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故事》吃糖醋排骨

45、逃学

　　重复而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初夏，距离韩域来到齐家已经整整一年。
　　这是一年前的齐飞绝对料想不到的事，他竟然会容忍一个陌生人在自家蹭吃蹭喝一整年，这得是多大的债主啊……
　　此前他一直猜测韩域是到了叛逆年纪，闹离家出走。但现在又不确定了，这都一年了，都能从云南走到黑龙江了，况且永城说大不大，家里人早该出来找人了，他至今也没听韩域提起过家里的事情。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私心也不希望韩域家里人找来，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长时间了，他上哪儿找个既能干活又能赚钱得人去。
　　好事多磨，这一年两个少年都成熟了不少，但面临最大变化的是齐雯。
　　她要上幼儿园了。
　　按说齐雯的年纪早该上幼儿园，楼上楼下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去年就被送了去。但此前齐飞没钱，差点连人都养不活，更别提读书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手里有钱了。
　　可不能让自家妹妹当个文盲，于是齐飞一拍板就决定下来。
　　上幼儿园的事提上了日程，在齐飞眼里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在齐雯眼里却成了再坏不过的事。
　　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她就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不能看动画片，也不能吃她韩域哥的饭了。
　　于是不管齐飞怎么哄骗，小姑娘打死也不愿出门，甚至在家撒泼打滚。
　　“要不就算了吧，幼儿园的东西我也能教。”韩域头一次为难，齐雯躲在他身后，眼泪汪汪。
　　齐飞敲着手里的竹筷子，想也不想：“门都没有！今天不去也得去！”
　　这幼儿园可不在义务教育范围内，学费比小学高多了，齐飞已经交了钱，怎么可能不去。
　　就这样，齐飞直接将人拎到了目的地，又隔着一米多高的栅栏，扔鸡崽似的将人丢了进去。
　　早晨的幼儿园确实跟养鸡场一样，到处都是唧唧哇哇的哭闹声。
　　齐飞面无表情瞪着门里的小孩：“给我老实呆着，下午你韩域哥再来接你。”
　　齐雯站在栅栏内，满脸委屈，忍不住嚎啕起来，与园内其他小孩和成了二重奏。
　　然而齐飞鸟都不鸟她，留给她一个背影，潇洒离开。
　　齐雯望着他哥消失在街角，瘪瘪嘴，收起眼泪，不再浪费力气。
　　解决了齐雯上学的事，齐飞悠哉游哉地去了网吧，然而才过去半天，他就接到韩域的电话。
　　“齐雯不见了。”
　　“？？！！”
　　齐飞整个人都不好了，一瞬间觉得三魂六魄从天灵盖窜到了天际，他回过神，连假都来不及请就冲出网吧。
　　一路上齐飞脑子里乱得很，他根本不敢想象要是真的出事，该怎么办，家里那三个骨灰盒让他头皮发麻……
　　等他气喘吁吁赶到幼儿园时，韩域也刚好赶到。
　　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多说什么，转身往里赶。
　　齐雯是在午睡的时间不见的，据生活老师描述，她的出逃没有任何征兆，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很乖，不哭不闹自己吃饭，中间还找老师又盛了一碗，午睡的时候也自己脱衣服......
　　齐飞截断生活老师的废话，表情不耐：“你说点异常的。”
　　“……没有异常的啊。”
　　韩域拍了把齐飞的肩，转头看向一脸紧张的园长，道：“有监控吗？先看监控。”
　　“哦哦对！看监控！”
　　齐雯闭着眼睛，细微的关门声后，她小心地半睁开眼，观察一番，确认生活老师确实离开了，她一骨碌爬起来，有条不紊地穿好衣服，背上小书包，翻身下床。
　　整个休息室的小孩都还在午睡，齐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动静，最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幼儿园是一幢独立的三层小楼，房子建了多年，红砖砌的外墙看起来有些古朴。
　　她一路上神色镇静，躲过好几个大人，出了小楼才撒丫子往大铁门跑去。
　　却没想到铁门已经上了锁，齐雯不甘心，把小小的身子往铁栏杆的缝隙挤，但缝隙过窄，凸出的小肚子没法穿过去，小孩失望地叹了口气，放弃了钻栏杆，这时候她有点后悔中午多吃了那碗饭。
　　齐雯开春的时候刚满五岁，在别家小孩儿对世界能问十万个为什么的年纪，她却很少表现出好奇心。
　　都说三岁看到老，据齐飞观察，她妹妹除了对吃感兴趣，什么都很随意。
　　可没听说过吃货能有什么出息的。
　　齐飞摇头叹息了好几天，好在他也没有别人家长望女成凤的盼望，也就随她去了。
　　谁知，一向随意的齐雯却对逃学有着一股执着劲儿。
　　她并没有回到小楼里去，而是绕到小楼后侧。
　　大部分年代久远的房子都不怎么注重外观，比如这幢小楼，其外侧有一根从楼顶直通楼底的排水管，直径约十多厘米，主要用于将屋顶或者檐顶的雨水排到地面。
　　齐雯顺着管道仰头看了看，果断爬上了水管。
　　与小楼一墙之隔的老槐树伸了几根枝桠进来，正好擦过管道附近，她颇为熟练地爬上枝桠，顺着老槐树越过高墙，欢快地奔向了自由之路。
　　……
　　齐飞和韩域默默地看完视频。
　　“......”
