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原愿》绿水长青

5、第5章

　　晚自习的教室失了打闹声，大家都埋着头奋力赶着作业，留下了一阵笔滑过纸张的声音，偶尔夹杂着课本的翻动声。快要放学时，随着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教室内出现了一丝躁动。
　　担心秦湛放学偷偷溜走，莫然便想提前来他们教室门口堵他。快走到门口时，他放轻脚步弯着身迈着小碎步，快速地往门口另一头窜去，结果还没到那头就被教室内一些眼尖的同学发现了，他只好伸直上半身，一边大步快速迈向门口那头，一边对着教室内的同学们笑了笑，掩盖脸上的尴尬。

　　坐在讲台旁的禾愿完全没有注意到教室内的变化，正在专心致志地温习课本，赶上今天白天因出神而落下的进度。看着课本上那些被遗漏的知识点，揉着太阳穴的手指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右手握着的笔在草稿纸上划过，一道道深深的线条交错着，组成了杂乱无章的涂鸦。
　　手中的笔被禾愿强制按了暂停键，她看了眼右手下的草稿纸，心里越发烦躁，思绪越发混乱，她不知这份烦躁因何而起。她抽出一张草稿纸盖在那张涂鸦上，将目光再次投入到课本上，可没过多久，新的草稿纸上又出现了一道道无序交错的线条。
　　禾愿将手中的笔重重放下，正准备抽出一张新草稿纸时，才发觉手下的一叠纸都画上了涂鸦。看着这叠纸，她往后靠去，两只胳膊无力地跟着垂了下去，靠着椅子抬头看向黑板，眼角无意间瞥见门口有个人影。
　　她眉头微蹙，歪着头看向门口，与门口探出来的那人四目相对。

　　在门口等得太过无聊，莫然便探出头往教室讲台那侧看去，刚刚路过门口时，他就发现讲台那边坐着一个人，那人埋着头被挡得很严实，只露出头顶一小部分。当他眼睛往那侧够过去时，那人抬头往后靠去，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瞳孔中，大白兔学妹，不，应该是禾愿。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那人忽然看了过来，目光与那人相撞，心跳漏了一拍，呼吸停顿了一下。等回过神时，他仓促地撤回，带着目光一起，靠着墙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神飘向远处的夜空。

　　薯片学长，不，应该是莫然。同样仓促的还有禾愿，她低下了头，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埋进了讲台。

　　放学铃响起，同学们簇拥着离开了教室，每个路过教室门口的女生，都会停下脚步侧过身往莫然看去，满眼爱慕之意，在收到对方微微一笑的回应后，更加舍不得离开，导致教室前面被堵得水泄不通。
　　为了维护温润如玉的形象，被女生包围的莫然，一直面带微笑，内心却满是懊悔。他转身慢慢往门口移动，伸长脖子往教室内探去搜索着秦湛的身影，在扫过讲台时，目光停留了几秒，眼睑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讲台那人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起身离开的迹象。他目光离开那人时，不由自主地收回了上扬的嘴角，不知是因为笑得太久嘴角有点泛酸还是怎么了。
　　将教室内扫了一圈后，没发现秦湛身影，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往教室外走廊看去，发现秦湛正准备从他身后偷偷溜走，他用着不紧不慢的语气：
　　“秦湛学弟，这是放学准备回去呀，学长和你顺路，一起呗！”
　　猫着上半身的秦湛见自己被发现，站直后对着莫然尴尬地笑了笑。
　　“学妹，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哈！”莫然一遍遍重复着，费了好久才从人群中挤出来。

　　听到门口的喧闹声在减弱，禾愿才将头抬起一点，视线刚好过讲台，小心翼翼地瞥向门口，穿过人群落在正在离去的莫然身上，随着莫然背影渐渐远去，她慢慢抬起头，拖动着椅子往后挪了挪，目光掠过门框往远处够去，莫然正侧着脸和旁边秦湛说笑着。
　　一直往后挪动的椅子撞到了后排桌位，禾愿才收回视线，看见门口还未离开的一群女生，阳光、可爱、充满活力、自信、漂亮、洒脱…一堆美好的词涌入她的脑海中，每个女生都是青春的模样，她却如阴暗角落里的苔藓，禾愿眼神渐渐变得黯淡，就如她白天上课出神那会。
　　薯片学长于她而言，是她夜空中为数不多的一颗星星，比其他的都要遥远，遥远到她只能垫脚仰望。莫然于她而言，是她夜空中定格的一片云，比其他的都要扑朔迷离，让她不敢轻易拨开。

