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余温》熹木

8、16

　　俞温开车送郑禾恩上班，临下车提醒一句，“今天晚上不用等我。”
　　郑禾恩淡淡应道，“嗯。”刚拉开车门，又被俞温拽回来，吻了吻嘴唇。
　　郑禾恩推开他，表情不太自然，“别在这儿，被人看见不好。”
　　俞温笑着，温和道，“好，听你的。那我先走了。”
　　郑禾恩锁上车门，在电梯里暗自回忆昨晚说的做的。
　　他相信俞温以前确实见过他，还知道黎津的名字，是那个时候发生过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可一年后他们是巧遇的，不是俞温早有预谋。
　　郑禾恩想到俞温接的那个电话，自己听了片段，明白像俞温这样的公子哥儿，哪怕有天生的低敏症，也肯定不止一个床伴，而自己一定是最普通的，当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越想越觉得俞温没有道理喜欢自己，更不相信一见钟情。俞温的温柔像只水壶的，身体被自己和欲望加热，满意才会如开水一般溢出来，变成对自己的好。
　　他前几天哪来的自信觉得彼此是相互需要？
　　郑禾恩忽然冷静下来，想到也许享受未必没有代价。他想要俞温火热的激情，炽热的荷尔蒙，他亦被其冲昏头脑，轻易的交出家里钥匙。
　　这段关系开始的稀里糊涂，郑禾恩烦躁的捏了捏眉心。
　　这不像科学问题会有确切的解，如同每一种信息素的吸引，是至今未解的谜。
　　不如仅仅跟随身体的感觉，就像俞温对他一样。
　　郑禾恩泡好咖啡回到工位，一个研究员兴冲冲对大家道，“来了一个新项目！”
　　几人都围在他电脑边，看项目简介。简单来说是一家精油制造商与情趣用品商联合，想与研究所谈合作，因为此前郑禾恩研究出的信息素替代品有催情效果，销量一直不错。但那个产品与黎津的替代品是捆绑的，由黎津投资，现在黎津和可而因研究所解约，研究所自然不能再生产了。
　　“这个容易啊，来钱也快。”小王评价道，“之前咱们做过，配方调整一下就好。”
　　“可是之前是和黎总合作的，现在我们不好擅自挪用那份配方吧？”
　　“怎么说是挪用呢！黎总那是类琥珀香型，停产很久了，我之前还觉得可惜。现在这个要的是可以融进他们的精油里的，功效相近，性质不一样的，我们当然还得改进。”小王看向郑禾恩，“郑博士，你觉得呢？”
　　郑禾恩皱着眉头思索。严格来说，生产类似的产品确有不妥，可他复工以后研究所项目太少，各位还要养家糊口，不能总是空着窗。
　　半晌，他道，“不着急，我先和黎总说明一下。”
　　说完，他有些后悔，自己身份尴尬，当初和黎津还闹过一场，现在联系会不会显得唐突？
　　他知道黎津根本不会介意改良配方，可心里又酸涩不舍，两人已经两个月未曾联系，黎津过的怎么样呢？
　　郑禾恩心事重重的进了实验室，理应想着给俞温的产品配方，可不自觉又思考起给黎津打电话时要说的话，导致效率极低。
　　等中午去食堂，丁澎湃端着餐盘坐到郑禾恩对面，令他心情更烦躁几分。
　　“哎，小郑，听说你们所里拿到新项目了？”丁澎湃酸溜溜问。
　　“是的，丁主任。”郑禾恩勉强微笑，“这回还挺凑巧的。”管理中心旗下有数个研究所，各有所长，因此项目并不一定统一分配，很多时候都是各自接活，不经丁澎湃之手，除非有利益冲突。
　　丁澎湃点点头，话里话外打听项目细节，郑禾恩只挑着不太重要的回复。
　　一直琢磨着联系黎津的事，饭后，郑禾恩在办公室走廊尽头的窗前站了足有半个小时，快到下午上班时间，才紧张的拨出电话。
　　“喂，禾恩？”低沉的男声从电话另一头响起，语气客气又温柔。
　　郑禾恩几乎立刻虚软了双腿，心脏一阵猛烈的跳动。几秒钟后，他深深的吸一口气，才道，“黎津，最近好吗？”
　　“挺好的，新公司在起步阶段...哦，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离开明达了？”那头笑了笑，“好像很久没联系，回来之后我就自己创业了。”
　　“这样啊...”郑禾恩抿了抿唇，“恭喜你。”黎津的声音听起来很幸福，他心里却像被无边无际的苦水淹没，无法发自内心的祝福他。
　　“谢谢。你呢？还好吗？嗯，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是的...”郑禾恩想，他永远都体贴而善解人意，问出自己难以开口的话。“研究所有一个新项目，和你之前投资的有点相似...所以...”
