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大师》驰三野

15、血口子

　　有林思存的接济，林父林母住的地方不算偏远，附近还挺繁华，商场跟公园近在咫尺，饭后出去散步绰绰有余。

　　把位置告诉了龙二让他在楼下等着，霍孜跟林思存坐电梯上了楼。

　　林思存看了一眼时间点说：“这时候他们刚买完菜回来在做饭。”

　　“在家就成。”话毕，霍孜按响门铃。

　　没过一会儿门就打开了，打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即便脸上刻了岁月的痕迹但也能让人一眼看出年轻的时候有实力风流。

　　那男人见到他们的表情并没有多惊讶，说了句‘不用换鞋’就扭头钻进了客厅。

　　与此同时厨房里传来林母的声音：“是谁呀？思思回来了？”

　　林思存应了声：“妈，今天我带个朋友回来吃饭。”

　　林母掌勺出来，原本扬着笑的表情在看见霍孜之后立马消失不见。

　　“你带的是朋友吗？”

　　她嘴角成了一条平齐的线，眼睛死死瞪着霍孜。

　　霍孜抽了抽鼻子，突然笑着说：“阿姨，您好像火没关。”

　　林母闻言这才着急忙慌重新挤进厨房。

　　没过一会儿林父进厨房端菜，一家子坐在桌前，桌上摆了两三个小菜，碗筷四副。

　　林母先动筷，眼睛都没挑抬：“不知道会有客人来，菜就准备了这些，自便。”

　　“多谢阿姨款待。”

　　霍孜倒也不是真为了吃这一顿饭来的，要是没吃好出门带林思存搓顿好的也没差。

　　林父一直在旁边默默喝酒，时不时给林思存的碗里夹点菜。

　　在几年前他跟妻子就对儿子身边这位‘朋友’有所耳闻，他们家中道富裕也是因此，霍孜对自家儿子什么心思他们老俩口怎么会不知道。学生时代，儿子从来没对他们提过霍孜是他朋友之类的话，结果几年之后霍孜找上门，儿子称他为朋友，其中多多少少有些怪异。

　　不怪林母态度差，她一直对霍孜的印象都不好。

　　每道菜霍孜都吃了一口，尝完后忍不住称赞道：“阿姨的手艺真好，这些菜比我在外面吃的那些山珍海味还要好吃。”

　　林母一愣，她觉得霍孜这样的人没必要奉承她，很快她目光移到了自己儿子身上，恐怕这次霍孜另有所谋。

　　霍孜注意到了林母的视线移动，但仍然面不改色情真意切地说：“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家里只有几个仆人和一个看管我的管家，祖宗们不让我吃外面的东西，于是我在家的伙食一直都是管家亲自负责。母亲在世的时候给我煲过一次粥，她很少下厨，但那次是因为幼儿园老师要我们描述家是什么味道，所以她为我系上了围裙，将一碗蘑菇瘦肉粥端到我的面前。”

　　林母神情微微松动。

　　“我只吃了一口就吃不下了，因为我对那种蘑菇过敏，我母亲并不知道这件事，我被送进医院连夜抢救，后来抢救回来了，可我母亲发誓再也不下厨了，她每天都在后怕中度过，她一直很自责，直到后来她去世我都没有来得及告诉她，那天的那碗粥她做的很好吃，虽然我只吃了一口，可我梦里都是那个味道，我不敢忘记，我怕我忘了就断了跟母亲最后的联系。”

　　坐在霍孜身边的林思存从未听霍孜提过这样的事情，他侧过脸静静地看着霍孜，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对于霍孜来说，他轻描淡写的一段故事是他少年时期永远的痛，那些同学说他怎么睡着的时候总皱着眉头，是不是他的梦里是得不到的白月光？

　　并不是，不是林思存礼貌疏远的神情，而是他深爱着的母亲。

　　他的梦里全是母亲奄奄一息的临终之态，明明曾经是那样一个风华绝貌的女人，却在泪流满面中不甘地松开了儿子的手，就此陷入了无尽的长眠。

　　风雨交加的夜晚冷漠得吓人，家里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只有他自己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祖宗抱起他说，人这辈子就是在不断告别和分离的，不要做让自己遗憾的事情。他知道祖宗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应该早些告诉母亲自己很喜欢她做的粥，如果他对蘑菇不过敏，一定会吃了一碗再添一碗。

　　“我这些年在外吃了无数别人口中的人间佳肴，却再也没有找到当年的那个味道，但是现在我能感受到，阿姨做的菜让我重新回忆起了温暖幸福的感觉。”