　　刚出校门口，秦湛便感到了周围传来一阵寒意，他边转头看向莫然边吐槽着：
　　“这天气咋说变就变，才九月底就……”看到莫然那冷若冰霜的眼神时，他才知道这寒意的来源。
　　“说吧！今天餐厅…绰号…”莫然在说到“绰号”两个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说真的！你没必要这样！她那个怪胎绰号，是她自己搞的，不是大家无缘无故加上的！她那情况和你当初不一样！”
　　“高一开学没多久，她在食堂打饭差点撞到前面的人，路过她身旁的一个同学扶了她一把，结果她反手就把手里的餐盘丢到那同学身上，头也不回地往食堂外跑了！”看莫然眼神中的寒露丝毫没有减弱，秦湛补充道。
　　“虽然后面有一些很荒唐的谣言，但就这件事而言，她绝对就是怪胎呀！也不怪同学们这样叫她！”
　　“荒唐的谣言？”显然莫然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秦湛关于绰号的解释上。
　　“对呀！好像是被她丢餐盘的那个同学第二天没来学校，然后大家就开始传什么她会带来厄运啥的，具体的是什么情况，我也记不太清了…”秦湛撇着嘴，对着莫然耸了耸肩。
　　厄运？莫然皱起眉头，他很难将那双清澈的眼睛与“厄运”、“怪胎”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教室内的人都走光了，禾愿才开始收拾着书包往外走，出了校门走了一会儿后，便看见奚瑜远远地在路边等着她。自从那晚之后，放学回家的路上便开始多了一人的陪伴，多了一份热闹。
　　奚瑜会和她分享在学校内的所见所闻，一种与她完全不一样的校园生活，她会跟着一起笑、一起伤心、一起担忧…越来越多的情绪类型填充她的内心，将原本的悲伤恐惧挤到一侧。
　　如往常一样，她跟在旁边走着，听着奚瑜娓娓而谈，一个每晚都会被提及一次的姓名出现了：
　　“禾愿，今天晚自习的时候，莫然学长来我们班了！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旁边的奚瑜不停地摇晃着她的胳膊，她看见奚瑜满脸洋溢着开心，也跟着笑了笑，摇着头说道：
　　“没…没注意，我一直在做功课。”她说谎了！她不想失去奚瑜这颗星星，学长那颗星星于她而言，可以仰望就行。
　　“无趣！简直就是一个书呆子！除了学习，你还关心什么？”她的胳膊被原本握住的双手甩开了。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奚瑜举起手示意禾愿不用回答后，独自一人继续往前走。
　　“不过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遇见莫然学长不是在学校，其实高二开学前的暑假我就遇见他了。那个时候我在家里待的太无聊了，就打算去图书馆找几本小说用来打发时间，我完全没想到小说里的片段会出现在现实世界中，而且还在我身上。”
　　“我从书架上取下书的那刻，透过书架，一个男生出现在我眼前，帅气温雅这四个字就从我的脑海中跳出！当时周围变得好安静，安静到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特别快！你能知道那种感觉嘛？”奚瑜转过身看了她一眼，见她久久没有说话，便又转过身继续说道：
　　“后来高二开学，我又遇见了他，才知道他叫莫然。我主动找过他几次，他对我的态度总是很温柔礼貌，和对待其他人一样。”
　　禾愿默默跟在奚瑜身后，看见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忧伤。
　　“禾愿，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
　　患得患失，小心翼翼是常态
　　会因为和他说上一句话而开心一整天
　　会情不自禁地将自己与在他身边出现的每个女生做对比
　　会习惯性地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不管走在哪里
　　会放大你身上的所有缺点，你自己所认为的缺点
　　……

　　回到家后，莫然借着月光往客厅走去，将书包随意地丢在地毯上，直直地往沙发倒去，顷刻沙发的柔软包裹着全身，满脸的倦容逐渐消退。没过多久，整个屋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客厅空荡荡的，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莫然缓缓睁开双眼，摸出藏在衬衫领口下的吊坠，吊坠是块玉石，半山烟雨模样，挂在黑褐色绳子上的还有一块塑料饰品，顶部的孔口仿佛是后期打通的，饰品上的图案已经被磨没了，从轮廓和线条大概可以看出是个向日葵模样，和玉石搭配在一起显得有点突兀。
　　盯着天花板的双眼渐渐失了神，莫然感觉眼皮越来越重，视线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