久后才合上嘴。
　　秦湛明显地听出了莫然在说到“绰号”两个字时加重了语气，甚至有一丝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愤怒，他眼神躲闪不敢转头直视莫然，因为他知道这戳到了他内心深处藏匿着的那段往事。
　　“对呀！不过也不能算是我们，因为我们也是听到别人这样叫的！”没有察觉到的李玫脱口而出。
　　“不过她的气质真的很符合这个绰号！她周围的气场总是让人能感到一丝莫名的阴森！……”
　　“咳咳！咳咳！”秦湛在旁咳了起来，吸引了李玫的目光后，他连忙对着李玫使了使眼色。
　　“秦湛，你对我挤眉弄眼干嘛？！！好恶心呀！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呀？！”李玫看着秦湛，满脸嫌弃。
　　“啊…我不是想逗你开心，恳求你放过我嘛？！就上次我有事没有去参加你的聚会。”
　　“呵呵呵！你以为姑奶奶的原谅是那么容易的？！！不蹭你几顿饭，都消不了我心里的气！”
　　看李玫接了自己的话，完美地岔开了话题，还在庆幸躲开雷区的秦湛，李玫接下来的话差点吓得他噎住。
　　“不过你没去也挺好的！当天奚瑜非要拉上怪胎，结果那怪胎轻而易举地就将聚会完美地破坏了！奚瑜当天都哭红了眼！”李玫抱怨道。
　　秦湛抬头看了眼李玫，左手握拳向自己的脑门砸去，一拳接着一拳，对面的李玫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
　　想起那天在便利店发生的一切，莫然伸出手握住了秦湛砸向脑门的拳头，缓缓地压到了桌面，手腕处一根根青筋凸起，面带微笑，一种标准式的笑容看向秦湛：
　　“好好吃饭，我们有时间再聊！”
　　看见莫然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后，秦湛便低下头继续扒拉着餐盘里的饭菜，缄口不语。

　　虽然莫然本家在吴江，但他父亲莫义明的生意客户大都都在南城，所以在他家还没有搬到南城之前，他经常在两个城市之间往返。他家在南城有固定的住处，而秦湛则是他在南城的邻居。
　　小时候的莫然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而秦湛则是每天被追着打的熊孩子。莫然初次见到秦湛时，他就正在被他老妈拿着拖鞋追着打，还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声的求饶。自此，每次撞见秦湛，莫然都会本能地躲着他，像是一只看见老鹰的小鸡仔。
　　他俩能成为好友，纯属偶然。只要是人，肯定会有弱点，老鼠就是秦湛的弱点。
　　和往常一样，莫然正在绕道躲着刚刚撞见的秦湛，结果还没有走远，就听见身后一声尖叫。原本不想多管闲事的莫然，在听见身后尖叫声换成了嚎啕哭声，他便耐着心中的害怕一步步地折了回去。
　　当他看见秦湛时，秦湛正在原地弹跳，双脚无处安放，仿佛地面烫脚一般，双手还不停地在眼前来回挥动，像是在驱赶什么。对方似乎看见了他，赶紧朝他跑来躲在了他身后，用手指着前面空地，带着哭腔说道：
　　“有老鼠！老鼠！你快把它弄走！啊……”说完便又嚎啕大哭起来
　　可是当莫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时，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几片落叶。事后，一直提心吊胆的秦湛就拉着莫然一起，不管去哪里，这样没过多久，他俩就熟络起来了。

　　有年夏天，莫然得知了秦湛怕老鼠的起因后，差点笑岔了气。
　　同年，沉默寡言的莫然变得随和开朗，对待学习也变得孜孜不倦，一跃成为秦湛老妈口中的“别人家孩子”，他的改变，让秦湛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适应。
　　其实对于莫然突然的改变，秦湛比谁都清楚，也比任何一个人更加了解改变背后的痛苦与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