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大师》驰三野

16、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知道自己没用还不赶紧给我滚蛋！我们家要传宗接代，不是要活成你这样的天煞孤星，一辈子孤孤零零自个儿过不行吗？非要祸害别人家的好孩子吗？”

　　“我儿子是好好的一个正常人，他从小就优秀，追他的女生数不胜数，他完全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他可以像你说的那样结婚生子，家庭幸福融洽，在双方父母跟前尽孝，凭什么要跟你过那种受尽白眼，人人喊打的日子？”

　　林母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情绪崩溃，泪眼朦胧带着绝望的哭腔。

　　“我们老两口辛辛苦苦养一个孩子不容易，我们为了什么？我们不就是希望孩子幸福吗？他跟着你一点儿都不幸福，他是受到了你的胁迫！你们霍家有权有势，想拿捏我们一个毫无资本毫无背景的家庭不是轻而易举吗？我们孩子孝顺才会任由你摆布！”

　　“以前我们懦弱放任不管，现在我们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你骚扰我们的儿子了，你以为有点臭钱就了不起？这些是你自己挣的吗？你吃你们霍家老本儿，吸你们家祖宗的血，根本就是草包一个，配得上我们儿子吗？”

　　霍孜已经听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仅剩不多的修养在这里已经用光了，曾几何时谁敢这么跟他说话？无论是谁见着他都得卑躬屈膝，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指着他脸骂得唾沫横飞？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一直没有插话的林思存，他不知道林思存到底是怎么想的，原本他觉得林思存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只要能把人留在身边就好，因为看见林思存身边站了其他人他就会发疯，所以他一直没有要求过林思存对他说喜欢。

　　现在，他有点想搞明白林思存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林母打开门把霍孜推出去，声嘶力竭地说：“滚！我们家不欢迎你！再也不要来！”

　　霍孜被轰出门，他的脚边一片狼藉，那些是刚被林母扔出来的昂贵礼品盒。

　　林父满眼可惜忙得拉住自家妻子：“哎呀你这是做什么？都是些好东西，怎么说扔就扔了？”

　　“不受嗟来之食的道理你不懂吗？”林母一巴掌给林父脑袋挥过去，扇得人头晕眼花。

　　“哎哟我就是心疼这些东西，你把气都撒在我身上算怎么回事！”

　　林父捂着额头对林思存挤了挤眼睛：“还不赶紧带霍少爷下去？”

　　林思存越过母亲捡起地上的一堆礼物，身后再次传来林母的咆哮：“林思存，你今晚说什么也要留在这里！”

　　林父抱着婆娘的胳膊劝道：“是是是，儿子难得回来一趟，今晚必须要住家里跟咱老两口叙叙旧，但人家送一下客人也没什么错吧？”

　　说着他又横眉瞪向儿子：“还不赶紧送霍少爷下去？！”

　　林思存轻轻推了推霍孜的后腰：“走吧。”

　　霍孜一路上沉默着没说话，龙二掐着时间驱车停到楼下，正抬眼望着他们二人回来的方向。

　　走到车边，林思存把礼物放到地上然后背过身似乎准备离开。

　　霍孜开口了：“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龙二察觉到了异样，这气氛说不出的怪异，看来进展并不顺利。

　　林思存在原地站了会儿，接着缓缓转过身：“今天晚上的事情，很抱歉，我妈的情绪控制得不是很好，那些难听的话你都当没听到吧。”

　　霍孜眉头一紧：“我说的不是这个，那些难听的话听一听就过去了，我想知道的是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给我点时间。”

　　“林思存，我心里一直都有你，你明白我心意的吧。”

　　要说不知道是不可能的，这些年霍孜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数额已经大到他这辈子都偿还不清，虽然霍孜在外出手一向大方，但绝没有做到这种程度，多少人艳羡林思存能得到霍孜的青睐，说他不识好歹的人多了去，前赴后继想要取代他在霍孜心里的人也多了去，可这么多年过去不也没能取缔吗。

　　林思存一直都有自信能拿捏住霍孜，在他看来霍孜是不会轻易放弃他的。就像现在霍孜恳求他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他也有能力选择说与不说，这种自信来源于霍孜对他的喜欢，独一无二的喜欢。

　　“我知道。”林思存双手插兜，淡淡瞥了霍孜一眼：“只是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父母那边也不可能这么快接受，你总要给老人家时间缓一缓。”

