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余温》熹木

7、13

　　郑禾恩回到实验室，全身心沉浸在工作里。
　　为了补上周五的缺席，也为了能够制作出更好的替代产品，他模拟三套方案，又召集研究员们开会，拟出一份合同。
　　没吃午饭，直到下班才觉出胃部隐隐作痛。他加快回家的脚步，想着等等和俞温一起吃些什么。
　　开门之后，房间内空空荡荡，被有意识的整理过，但还留有一定的俞温存在过的痕迹。
　　郑禾恩想给他打电话，又怕突然去电会打扰他，便只在微信上发消息问他今天晚上还来不来。
　　一直等到六点半，俞温都没有回信。郑禾恩想他大概是不会来了。
　　胃痛得有些严重，郑禾恩点一份粥，吃完额头出了汗，又吃胃药，才稍稍缓过劲来。
　　还是没有消息。
　　他躺在床上思考，是不是给俞温压力，还是他太过心急了？他的目的太明显，还是行为太不持重？
　　郑禾恩不得其解。
　　第二天依旧泡在实验室，回家的心情不如昨日期待。
　　而后他意外见到俞温正穿着围裙在厨房做菜。
　　俞温拿着筷子回头，“禾恩，你回来啦。”
　　郑禾恩抿着唇，没有回应他的话，自顾自去洗手。
　　俞温挤进洗手间，从后环住他的腰，“怎么不理我？生气了？”
　　“没有。”郑禾恩淡淡道，“只是没想到。”
　　俞温没有解释，俯身在郑禾恩的颈间嗅来嗅去，“博士，工作很辛苦吧？”
　　郑禾恩动作顿了顿，“怎么？”
　　“好像有一种...草药的味道？苦苦的...”俞温顺势把下巴磕在他肩膀上。
　　对于一个低敏症alpha来说，俞温的嗅觉过于敏锐了吧？郑禾恩心下奇怪，其实那天做测试的时候，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每一个alpha的体质不同，没有统一标准。而他是信息素替代品专家，虽然跟着低敏症专家乔伊工作过半年，但本身并不完全了解低敏症。
　　“可能是因为今天在实验室待得久了。”郑禾恩没有追究，抬了抬肩膀，“我先洗澡吧。”
　　俞温在他面颊上轻轻落下一吻，“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先洗吧，我做好饭叫你。”
　　“嗯。”郑禾恩关上门，才按了按砰砰跳的心脏。
　　俞温听见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愈发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他昨天拿着备用钥匙，确实有短暂的不知所措，他从没有这么轻易从另一个人那里得到过如此贵重的东西。
　　太容易得到，也意味着容易丧失新鲜感。俞温还想留点兴趣等着以后挖掘，便约了之前同他比较亲近的床伴，厮混一整天，但似乎没有找到和郑禾恩上床的时候的那种刺激和激情。于是今天又来郑禾恩这儿。
　　郑禾恩对他越是冷淡，他越觉得有挑战，心里更加蠢蠢欲动。
　　锅里正煎着虾仁，一不小心就蜷缩的过了。俞温收回思绪，赶紧翻面，又把蛋液倒进去，动作不太熟练。
　　郑禾恩洗完澡出来，就见桌上是简单至极的三菜一汤，滑蛋虾仁，清炒白菜，清汤丸子，青椒炒肉，都是家常菜。
　　他在俞温的注视下把每样菜都尝了一口，有些熟的不太均匀，但可以入口。他抬头道，“很好吃，辛苦了。”
　　俞温的眼睛笑的弯弯的，眼神满溢着温柔，挨着郑禾恩坐下，时不时给他夹菜。
　　饭后，郑禾恩收拾碗筷，俞温帮他擦桌子，在洗碗槽边抱臂看着郑禾恩洗碗。
　　“有什么想说的吗？”郑禾恩低头问。
　　俞温想了想，闲聊道，“替代品的进展怎么样？”
　　郑禾恩飞快的瞥他一眼，把洗好的碗叠起来，“还算顺利吧。不知道你今天会过来，明天把合同带回来让你看看。”
　　“哦...”俞温默了默道，“我明天可能不回来。”
　　郑禾恩的手在水流下僵了僵，很快平静道，“好。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去办公室找你吧。”
　　郑禾恩擦干手，转过头很认真的打量俞温。他想说的话说不出口，想问的问题也梗在喉咙。因为他并不能要求俞温做任何事，哪怕他把钥匙给了俞温。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房子对俞温来说意味着什么，暂时歇脚的地方，还是临时的避难所？俞温又是怎样看待这段关系的？
　　只是除去私事，他们是雇佣关系，在家签合同，的确欠妥。是否说明俞温并不想更进一步？
　　心里千回百转，郑禾恩收回目光，“好。工作时间来找我。”
　　俞温见他背影去了书房，心中觉出淡淡失落，原来自己的行踪，郑禾恩完全不在意。那把钥匙，只是给客户的便利优待么...
