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故事》吃糖醋排骨

44、过年

　　一个寻常的日子，齐飞发现韩域的个子长高了不少，因为齐雯的小板凳已经从垫在脚后跟变成了垫在脚脖子。他又偷偷比划了下，发现确实比他高了。
　　这件事让他愤愤不平了好几天，明明之前两人还一样高，吃的东西也一样，怎么进了韩域的肚子就跟吃了激素似的。
　　为此齐飞开始偷偷摸摸往篮球场跑，连着跑了半个月发现一厘米也没长，还累得半死，遂放弃了。
　　入冬的时候，小板凳已经不堪其用，齐飞和韩域只好达成了同盟协议——都睡床。
　　永城的冬天比北方更冷，不但没有暖气，还得忍受侵入骨髓的冷空气。
　　齐飞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本来不愿意让出半边床位，但家里唯一一个电暖炉放在了齐雯的房间，于是在花钱买个新暖炉和免费蹭天然暖炉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都是大老爷们，挤挤更暖和嘛！
　　韩域从没跟人睡过一张床，不怎么习惯，更何况睡在旁边的还是齐飞。
　　这人睡觉姿势跟楼下钱老太骂人似的，变幻多端，不可限量，一晚上下来能凑出一整套广播体操来。
　　这天半夜，韩域被肚子上的一道重压惊醒。
　　好一招伸展运动，他无奈地将缠在身上的手和脚扔到一边。
　　自从跟齐飞睡在一起，他已经连续好几晚失眠，实在撑不住。
　　头昏脑胀下，韩域决定破罐破摔，在旁边的人进行下一招式之前，他先一步，将那人的手脚锁住。
　　怀里的人砸吧了下嘴，不再有动静，韩域松了口气，也缓缓闭上了眼。
　　……
　　一转眼到了年底，韩域摆摊也有小半年，收入稳定，为齐家的经济贡献了不少力量。
　　齐飞先把齐国忠生病时欠的外债还清，还剩下不少。
　　两人一合计，竟然还有一万多。
　　齐飞将手里的钱来回数了三遍，才确信没有算错。他眼神发直，伸出手喃喃道：“快，掐我一把，我怎么觉得我还在做梦呢？？”
　　一只手臂伸到眼前，韩域看着眼前不算细腻的皮肤，突然觉得有些牙痒。
　　想咬东西……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嗷！痛啊！”齐飞惊叫一声。
　　韩域松开嘴，手臂留下一圈牙印，印子有些深，但没出血。
　　齐飞瞪着眼：“靠，你还来真的！”
　　“你也没说假的。”韩域神情淡然。
　　“……那我也没让你用咬的啊！”
　　“手上没空。”韩域手里是理好的钞票，确实没有多出的手来。
　　“……”
　　齐飞辨不出真假，一时无话可说。
　　好在他今天心情好，没放在心上，也没注意到韩域停留在那牙印上炽热的视线。
　　齐飞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腊月三十。过年前夕，吉阳街的摊贩都回了老家过年，路上行人也少，韩域就没有出门。
　　齐飞下班回来，韩域已经在厨房忙了一下午，从和面到调馅再到下锅煮饺子，齐雯看得直流口水。
　　开门声响起，齐雯探出头，正好瞧见他哥拎了只烧鹅进来，于是她歪着头问：“哥，咱家是不是有钱了？”
　　齐雯性格完全受齐飞影响，日常缺心眼，没有一点女孩子的细腻，唯一的敏感也都用在了食物上。这不，眼下她就能从黄灿灿的烤鸭上看出整个家庭的经济状况。
　　“哟，还挺有眼力劲，不愧是我们老齐家的种！”齐飞乐呵呵地在她的小编上摸了摸，压低声音道：“我们现在的钱可以给你买一卡车的火腿肠和棒棒糖。”
　　小姑娘闻言却神情严肃：“哥，你少吃点棒棒糖，会变蠢。”
　　“……”齐飞嘴角抽了抽，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教育成果，末了他耐心解释道：“你别听你韩域哥的，他骗三岁小孩呢，吃棒棒糖不会……呃，变蠢，你看你哥我吃了就没事啊！”
　　齐雯扬起红扑扑的小脸，审视他哥半晌，道：“那可不一定。还有哥，我四岁了，马上就五岁了。”
　　“……”
　　齐飞抹了把脸，觉得这妹妹是掰不回来了。
　　吃过晚饭，趁一大一小正看春晚节目，万元户齐飞偷偷摸摸钻进房间，从衣柜角落里翻出个袋子。
　　袋子里面是两件棉服，一大一小。
　　这是他上周就买好的，被他藏在最深处，是客厅那两人的新年礼物。
　　齐雯收到礼物倒是很高兴，她迫不及待将衣服套在身上，高兴得原地蹦跶。
　　“呐，老齐家的传统，过年得穿新衣服！”齐飞得意洋洋道，他对于自己制造的惊喜十分满意。
　　而韩域只是看着齐飞手里的衣服，并没什么惊喜的反应，他沉默了一瞬，默默从沙发后面拿出个手袋。
　　东西拿出，里面也是两件棉服，款式和颜色跟齐飞买回的一模一样。
　　齐飞看看韩域手里的那件，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呆了呆：“……你也是在楼下巷口右拐第三家店买的？”
　　韩域点头。
　　“……”
　　“……”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这过年礼物算是撞车了。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默契地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对方，又从对方手中拿回一件一模一样的——这动作看起来既多余又尴尬。
　　“谢谢。”齐飞咳了一声，没话找话，“......你买成多少钱？”
　　韩域道：“两百。”
　　“嗯？”齐飞看过来，“不对啊，我花了二百五！”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顶着砍价一哥这个名号竟然输给了韩域？
　　“你砍了多久？”
　　韩域不明所以：“什么？”
　　齐飞心里不服：“砍价啊，你砍了多久？”
　　“没砍，”韩域顿了顿，补充道，“老板娘只说‘看你长得帅，给你打个折吧’。”
　　“……”齐飞完全凌乱了。
　　感情他花了半个小时磨价格，还没有韩域一张脸好使，他彷佛就是个二百五。
　　“呵，肤浅！低俗！”
　　于是除夕夜的后半场，齐家开心的只有齐雯，她得了两件礼物，虽然这两件礼物长得一模一样......而齐飞只顾着生闷气，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老板娘的气。
　　……
　　临近十二点，齐飞从打盹中醒来，电视里仍在播放晚会节目。
　　他回过头，沙发一侧的一大一小靠在一起睡着了，齐雯仍紧紧抱着她的两件新年礼物，而那件黑色外套被当成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电视里热闹的背景音充盈着整个房间，齐飞仔细环顾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家，房顶的墙皮有了裂缝，家具陈旧，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这一年他的人生改变了方向，齐国忠离世，辍学，为生存而奔波......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可想了想，似乎也没差劲到底，起码他并不是一个人。
　　视线转到那三个木盒子上，他嘴唇动了动，心说：放心吧，这小孩儿公主命，还多了个哥哥照顾，过得挺好的……
　　窗外突然响起了阵阵爆破声，是烟花和爆竹的声音，齐飞回过神来，已经十二点了。
　　他转过头，瞧见韩域正默默盯着他看，不知道醒了多久。
　　齐飞扬起眉梢，在劈里啪啦的响声中道：“新年快乐！”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被屋外的吵闹声淹没，但韩域似乎听见了，冲他眨眨眼，也勾起嘴角：“同乐。”
　　窗外绚烂的烟花将韩域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墨色的瞳孔里倒影着眼前的一切。
　　齐飞突然觉得那老板娘的差别化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