　　闻言，霍孜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攥紧的手指渐渐恢复血色：“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可以等，刚才阿姨拒绝了我的那张卡你拿去吧，解决你们家短期的困难是可以的，房子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了，我会买好等到叔叔阿姨接受我们两人在一起的那天，再欢欢喜喜接他们回去住，这期间会有人去打扫卫生，维持整洁，到时候直接拎包入住就行。”

　　看着霍孜规划他们未来眼中亮晶晶的模样，林思存眸光一暗，扭过头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

　　霍孜盯着林思存的背影，唇角的笑意逐渐消失，最终还是没忍住点燃了一根烟，背靠在车上仰头望着深色的夜幕和缭乱的灰烟。

　　龙二还是第一次看见霍孜这么认真对待一段感情，他几乎没有见到过霍孜向谁低过头，也没见过霍孜如此卑微的姿态同谁说过话，在面对林思存的时候，霍孜的情绪时时刻刻被对方牵动，总是不由自主地关心对方的表情和语气。

　　他看着霍孜脸上罕见露出的惆怅，心中不由得有些郁结。兴许宇宙中每一颗万人瞩目的恒星，也会在阴影处冰冷虚弱地沉息着，那样的光景本不会有人看见，直到他站在星星的近旁，才发现世间的烦恼大和纠结多数都是爱与不爱。

　　“龙二，刚才没来得及把卡给林思存，你给他送过去吧。”

　　“是。”

　　龙二将车子启动后朝林思存住址走去，霍孜坐在副驾驶等他，车内纯音□□着忧伤，路灯浅淡又冷漠。

　　林思存并没有走进家中，而是在楼道处被父亲拦了下来，林父把林母哄着去收拾厨房，自己则站在门口等儿子回来。

　　他一抬头就看见父亲满脸沧桑神情焦灼，像是心里一直揣着什么事儿似的。

　　走三两步阶梯站到林父面前。

　　“爸。”

　　“你终于回来了！”

　　林父握住林思存的肩膀，望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儿子，幽幽叹道：“爸的好儿子，真是委屈你了。”

　　“有什么委不委屈的。”

　　“你妈说的那些话都是她自己的想法，爸一点都不赞同，现在这个社会已经放得很开了，你们完全有理由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林父这番话跟上次表达的立场可一点儿都不一样，林思存没想到他变脸速度会有这么快。

　　“你又赌了多少钱？”

　　林父表情立马发生变化，眉眼间全是心虚和躲闪：“也没多少……”

　　“你是想要害死我吗？！”林思存忍无可忍，额头青筋直冒：“跟妈比起来，你算什么负责任的父母？你考虑过我的处境吗？”

　　“我怎么没有考虑过你的处境？爸已经想开了，这个社会有钱才是硬道理，霍孜喜欢你是铁打铁，板上钉钉的，只要你同意，霍家那么多钱不是随随便便都是你的？到时候你拿到了钱，想怎么追求幸福就怎么追求幸福。你不是喜欢女的吗？你就找个刚出社会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儿，你这么有钱，长得又帅，三两下就被你拿下了，不是照样结婚生子？”

　　“你成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林思存恨恨地猛拍向墙壁：“你是想让我利用霍孜，从他那里卷走钱？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你没听到霍孜说的吗？他说会跟你做书面协议的，你要是道德方面过不去，那你就等他主动犯错啊，霍孜那种野惯了的少爷真的会把一颗心全都交付在你的身上？儿子，不是爸打击你，都是男人，或多或少也知道同类的想法，男人都是花心的，他对你可能是有点喜欢，那不过是一时新鲜感，现在你就趁着他的喜欢劲儿还在，赶紧把合同签了，等他哪天烦了腻了，出去找野味了，你就请私家侦探拿捏他的把柄，把婚离了，钱不也到手了吗？”

　　林思存震惊于父亲说这番话时脸不改色的模样，跟之前的父亲判若两人，难道赌博真的会这么大程度地改变一个人？

　　同时，他也把后头那几句话听了进去。

　　就像林父说的，他们都是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如果哪一天霍孜真的对他失去了新鲜感，目光不再停留他的身上，出门左拥右抱彻底把他从人生里划除……

　　想到这里，林思存竟然心里有些难言的空落感，而后的结果，他已经不愿再继续想下去。

　　他紧紧皱着眉：“说白了，你就是贪霍家的钱，要是你停止赌博行为，你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很多，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听我的话？难道你真的要我们家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你才满意吗？！”