　　这个想法实在不靠谱，俞温暗嘲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不自信，未及深想，手机响了。
　　俞温看一眼来电显示，轻轻关上厨房门，才接起，“喂？”
　　“亲爱的～你在哪里呀？好久没见，想你了...”那头是个娇滴滴的年轻男声。
　　“我在家。”俞温勾了勾唇角，“乖，过阵子就去看你。”
　　“过阵子是多久啦，快点快点快点！明天就来嘛...”那边不依不饶道。
　　“明天有事。”俞温干脆拒绝。
　　“啊...”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找别人啦！怎么这样？！不行...过几天就发情期...”
　　“行了，最近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买给你。”
　　那头呼吸声停了停，“那也行。我发给你...”
　　“不用，你自己买吧。先挂了，晚安，宝贝。”
　　“晚安亲爱的！”
　　俞温说完，有些厌烦的冷下脸，转了钱过去。一开门见郑禾恩端着水杯站在门口，他的心跳蓦然加快，竟微微紧张，他盯着郑禾恩的眼睛，缓缓问道，“怎么了，博士？”
　　“倒水。”郑禾恩绕过他进了厨房，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他。
　　俞温目光幽深，不确定郑禾恩到底听到多少，不过既然没有追问，便不打算主动说明。
　　晚上，俞温侧躺到郑禾恩身边，没有像往常一样搂着他。郑禾恩的床不大，两个成年人并排不算宽敞，如果俞温不在的话，他会睡的很舒服。
　　郑禾恩的睡姿很规矩，屈着腿平躺，呼吸均匀，眼睛轻阖。床头灯还未关，暖黄色的光晕有一半覆在他的脸庞，肌肤白皙细腻，显得宁静而纯洁。
　　俞温一直注视着他清新俊秀的侧脸，心里也是安静一片。想到昨晚那位在床上的主动，郑禾恩的性子更出淤泥而不染，有种清冷的味道。不自觉又想到郑禾恩情动的表情，下腹一阵躁热。
　　忽然，郑禾恩轻声开口，“俞温，你第一次见到我，我在做什么？”
　　俞温愣了愣，“第一次？在crazy eve吗？”
　　“嗯。”郑禾恩侧过身面对俞温，五官笼罩在淡淡阴影中，目光深邃，不辨情绪。
　　“唔...”俞温想到那时自己正和人喝酒，透过缭绕烟雾无聊看向吧台，一个男人背对着他，朦胧中一杯接一杯的灌酒，不和任何搭讪的人说话，十分孤寂的样子。
　　在酒吧买醉太正常了，俞温没多注意，只在去吧台点酒的时候稍稍看他一眼。没想到那人一下子站起来推他一把，而后跌跌撞撞的朝洗手间跑过去。
　　俞温被推的十分恼火，端着调好的酒倚在吧台边。
　　十分钟后，那人湿漉漉的回来，俞温看到一张极度悲伤的脸，眼睛低垂，嘴角痛苦的抿着，面色不自然的潮红，脸上分不清是水是泪。
　　俞温只觉得适才的愠怒完全发泄不出，盯着那人软倒在椅子上，又给自己灌酒。原来不是恶意挑衅，只是喝多了看不清路。
　　大概是工作不顺，或者情场失意，俞温没空搭理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没想不到一周，他再次在crazy eve遇到郑禾恩，那时他面前的酒瓶比初见时要少很多，似乎还算清醒。两次偶遇未免太巧，俞温正好不想待在吵闹的卡座，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搭话。
　　只见郑禾恩突然起身，又是脚步不稳的朝着门口走去，撞进一个高大的男人的怀里。
　　高大男人显然始料未及，他朋友脸色难看的走了，高大的男人只好留下照顾郑禾恩。
　　俞温略带玩味的勾着唇角，心里已经把事情猜了七七八八。等那人“醒酒”之后抬起头，看向高大男人，俞温怔住，虽然隔得稍远，他清楚看见那人眼里的深情，一种浓重的渴望、爱慕和期待，值得他付出醉酒和伪装的代价去亲近一点点。
　　有些卑微，他们面对面坐着，可一个人在山顶，另一个人在仰望。
　　大约从未在他人眼里看过这样强烈的情绪，以至于俞温一直好奇观察那边动静，但明显高大男人无法接收那人发出的信号，即使体贴的给那人点了果汁醒酒，坐在一旁一直安静等待。
　　直到两人离开。
　　俞温说不清当时是怎样的感觉，好像无端有些不悦，未曾体验过的情感在他心里翻腾。那高大男人何德何能让别人这么深情呢？
　　他燃起莫名其妙的胜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