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故事》吃糖醋排骨

37、下蛋鸡

　　齐飞做了个梦，梦见他坐在自家的饭桌前，碗筷已经摆好，中间空出的大片桌面似乎在等着丰盛的热菜上场。他肚子已经咕咕作响，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时，韩域端了口铁锅从厨房走出来，铁锅大得能把齐雯装下。韩域手臂上青筋鼓起，费力将这口大锅放到桌上。
　　“你这是做了啥？火锅？”
　　韩域没说话，跟喝多了似的直愣愣站着。
　　齐飞不再理他，迫不及待揭开盖。
　　黄灿灿的东西引入眼帘，锅里盛的却不是食物，而是拳头大小的黄金。
　　“！！！”
　　齐飞眼睛都快掉出来，他舌头打结：“这这这这哪里来的？？！”
　　韩域仍然是木头一样站着，嘴上回答道：“捡到的。”
　　……
　　齐飞生生把自己笑醒了。
　　这个梦给了齐飞无穷的信心，似乎他再努把力梦里的金砖真就能变成现实。
　　可是他忘了老祖宗的箴言，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第二天齐飞特地请了个假，他计划这次把存款再翻一番。
　　两人吃过饭把齐雯寄在楼上，就去了□□，门口的保安把人又盘问了一边放进去。
　　两人轻车驾熟上了二楼，开阔的房间里仍然是玉石碰撞般的清脆声，这悦耳的声音拨动着齐飞的神经，让他既舒适又迫不及待。
　　谁知两人刚转过拐角，就迎面碰上了黄牙。
　　黄牙一见到两人就咧嘴笑起来：“总算等着你们俩了，人已经齐了，就差你这个小兄弟了！”
　　说着，他指指东南边的一张桌子，那里已经坐了两个人，他们看过去的同时也向他们招手。
　　韩域准备走过去却被齐飞拉住。
　　“哟，大哥，真不巧，我们今天跟朋友来的，人已经够了，改天吧。”齐飞拉着韩域绕开黄牙。
　　黄牙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硬，他拦住两人：“你可别骗哥，你俩不是昨天才来头一次吗？谁跟你约了？”
　　齐飞当然没跟谁约，看黄牙这架势，显然是有备而来，什么狗屁的组局，那明明就是个鸿门宴！
　　他也不知道黄牙怎么就惦记上他们了，明明钱已经还给他了，他还包了茶水钱……难不成还对他的老婆本感兴趣了？？
　　此时齐飞一万个后悔，果然才不能外露啊！
　　可是现在能怎么办？他上哪儿找三个朋友去？现在走还得及吗？
　　“在那儿呢。”韩域指着远处的一张桌子。
　　齐飞和黄牙都一愣，看过去。
　　西北角的桌上离他们较远，此时已经坐了三个人，看起来确实像在等人。
　　三缺一啊。
　　正巧西北角那桌有人朝他们方向看过来。
　　齐飞反应很快，他挥手朝人示意，吼道：“久等了！马上来！”
　　“哥，我们就先过去了，咱们下次再约！” 说完，也不顾黄牙脸上的狐疑，当真拉着韩域往那边走。
　　路上，齐飞小声道：“怎么样？我配合得默契吧？”
　　韩域：“他还在后面看着，你现在要怎么办？”
　　齐飞挑了挑眉：“你都指那桌了，咱们只能去那儿了。放心，哥这社交能力排第二就没人敢第一，走，带你去social！”
　　“……说了别占我便宜。”韩域白了他一眼。
　　“行了行了，”齐飞搞不明白韩域在这事上怎么这么较真，明明本来就比他小，“我叫你哥，走吧，弟弟带你去社交。”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桌前，齐飞拉着韩域熟门熟路坐下，他侧了侧身挡住黄牙的视线，又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包烟，挨个给人递烟。
　　出于礼貌，抽烟的人一般不会拒绝别人递来的烟。
　　三个一看就是烟鬼的人接过烟，虽然疑惑，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态度还算和蔼：“兄弟，你们有什么事啊？”
　　齐飞热切道：“我们也是来打牌的，看你们这儿没人，就想跟你们凑一凑。”
　　“可我们这儿有人了。”
　　“这不是还没来嘛，你们在这儿等着也是等，要不我这朋友先陪你们完两把？”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觉得有道理，其中一人道：“倒也可以。”
　　“那咱们就开始吧！”
　　黄牙在远处见到几人真的开始打牌，没了其他办法，只好回了座位。
　　齐飞摸了把汗放心下来，他们这桌已经开始第一圈。洗牌的功夫，他叫来服务员给桌上的每人点了杯花茶：“几位大哥，拜托你们个事，家里老婆管得严，我们只有说跟朋友来玩的，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找人来查岗，要是真有人来问，就麻烦各位就说是我朋友就成。”