　　林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她鲜少听别人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这种在他们这辈人看来麻耳朵的话，更不知道要怎么应付才好了。

　　最后她只能木着一张脸：“那就多吃点。”

　　临近饭终，霍孜才把此行真正的目的说了出来。

　　“叔叔，阿姨，这次我来是为了一件事。”

　　霍孜提的那些礼盒放在客厅沙发边上，林父暗自看了好几眼，都是一些他看不懂但看起来极为昂贵的东西。

　　林母在桌底扯了扯林父的裤腿，虽然表面还是冷着脸，但刻薄没剩多少了。

　　“什么事？”

　　“我想和你们说我和林思存的事儿。”霍孜没再扯东扯西，直接进入主题：“我想照顾他。”

　　“什么？”林母没想到刚才还委婉铺垫了一大堆的人现在居然没有过渡把自己真正的目的说了出来，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我喜欢林思存，从很多年前就喜欢了，我有能力照顾他一辈子。”霍孜语气十分诚恳，从怀中拿出一张卡轻轻放在桌上：“这里是一千万，如果叔叔阿姨觉得我的诚意还不够，我可以有更多表示，等我跟思存结婚以后，我的钱就是他的钱，甚至我还可以签一个协议，若在婚姻中我是过错方，财产将无条件全部归于思存，我净身出户。”

　　这无疑是最大的诚意了，霍家厚到发昏的底蕴简直令人眼红发狂，最后那句净身出户足以让无数人疯狂，这对于林思存来说根本就是全赢的选择！

　　林父在一旁直咽口水，原本霍孜掏出那张千万的卡时就已经很震惊了，可没想到霍孜居然还愿意把全部身家压在自己儿子身上，这可是霍家啊，这可是江阳市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霍家！

　　对比林父，林母就显得冷静很多，她颇为留恋地看了眼那张卡，毕竟是实打实的一千万，多少人这辈子都赚不到一千万，霍孜却随随便便把这样的一张卡扔到他们破烂的桌面上。但她心里更清楚，儿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束缚儿子坐在这里的又是什么。

　　当年儿子真切地说过不喜欢男人死缠烂打，可他们放任霍孜在那时候疯狂追求儿子，从而他们家借着霍孜之手顺利成章住上了那样的房子，家里的经济条件瞬间改善，她心里一直觉得愧对儿子，如果不是他们做家长的当时被荣华富贵蒙蔽了眼睛，是断然不会让儿子再继续这么下去的。

　　没想到时隔多年霍孜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有了选择的机会，难道还要继续重复当年错误的选择吗？

　　“拿着你的破钱滚！我们家不是卖儿子才能活得下去！我们有手有脚，不需要你的施舍！”

　　林母起身拿起那张卡狠狠摔在霍孜脸上，不小心把霍孜的侧脸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林思存迅速握住霍孜的胳膊：“没事吧？痛不痛？我妈不是故意的。”

　　霍孜淡笑着拿出手帕拭去脸上的血迹：“阿姨，我是真心的，如果您不信，我也可以签一个婚前协议，足以保护思存。”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滚！”林母愤慨至极，冲上前狠狠推了一把霍孜，驱逐着他往外走：“你这个喜欢男人的死变态！违反生物规律的杂种！还想要带着我儿子一起变坏，难怪你没有爹妈，你这小子生来就是克你爹妈的！”

　　这话实在是太难听了，纵然是林父都觉得刻薄过头了，他完全没想到平日里总是对街坊邻居笑颜以对的妻子此刻竟然像个彻头彻尾的泼妇。

　　林思存蹙着眉，双手锁住了竭斯底里的母亲：“妈，别说了。”

　　霍孜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变得有些阴沉，他不是受虐狂，先前对林母掏心窝子的那番话现在成了捅他心窝的刀子。以前也有人说过他是不是天生就是克死人的命，不然怎么会没多久死了双亲，算命先生说能活过百岁的祖宗们也一个一个相继离世。

　　这个世界上，他只此一人，再无血亲。

　　“我不是变态。”

　　霍孜稳住气息，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喜不喜欢男人不是我能控制住的，你们眼中的正常人，无非就是结婚生子，有个幸福融洽的家庭，生活不愁经济殷实，在父母膝前尽孝，但这些不是只有异性恋可以做到的，我们同样可以做到。”

　　林母闻言指着他的肚子吼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说的第一条你能做到吗？你能生子吗？！你能让我们家抱上孙子吗？”

　　霍孜沉默了一会儿，如实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