　　黎津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是那款含有催情成分的替代品？”
　　“对。”郑禾恩的手心出了汗，在白大褂上无意识的蹭着，没想到黎津说的这么自然。自己曾经用那款产品引诱过黎津，甚至几乎造成黎津和钟凉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让黎津那么痛苦，而这也是他们去t国的起因...
　　郑禾恩缓了缓，继续道，“是和别的厂商合作，引入相关功效，但原来的配方会改进和保密...”
　　“没关系的，禾恩，你放心做吧，不用知会我。”黎津温和道，“这个已经不在我们的合约范围之内了。”
　　“好。”郑禾恩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却又被别的东西胀满，黎津的意思是两个人之后都别再联系了吗？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等了一分钟，那头才又开口，“还有事吗？”
　　“我...”死死咬住嘴唇，郑禾恩用尽十二分力气把“我很想你”吞回腹中。
　　“...没有了。”郑禾恩的喉结滚动着，“再见，黎津。”他率先断了电话，手按上心脏处。
　　眼眶一阵酸楚。他太难过，但没有资格难过。他根本不敢多问黎津的情感状况，又难免多加想象来折磨自己，同时反思刚刚说的话是不是清晰到位。
　　自t国一别，他告诉自己要放下要放下，所有的不甘心都往肚子里咽，想消化所有痛苦，却始终没有走出那片阴影。他从没有看起来那么潇洒，他很迷茫无助，不知道现在除了曾经的黎津，还有谁那里可以安放自己一颗疲惫跳动的心。
　　眼前蓦然浮现一张英俊的脸庞，桃花眼笑眯眯的勾人。
　　郑禾恩一惊，狠狠掐自己一把，冲去洗手间用冷水洗脸，强行压下纷乱的心绪。
　　小丽之前说过他身上有实验室的药剂味，俞温似乎对这种味道也很敏感。下午在实验室，郑禾恩特地调低香精的用量，替代品样品里有薄荷与草药混合的清香，药剂的气味让整体涩而自然，郑禾恩不确定俞温会不会喜欢，也将其放入备选方案。
　　俞温今晚果然没有到郑禾恩家里。第二天下午，他告诉郑禾恩要来签合同。
　　刚过下班的点，俞温姗姗而至，办公室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
　　俞温环着郑禾恩的腰，低头在他唇上印了下，笑道，“博士，想我了吗？”
　　郑禾恩脸颊迅速染上一抹绯红，没有正面回答。上下打量俞温一番，见他的皮肤颜色竟深了些，“唔...你...”
　　俞温看他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好笑道，“怎么了？我这两天在外面出公差，陪人打高尔夫呢，晒黑了？”
　　他说的半真半假，在市郊打球、划船是真的，出公差是假的。之前就约好去新开的球场玩，这群人大多没什么正经工作，都是纨绔，疯起来没完没了。从前俞温还能偶尔和入眼的人上床大战，左拥右抱被伺候的舒舒服服。这回他身上的□□痕迹太过明显，从头到脚被人调侃。
　　他也时常觉得没意思，只是没想到这回竟觉得无趣至极，提前一天回了市里，心里好像总有些什么记挂着。
　　“没，挺好的。”郑禾恩淡淡道，“先说正事。”
　　“累死了，刚回来就来找你。快点签完咱们回家。”俞温从后搂住郑禾恩，下巴磕在他肩膀上。
　　郑禾恩在桌上翻出合同，见俞温提笔就要签字，赶紧拦住他，“等等，你先看看再签。”
　　俞温啧了声，不情不愿拿起来扫了一眼，又塞回郑禾恩手上，“博士，你讲给我听。”说罢，瘫在郑禾恩的椅子上。
　　郑禾恩盯了他几秒，只好靠着办公桌，一条条跟他解释。
　　“这是一份定制合约，产品规格包括5种形式替代品，香薰精油，嗅瓶...预付30%定金，第一批次交付后付完全款，每月所需产品按单价购买...质量标准...知识产权及保密协议，专利权属于可而因研究所，未经许可不得香第三方透露相关消息...”
　　郑禾恩说完去看俞温。俞温正巧也在回望他，凝视他专注的表情。
　　两人静静的等着对方开口，不知不觉目光里含了些别样的意味。
　　郑禾恩恍然回到当初和黎津签约的那天，黎津搁下笔和他握手，崭新的打印纸温热，也是近在鼻端的油墨味。
　　俞温却觉得郑禾恩仿佛他身后的清净之地，迫不及待想常驻于此。从郑禾恩手里抽走合同，干脆利落的填上相关信息并签好字，按了手印。
　　郑禾恩接过合同，签字后盖上公章。
　　一式两份，附上证件复印件，两人的合约关系正式成立。
　　俞温朝郑禾恩伸出手，两人轻轻握住对方的手，相视一笑。
　　“那就交给你了，博士。”俞温低声道，“祝进展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