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故事》吃糖醋排骨

43、安全区

　　齐飞和韩域虽然讨回了充电宝的钱，可他们低估了一个混混的报复心。
　　十几二十岁的混混多数都有个中二的毛病，失钱是小失面子是大，所以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这天晚上，吉阳街一如既往的热闹。
　　韩域的摊位上有几个女客人，都是来贴膜……和看脸的。
　　齐飞因为要在家照看齐雯，并没有来——当然他来不来也不重要，女顾客们也不是冲他来的。
　　道道轰鸣声由远及近，划破街道上空的喧嚣声。
　　两辆摩托车在拥挤的吉阳街上呼啸而过，速度不减，发动机的哒哒声格外刺耳，惹得周围摊贩和路人阵阵抱怨。
　　其中一辆红黑相间的摩托擦着韩域的摊位而过，距离过近，带起的风甚至掀开了桌布一角，一旁的女顾客吓得 “啊”一声惊叫地跳开，若不是摊位前的凸起石阶挡住，摩托车估计已经将这单薄的桌子连带桌上的东西带倒了。
　　两辆摩托车接连在摊位不远处停下来。
　　车上下来三人，其中一人就是红毛。三个人的打扮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红毛的头发已经足够显眼，另外两人造型比红毛有过之无不及。
　　一人头发染成了青青草原色，跟红毛倒是搭配，谁看了都得怀疑是不是受过情伤；另一人耳朵上带了四五个耳钉，甚至下嘴唇也打了唇钉，也不知道吃饭会不会不方便。
　　这三人的打扮在十年前还过于另类，聚集在韩域的摊位前，自带一股不好惹的气势。
　　周围的路人看着这阵仗都躲远了，只有韩域神色淡定，连头也没抬。
　　红毛上次被韩域一招制服，自尊心大受打击，于是这次带了两个帮手，说什么也要一洗前耻。但当他站在韩域面前时，又有点后怕，于是提高音量壮胆：“喂，你的破桌子挡着路了！我的摩托车过不去！”
　　旁边的路足有两三米款，哪有过不去的道理，周围的人都明了这是在没事找事。
　　韩域闻声抬起头，扫了三人一眼，又低头继续贴膜。
　　手机贴膜实际是一项非常细致的工作，需要有足够的耐心，且要一鼓作气，稍不注意就容易出现气泡，那就白贴了。
　　此时韩域已经用透明胶带把屏幕上的灰尘粘了干净，撕开的膜也从上往下贴了三分之一。
　　红毛被韩域忽视，一阵羞恼，他踢了脚面前的桌子：“喂，你听见没？”
　　桌子是木制的，重量轻，黄毛这一脚虽然没带力气，却也抖了一下，于是韩域面前的手机也震了一下，屏幕倏然间出现了许多气泡，算是贴废了。
　　韩域撕了膜，把手机还给躲在一边的顾客，平静道：“你明天再来吧，我重新帮你贴。”
　　说完终于将目光移向红毛三人。
　　他墨一般漆黑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满，却不浓烈，就像面前是一群不听话的阿猫阿狗，不值得动怒。
　　红毛被看得有些心虚，他想起韩域的力气，手腕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绿头和唇钉却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脸色苍白，身材瘦弱，一看就是个小白脸，不知道红毛有什么好怕的，还需要叫他们两人来帮忙。
　　于是绿头当先一步上前，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桌上的东西也哗啦啦落了一地。
　　韩域站了起来，他眼中的温度陡然冷了几分，有什么东西在汹涌滚动，是暴风雪来临前的景象。
　　绿头还没反应过来，他掀桌子的手被一把抓住，朝着一个触及不到的方向弯折而去，他似乎听到了咔擦的声音，随即身前的人开口道：“捡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绿头哪里还听得见这些，他只顾得上连声惨叫。
　　红毛想上前帮忙，但韩域只道：“不想他手废了就别动。”
　　此时绿头已经痛得弯腰屈膝，眼泪直流，他只好停住脚。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常常打架，但手断了可不是小事，也不敢不管不顾冲上来。
　　红毛气急道：“你这算什么！有种打一架！”
　　韩域笑了一声：“一打三就有种了？”
　　“……”红毛尴尬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韩域重复道：“东西捡起来。”
　　红毛一时站着没动，他瞟向周围假装忙碌，实则看热闹的人。他相信如果他敢说一个不字，
　　韩域就会在下一秒掰断手臂，可如果照着韩域的话做，又太没脸了，他们是来砸场子的，现在却被人威胁成这样……
　　绿头的惨叫声又大了起来，只见他冷汗涔涔，那手臂正弯折成一个违背人体构造的弧度，并且弧度越来越小。
　　红毛表情纠结，他眼神瞟向一边，突然又镇静了下来。
　　这奇怪的反应让韩域皱起眉，他还来不及想出缘由，身后的一道劲风已经袭来。
　　就在两人没注意到的时候，唇钉已经悄无声息摸到韩域身后。他从地上捡起台灯，那正是韩域贴膜用来补光的，中间部分是铁做的支架。
　　白影在空中划过，韩域只来得及伸出手挡住。
　　“妈妈，血！”远处一个小女孩高声喊道，很快被她母亲捂住嘴。
　　二十厘米长的铁支架在他手臂上划过，生成一条长长的豁口，鲜红的液体从豁口处渗出，又沿着手肘滴到地上。
　　韩域的眉心拧成一股戾气，正欲发作。
　　“你个龟儿子！”
　　一声高喊，一个人影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猴一样跳到唇钉背上，一口咬上对方耳朵，速度之快，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来人正是齐飞。