　　“儿子，爸不是把你当摇钱树，爸真的是为了这个家好啊，我们世代都是普通人，想要平步青云实在是太难太难了，我们家没有底蕴没有背景，要让老祖宗们骄傲，让下一代好过，不就得从我们此刻做起吗？”

　　林思存制止了林父接下来的话，他斩钉截铁道：“行了，这事没得商量，就算我和霍孜在一起，也不可能是为了他的家产，他愿意接济我们家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我劝你最好收起那份心思，做人懂得知恩图报，不是我小时候你亲自教给我的吗？”

　　林父闻言一哽，背手打开门进了家里。

　　林思存正准备跟进去，龙二的声音赫然从旁边响起。

　　“林先生。”

　　林思存转身看向他，表情冷淡：“还有什么事？”

　　“少爷让我把卡交给你，说是刚才忘记了。”

　　龙二微笑着将卡塞进了林思存的口袋里。

　　林思存沉默不语地看着他，下意识打量起了龙二的五官，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又颇为烦躁地收回了视线。

　　龙二送完卡任务也就结束了，他转过背往楼下走，一边下着台阶，一边语气平淡地说：“霍少爷是好人，虽然平时风流了一些，但绝对没有坏心眼，他从小就会救助流浪猫狗，这些年还组建了许多慈善机构。不知道林先生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辜负真心的人就该死，我并不是意指谁，而是我们谁都无法控制少爷的心，如果对他无情，大可直接挑明，少爷有自己的骄傲，绝不会死缠烂打，想必当年的林先生也有所体会，若林先生有意，也请不要辜负少爷，我们外人都看在眼里，他是真的很喜欢您，想和您白头偕老，生死与共。”

　　林思存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龙二逐渐消失的背影。

　　江阳市人人都有一份野心，那就是征服霍孜的野心。

　　那些所言不明，推杯换盏的笑意中暗藏了太多太多这类心思。无论是上层贵族还是普通百姓，偶尔饭后闲聊间都充斥着对大名鼎鼎霍孜的向往。

　　霍孜长得相当好看，万里挑一都不算过分，皮囊精美骨骼优异，家庭财富更是让无数人眼红，对待伴侣或心仪对象十分贴心，还非常舍得为对方花钱，即便分手也不会像有的人还要对象偿还钱财。

　　作为金主，霍孜做到了极致，没有特殊的兴趣爱好，床上温柔不粗暴。

　　作为伴侣，霍孜能保持专一，只要确定了关系，他就不会再去沾花惹草。

　　作为朋友，霍孜能大方挥金，肝胆相照讲义气，有福同享，有难自己当。

　　谁也想不明白这种人间绝品究竟最后会被谁得到，只要霍孜对外宣明自己还是单身，那就还不会有万千男女痛哭流涕。

　　霍孜坐在车里，连续抽完两根烟才看见龙二回来。

　　掐灭烟头打开车窗散味道，霍孜揉了揉太阳穴疲惫道：“怎么才回来？”

　　龙二回答十分简洁：“没找到路。”

　　“你找地方的本事我还是相信的，要是你都能没找着路，我是不是该去买个电子导航了？”

　　“少爷说笑了。”

　　“别这么正经，来笑一笑。”霍孜系上安全带，扭头冲龙二挑了挑眉。

　　龙二看着霍孜凑近放大的面容，呼吸不由得微微停滞。

　　“乖，给本少爷笑一个。”

　　结果龙二没笑，霍孜本人先笑了，他躺回椅背上捂着眼睛放声大笑。

　　“我爸妈是不是得批死我？今儿可真给他俩丢脸了。”

　　这份强颜欢笑听得龙二都心疼，他表情凝重地看着霍孜：“少爷……”

　　“算了，这种事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去看望他们的时候你可不能说漏嘴。”

　　以往霍孜父母忌日的时候，龙二都捧着花站得远远的，他总是等霍孜说完悄悄话才走过去，这次他又怎么才会说漏嘴呢？

　　“走吧，天色不早了。”

　　“好。”

　　车子启动了。

　　从龙二的角度看去，霍孜的目光没有丝毫留恋，但他却能知道，霍孜实际上已经透过后视镜看了身后的那栋楼许久，只是究竟是看钢筋水泥还是想透过那层砖瓦看见楼中的那个人，或许不必分说，他们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龙二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听到的告诉霍孜，直到车子停到梦溪里的时候，龙二才决定只取中间一部分关键的告诉霍孜。