　　桌上的几个人笑了起来，一人道：“理解理解，不过你们这么年轻就被婆娘管住可不行。”
　　齐飞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这不是来不及了嘛。”
　　“不过除了这点其他都还好，家里做饭、扫地拖地、带孩子都是她一个人干，”齐飞想了想，“不过就是话少，嘴还毒——嘶！”
　　有人见齐飞突然龇牙咧嘴，问：“你怎么了？”
　　“……没事。”
　　齐飞动了动脚趾头，都说十指连心，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钻心的疼。
　　韩域抬起椅子，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没看到你的脚在后面。”
　　“……”
　　齐飞只好苦着脸忍了，谁叫他刚刚嘴贱呢。
　　半小时后，他们等的人来了，齐飞和韩域就挪到另一桌去。
　　齐飞余光瞟见当真有人去他们那桌说话，应该是黄牙的人，好在他有先见之明，不需要担心谎话被揭穿。
　　一下午下来，韩域用了昨天的套路，又赢了个盆满钵满。散场后，齐飞数了数钱，家底又翻了一倍。
　　短短的两天时间，一千变成了四千，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是他不敢想象的。
　　齐飞身体里涌出一种特别的情绪，激动中糅杂着慰藉，这种慰藉消解了他没能上大学遗憾，某种意义上也消解了他对多舛命运的恐惧。
　　不读书也同样可以赚到钱，不是吗？
　　“是的，老子上不了学也照样赚钱！”齐飞心里喜悦地想。
　　只是他忘了一点，世界上没有容易的事，赚钱也是。
　　交茶水钱的时候，小眼镜正在柜台前喝茶，他换了副无框眼镜，整张脸照样尖嘴猴腮。他在两人身上看半天，似笑非笑地说：“哟，今天运气又不错啊！”
　　齐飞吸取了财不外露的教训，忙摆手：“也没有，今天运气差了点。”
　　小眼镜呵呵一笑，也不知道信了没信：“明天还来吗？”
　　齐飞想也不想：“当然来！”
　　出了□□，齐飞觉得兜里的钱沉甸甸的，给了他一种另类的安全感，他打手一挥：“走，今晚包饺子！”
　　在居民消费水平飞跃式增长的那时，饺子早已不是稀罕物，超市里的水饺花样繁多到已经出现巧克力馅、榴莲陷等令人乍舌的奇葩口味。
　　而齐家还保留着从齐国忠那儿传承来的思维方式：吃饺子是件大事。
　　齐家今年就吃了两次饺子，一次是过年，一次是齐雯过生日……足见这件事的稀奇。
　　俩人在菜市场买了面粉和肉回去，齐雯听说要吃饺子，高兴得一蹦三跳，两条细长的辫子在脑后甩来甩去。
　　进了厨房，齐飞一反常态地揽了活儿：“你现在的手太金贵，饺子我来吧。”
　　他现在看韩域跟看国宝似的，不，应该是摇钱树。
　　然而这番体恤并没有让韩域有什么触动，他站在厨房没动：“还是我来吧。”
　　“不不不，你去休息，我来我来！”齐飞抄起袖子，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倒得太多，周围扬起一些面粉磨，“你别跟我客气，你辛苦了一下午了，我也不是那么刻薄的人。”
　　韩域平静道：“......我主要是怕你做得难吃，浪费了肉馅。”
　　“……”齐飞愣了半晌。
　　他在水平受质疑和材料浪费之间稍作犹豫，最后选择了后者，果断扯下围裙，让出这块风水宝座。
　　没过多久，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皮薄馅儿大，一口咬下去，肉汤在嘴里绽放，齐飞一边吃一边想幸亏没逞能。
　　放下筷子，齐飞舒畅地打了个嗝，另外一大一小还在埋头苦吃，他盯着两人的目光逐渐变得慈祥。
　　韩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你别这么看着我，影响食欲。”
　　“……”齐飞敲了下碗沿，不忿道，“我眼神怎么了？我读书那会儿学校好多女生说我眼神深情呢！”
　　齐雯抬起头：“哥，啥叫深情？”
　　齐飞想了想：“就是你从前看珍珠那样。”
　　齐雯了然地点头。
　　珍珠是齐雯从前养的小鸡，齐飞两块钱在菜市场买的。小鸡长成小母鸡后几乎每天下蛋，那段时间齐飞把鸡蛋做了蒸鸡蛋羹给齐雯当早饭，后来变成老母鸡不下蛋了，就被齐飞炖了汤，齐雯为此还哭了好几天。
　　现在韩域在齐飞眼里就像那只鸡，不仅会下蛋，下的还是金蛋。
　　韩域：“小白是谁？”
　　齐雯正要张口，被齐飞捂住了嘴：“没什么……就是她从前的一个好朋友。”
　　老式电风扇摇着头，发出嘎吱的响声，伴随着餐桌上的咀嚼声——齐飞竟觉出一丝温馨，这感觉自从齐国忠去世后就被惶恐所取代……
　　不过这种感觉并未维持多久。
　　在眼睁睁看着韩域吃了四十个饺子后，齐飞不得不移开视线，他心里默念：这可是下金蛋的鸡，下金蛋，金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