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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邱刚敖吃完午餐后,张崇邦才问他:“你嘅胃病系乜回事?(你的胃病是怎么回事?)”
“你而家唔话我扮嘢了?(你现在不说我是装的了?)”
邱刚敖单手托腮,眉梢上挑,懒洋洋地睨他一眼。因为没有旁人在场,他并未继续伪装成郑小峰,而是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唔好意思,系我怪错咗你。(不好意思,是我错怪了你。)”张崇邦坦然道歉。
“哩个系郑小峰年少轻狂嘅代价。(这个是郑小峰年少轻狂的代价。)”
邱刚敖大致跟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无奈又好笑,一时疏忽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
张崇邦盯着他犹显苍白的面色,眉头紧蹙。“你既然用咗人哋嘅身体,就畀D心机对待。(你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就花点心思对待。)”
“我唔使你教。(我不用你教。)”邱刚敖不以为然。
“你哩句话好冇说服力喔。不如你照下块镜,睇下自己而家嘅面色再讲嘢?(你这句话很没说服力啊。不如你照照镜子,看一下自己现在的脸色再说话?)”
邱刚敖不说话了。他忽然很怀念那副足以掩饰神情的墨镜,要是戴上了它,至少此时可以不用和张崇邦四目相对。
“嗰日我一路想问你……你昏迷时突然醒来嘅应激反应,系点黎噶?(那天我一直想问你……你昏迷时突然醒来的应激反应,是怎么来的?)”张崇邦沉吟了好一会,终于问出这句话。
话音刚落,邱刚敖的眼神陡然变得阴森骇人,就连语气也染上几分暴戾。“关你乜事啊?(关你什么事?)”
张崇邦全然无惧,反问:“如果真系唔关我事,你仲会唔会咁憎我?(如果真的不关我事,你还会不会这么恨我?)”
如他所料,这句话成功击中了邱刚敖的死穴。那双黑眸中迸露的凶光愈发狠厉,咬牙切齿的杀意已藏不住。
他下意识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如一张拉满月弦的长弓,警惕提防着眼前随时可能暴起的悍匪。
对峙间,邱刚敖暗自衡量了一下这具身体目前的战斗力,判断自己完全没有胜算。他最终没和张崇邦动手,只撇开眼,低声骂了一句。
“痴线。(神经病。)”
张崇邦也不恼,气定神闲地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呷了一口热茶。“我睇你精神唔好,要唔要瞓多阵啊?(我看你精神不好,要不要多睡一会?)”
邱刚敖的动作微微一僵。自从两人反目成仇,他便习惯了与张崇邦针锋相对,搏命厮杀。论冷嘲热讽,他有足够的自信不会输给张崇邦,就算要互殴,他也绝对奉陪到底。
而今对方的态度缓和下来,他反倒无所适从,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泄气感。
“……你突然间变到咁温柔,我都唔知点算。(你突然变得这么温柔,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咁我应该点啊?好似在教堂咁,摞支棍追住你打?定系拗断你只手啊?(那我应该怎样?好像在教堂里那样,拿根棍子追着你打?还是折断你的手?)”
张崇邦交握着双手端坐在原处,似笑非笑。
“邱刚敖,你真系五行欠打。”
“你知唔知在教堂自杀嗰阵,我霖紧乜啊?(你知不知道在教堂自杀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听他提起教堂时,邱刚敖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凛光。他倾身往前,在对方耳畔低语:“我后悔冇杀咗你。坐监嘅每一日,我都想你死。(我后悔没杀了你。坐牢的每一天,我都想你死。)”
“……所以,你究竟经历咗乜?(所以,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张崇邦紧盯着他的双瞳,不愿错过任何一处细节。
邱刚敖勾了勾唇,眼底癫狂的笑意几乎要满溢而出。
“我霖,你唔会希望听到嘅。(我想,你不会希望听到的。)”
那段比灼火剜肉更痛的过往,已成为他一生中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仅仅只是回想,都是对自尊的强烈践踏——相较之下,□□遭受的污辱和折磨,倒是都在其次了。
有些东西是注定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的,因为他的骄傲根本不允许他开口。
郑小峰的这张脸,确实和邱刚敖年轻时长得很像。他抬眼时,眉宇间尽是刀锋般凌厉的英气;他垂眸时,又有种孤独的忧郁感,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你……”
张崇邦端详着他俊逸而锋利的眉眼,蓦然想到了一种极端残酷的可能性。他的五指紧攥成拳,用力捏紧,又在邱刚敖的注视中一点一点地松开,最终什么也没抓住。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种事,对于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警队的明日之星而言……未免太过惨烈,他甚至不敢放任自己细想下去。
他刻意避开了触手可及的真相,生硬地转移话题。“嗰次摞住把较剪,你系咪都后悔冇动手?(那次拿着剪刀时,你是不是也后悔没动手?)”
邱刚敖乐见其成,轻轻舒了口气,笑道:“原来你未瞓着,系我大意了。(原来你没睡着,是我大意了。)”
“你点解冇动手?(你为什么不动手?)”尽管已过去了一段时日,张崇邦仍对剪刀旋转时发出的声响记忆犹新。
“你估下?(你猜?)”
“我估唔倒。(我猜不到。)”
“原因……好紧要乜?(原因……很重要吗?)”
邱刚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桌上的一盆绿植,连头也没抬。
“我只系唔想连累陈sir同郑小峰——万一杀唔倒你,仲累埋佢哋两个,咁我咪蚀死?(我只是不想连累陈sir和郑小峰——万一杀不了你,还拖累他们两个,那我不是亏死了?)”
这个答案令张崇邦有些意外,仔细一想,又觉得尚在情理之中。邱刚敖的复仇总是很有针对性,旁人通常不在他的算计之内,何况是对他有恩的人。
他微微颔首,心里不知是感慨还是庆幸。“睇黎,你都唔算衰到冇药医。(看来,你还不算坏得无可救药。)”
“你先冇药医啊。(你才无可救药。)”邱刚敖不悦道。
张崇邦瞟他一眼。“喂,我赞紧你喔。(喂,我是在夸你啊。)”
“我都系遮。(我也是啊。)”
他眨了眨眼,眸间闪烁着张崇邦熟悉的狡黠神色,一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