　　霍孜在知道林父怂恿林思存篡夺他的家产时并不意外，他表现得很淡定。

　　“我早就知道他爸赌博了，输红了眼想要钱再正常不过，但我更想知道林思存是什么态度。”

　　龙二实话实说林思存持反对态度，并不支持林父的行为。

　　霍孜稍稍讶异了一下，没想到林思存的态度会这么坚决。

　　龙二走前江之星给霍孜打来了电话，说是要约他出去喝一顿。

　　霍孜现在有明确的目标，不可能再跟江之星他们胡来，骂骂咧咧地说自己要睡了准备挂断电话，江之星酸溜溜的声音跟鬼魅似的又粘了上来。

　　“你还记得劳伦斯吧？你给人家弄得自信心严重受挫，现在拒绝接客不说，还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你啊你啊，真是害人不浅！”

　　江之星要是不提，霍孜是真的要忘了这茬。

　　“他想要什么补偿？”

　　“补偿？要是那方面的倒是好说，可是我看那劳伦斯被你给迷住了，心里这块儿的补偿你给得了吗？”

　　“你不是知道我有对象了吗？他要是要钱，开个价吧。”

　　“你有对象？！！”电话那头的江之星直接蹦了起来：“妈的，你上次没开玩笑？”

　　“说得那么清楚了，你脑子砌水泥了？”

　　“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那谁到底何方神圣？”

　　“我以前的同学，问那么多干什么？”

　　“奶奶的，你是真收心了？”

　　“我挺喜欢他的，不出意外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为什么要给兄弟这么大一个打击？”

　　“怎么？你家催婚自个儿找不到对象就开始嫉妒兄弟了？”

　　霍孜说着唇角不自觉扬起傲然的弧度，旁边龙二停好车示意要离开了，霍孜让他把礼品带回去，随便他怎么处理，龙二点点头，说了句谢谢便大包小包地提着离开了。

　　江之星听到一些关键词，不由得联想到一些事情上面，他咽了咽口水：“不是，说真的，你今天不会去当上门女婿了吧？”

　　“差不多吧，见个父母，这也算是有个交代。”

　　事已至此，江之星不信不行了，他颇为惋惜道：“那岂不是以后再也约不出来你了？你对象管得挺严吧？劳伦斯跟我说他住在你家，你俩同居了有一阵子，出门不得随时随地打报告？”

　　“嗐，出来喝点酒谈生意还是行的。”

　　“没想到啊，堂堂的江阳太子居然成了妻管严？”

　　“别挖苦我了，你以后结婚也是一样。”霍孜哼笑道：“我还不知道你？满脑子都是情啊爱啊的，别到时候对象不在乎你你就三天两头上房揭瓦。”

　　“老子这辈子是不可能结婚的。”

　　“行了，懒得跟你唠了，我去洗个澡睡觉了，你别仗着年轻就胡来，以后老了有你受的。”

　　“啧啧，霍孜啊霍孜，你真是太让我陌生了。”

　　“滚。”

　　霍孜挂断电话埋头进了浴室，洗完澡再看手机屏幕，林思存发来了一个晚安。

　　仅这一眼，他的心情不由得好了不少，回了个晚安加笑脸小黄豆后，霍孜枕着胳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林思存就回来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跟父母沟通的，但林母既然把他放了出来，说明林思存思想工作那方面做的还不错。

　　他们俩碰了一面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林思存就匆匆拿上东西去上班了。

　　于是……

　　没过一会儿林思存就在餐厅见到了霍孜。

　　霍孜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没事做了？”林思存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口。

　　“有啊，看老婆做事儿就是我的终身大事。”

　　“好狗不挡道。”

　　“我可没挡着你……哟，这是默认我叫你老婆了？”霍孜凑在林思存面前嬉皮笑脸。

　　周围的员工已经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了，早在之前霍孜就经常这么干，领导看见来者是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其他人自然鸦雀无声。

　　“你还是太闲了。”

　　“那你是希望我闲一点还是忙一点？”霍孜委屈巴巴道：“要是太忙了可没时间来这儿陪你了。”

　　林思存其实也习惯了霍孜这副模样，毕竟在更早的几年前霍孜就是这样跟在他屁股后面找存在感的。

　　“哪儿的棺材多你就滚到哪儿去吧？嗯？”林思存冷笑一声，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

　　霍孜来这儿也是有原因的，前些时间经常有些小姑娘给林思存塞情书，动不动就提下班约会，他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件事以后那可是醋意大发，说什么也要在这里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