　　唇钉发出一声惨叫，疯狂扭动着想甩掉背后的人，可齐飞向牛皮糖一样死死粘在他身上。
　　众人愣神之际，韩域已经放开绿头，他来不及管手上的伤口，一脚踢在唇钉的膝窝上，唇钉没了支撑力，倒在地上。
　　红毛从这一再的变故中醒神，朝韩域冲了过来，这次韩域没有给身后留下破绽，很快躲过。
　　齐飞仍缠在唇钉身上，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干什么！干什么呢！”一个矮胖大妈挤进来，洪亮的声音将这场斗殴按了暂停键。
　　大妈叉着脚将齐飞和唇钉分开，红毛和绿头见到来人也立刻熄了火。
　　这矮胖大妈是吉阳街的神人，这片的居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就韩域和齐飞两个新手小子还没见过。
　　大妈姓余，是这片区居委会的负责人，负责调节周边邻里纠纷。
　　余大妈年轻时就因暴脾气闻名，前夫出轨，她拿着菜刀追了三条街，最后前夫跑进派出所才算躲过，至此余大妈名声大噪，周边居民没人敢惹。
　　余大妈年纪增大，在周边的威信力却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高。就拿红毛几个来说，他们在余大妈手里吃过不少亏，比起进局子，他们更怕被请进社区办公室喝茶。
　　余大妈看了眼韩域的手，又扫过唇钉的耳朵，道：“这两小伙子先把血止住。”说完回头吩咐一旁的李哥快拿碘伏和纱布来，李哥连忙答应。
　　半小时后，韩域的手臂被缠了纱布，唇钉的耳朵也被消了毒。
　　冯大妈看着这五个半大不小的小子，声如洪钟：“你们几个惹什么事？”
　　绿头和唇钉垂着头不敢吱声，红毛也完全没了刚才嚣张的气势，支支吾吾道：“小......小矛盾，他的摊位挡着我们的路了。”
　　“四个轮子的车都能过，你这两个轮子的车还过不了了？”余大妈眼不瞎，一看就知道红毛几人又在找茬。
　　“一天不学好，就知道打架，你看你们给人手臂划的，真想进局子？”
　　红毛被骂得心里不平衡，抱怨道：“我们这边也被咬了耳朵！”
　　齐飞咧着嘴，牙齿上还沾了点血，眼里似乎冒着绿油油的光：“他耳朵上那么多洞了，我这不是帮他再多造一个嘛！他应该谢谢我！”
　　红毛气得要命：“你你你，什么都咬！我看你就是条野狗——”
　　一旁的韩域阴沉着往前走了一步，红毛不自觉地噤了声。
　　余大妈叉着腰，审视着这几个毛头小子：“你们几个，跟我去办公室喝茶，正好把车开到居委会去，我倒要看看是多大的轮胎！”
　　一听喝茶，红毛几个人纷纷摇头：“不用了不用了！过得了过得了！”
　　他们从小到大喝过不知道多少次茶，这茶不是一般的茶，一喝就得好几个小时，能活活把人熬废。
　　“既然过得了还不把车开走！这么多行人是你们骑车的地方吗！”余大妈见几个人被吓唬住，赶紧吼着赶人。
　　“我们再也不骑了！”红毛连忙保证，说着就推着车溜之大吉了。
　　红毛他们走远，余大妈回过头，对着齐飞和韩域和蔼得多：“小伙子，以后他们几个人再找麻烦就跟大妈说，我看着他们长大，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不得不说韩域确实长了一张有欺骗性的脸，余大妈没看到经过，不知道红毛昨天被压得狗吃屎，也不知道绿头今天差点被掰断手，还以为那几个混混又在欺负弱小。
　　余大妈又热心嘱咐了几句，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人群散开，隔壁摊的李哥和他们关系不错，帮着捡地上的东西，余大妈就是他去叫的救兵。
　　“红毛几个是咱们街道出了名的混子，天天不务正业，不是在家啃老，就是在网吧打游戏，手脚还不干净，这街上好些人都被他们顺过东西，大家都不想惹麻烦，也都算了。好在他们看不上我卖的东西。”
　　李哥摊上卖的都是玩具和儿童游乐设施，这才没有被偷过。
　　东西都收拾好了，两人今晚也不打算再摆摊了，谢过李哥后就收拾东西回了家。
　　路上韩域买了瓶水让齐飞漱漱口，他这才问道：“你今晚怎么来了？齐雯呢？”
　　齐飞漱完口，又喝了几口才道：“齐雯放薛奶奶家了，我就得空过来看看，得亏我过来了！”
　　韩域：“你这么弱刚刚冲上来干什么？”
　　“当然是救你啊！”齐飞想也没想地说，“怎么？以为我会躲在人群里让你一个人当英雄？”
　　两人并肩走着，齐飞一只眼睛有些肿，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上滚了几圈磕到了。
　　韩域没回答，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被说中了。
　　齐飞突然反应过来，气得跳脚：“在你眼里我齐某人就是这么个不讲兄弟义气的人？！”
　　他这会儿甚至比刚刚打架时还生气，那只又肿又青的眼睛费力瞪着人，毫无威慑力，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韩域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不是了。”
　　“……”
　　“什么叫现在？？你说清楚！还有我怎么感觉你在嘲笑？要不是看在你手伤了......”
　　韩域加快脚步，齐飞却不罢休，仍追在后面喋喋不休......他并未来得及察觉，他不知何时已将一个陌生人纳入了自己窄小的安全区。
　　在这个夏末秋初的夜晚，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长久徘徊在天地的流浪者，终于找到了一间容纳他的房子，破旧狭小，却温暖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