　　“......”
　　园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也看得大跌眼镜，她接任幼儿园二十多年来，也是头一次见有小孩以这种方式逃学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呃......手脚还蛮灵活的呢。”
　　齐飞实在不想承认这窜天猴是自家孩子，他尴尬道：“平时还是很文静的，就……可能头一天来上学不习惯。”
　　韩域：“最近看了西游记。”
　　园长恍然大悟。
　　齐飞笑了两声：“孙悟空嘛，五指山都压不住，别说一个铁栅栏了对吧……”
　　两人从听到齐雯不见了的消息到现在，心情跟坐了趟过山车一样，过了几个转弯，现在齐飞只恨不得把人找到……再狠狠胖揍一顿。
　　韩域跟齐雯相处的时间长，深知小孩的性格，他问园长：“齐雯跑出去才一个小时，应该跑不远，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小吃摊或者小卖部？。”
　　园长道：“有，这附近幼儿园有好几家，孩子也多，小吃摊就搭着做了起来，出门左拐五六百米就有一条街。”
　　齐飞和韩域不再耽误，马不停蹄往小吃街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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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雯在炸土豆的面前停了下来，她咽咽口水，一想到很可能会被抓回去，只好念念不舍地收回视线。
　　街道两旁是各种吃的，糖葫芦，麻辣串……甚至还有她最爱的烤火腿肠。
　　齐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恍然觉得自己不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而是那进了盘丝洞的唐僧。
　　烤火腿肠的朝她吆喝道：“小朋友，要不要来串火腿肠不！”
　　齐雯愤怒不已，将手里的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树枝指向小贩，一声大吼：“呔！妖精，休要挡我取经之路！”
　　说完也不等小贩有什么反应，捂着耳朵慌忙往外跑。
　　齐飞和韩域将幼儿园附近的小吃摊和小卖部寻了个遍，连沿街的饭馆也找了，却没有找到齐雯。
　　时间已过了六点，这个时节已经升温，再加上一直在外面跑，齐飞的后背已经湿透。
　　但他无暇顾及，他的情绪已经快到临界点，在爆发与不爆发之间摇摇欲坠，他抹了把脸：“报警吧。”
　　韩域却拉住他：“现在没到二十四小时，警察不会受理的。”
　　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发暗的天色，心里不知怎么有了一个猜测，不确定道：“要不……回家看看？”
　　“怎么可能，这么远的距离，她又没钱——”齐飞又突然止住了话。
　　幼儿园离家不算近，大人走路都得半个小时，齐雯这样大的小孩起码得走一个小时，更何况她才第二次来幼儿园。
　　原本齐飞绝不相信齐雯能自己找回家的，但是看了监控，却有些不确定了，他意识到自家妹妹没有什么事做不出的。
　　两人赶回家，齐雯正坐在昏暗的楼道里。
　　她没有钥匙，敲了半天门才发现韩域不在家，只能坐在楼梯上无聊地抠墙上的石灰，直到看到齐飞和韩域两人回来，她高兴地站起来。
　　一开始齐雯并没有察觉到山雨欲来的气势，也就错过了逃跑的机会，直到齐飞将她连人带书包拎了起来......
　　齐飞连续做了两次深呼吸，才勉强控制住声音，冷森森地问：“去哪儿了？”
　　齐雯被吊在半空中，隐隐觉得氛围不太对，她甩甩半空中的两条腿，视线落在墙角：“幼……幼儿园。”
　　韩域打开家门，齐飞将小孩儿丢进门里，他冷笑一声，随手抄起墙边的扫帚。
　　齐雯一看情况不太妙，转身就想跑，却被齐飞眼疾手快逮了回来。
　　齐飞怒火攻心，挥着东西往小孩屁股上招呼：“我让你撒谎！我让你逃学！”
　　他虽然生气，却也只往齐雯屁股招呼，屁股肉多，伤不了筋骨，也打不坏。
　　但齐雯吓怕了，她头一次见齐飞如此生气，也有一次被打，一边捂着屁股一边哇哇大哭。
　　韩域看不下去了，他拦住齐飞：“别打了。”
　　齐飞却并不听他的，挥开他。韩域没法，只有握住齐飞拿扫帚的那只手，不让他再动。
　　齐飞：“松开。”
　　韩域没说话，也没松开他。
　　齐飞本来就气得头脑发昏，现在被韩域这一阻拦，就像给火药被点燃了引线，炸得理智全无。
　　他不过脑子脱口而出：“这是我们齐家的事！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