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故事》吃糖醋排骨

36、赌场

　　与十年后相比，这时候的永城发展水平还不高，有一项就体现在娱乐活动上。
　　因为政策的原因，城市的大型棋牌室普遍低调，大多建在偏远或人流量不多的地方。
　　齐飞为了节省路费，选了一家离家最近的。
　　这座棋牌室由一座空置厂房改建，夹杂在老旧平房之间。四四方方，三层楼高，外观没有任何装饰，粗粝的水泥墙面裸露在外，唯一有些显眼的是房顶大烟囱，废弃多年，被腐蚀得大块往下掉皮。
　　路人一般不会注意这儿，不知是不是打点过的缘故，连片区的警察也不时常在附近巡逻。
　　门口有人守着，对齐飞和韩域盘问半天才放两人进去。
　　内里是与建筑外观完全不同的景象。
　　一楼项目多，人也最多，骰宝、赌球、□□、炸金花等都设在这楼，每张桌子前都聚满了人，所有人的情绪都被桌上的小东西牵动着。
　　齐飞和韩域刘姥姥似的在一楼围观了一圈后，俩人才顺着铁架子搭建的楼梯直奔二楼。
　　二楼前台的顶上贴了张醒目的标语：文明游戏，禁止打架。
　　这楼比一楼安静了不少，只有麻将破哩啪啦的碰撞声和不知从哪桌爆出的一两句粗口。
　　齐飞拉着韩域找了张桌子坐下，桌上已经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打量俩人。
　　这人估摸着是个烟鬼，两排牙齿跟半年没刷过似的，此时咧嘴嘲笑两人：“哪来的小鬼，毛都没长齐，下去下去，别阻碍你哥哥们玩游戏！”
　　齐飞临出门前特地往两人头发上抹了发蜡，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用。
　　另外两个男人也跟着笑起来，吐着烟雾让两小屁孩赶紧下桌去，别浪费他们的时间。
　　齐飞不跟他们争论，颇有气势地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拍在桌上。约莫有小一千块，齐飞的全部家当都在这儿了。
　　那三个男人不再说话，互相看了一眼。黄牙扫视着两个少年还有些稚嫩的脸，眯眼露出满口黄牙：“小兄弟，到时候输了可别哭说哥哥们欺负你哦！”
　　齐飞收回钱，极为上道地说：“哪儿的话，要是输了也当是孝敬哥哥们的买烟钱！”
　　话虽这么说，但他在桌底的脚踢了踢韩域的小腿，示意别把他的鬼话当真。
　　韩域“嗯”了一声道：“尽量。”
　　这尽量是多尽量，齐飞不得而知，他只希望对面三个货的技术比老年活动中心的老头老太差就行......
　　牌局开始，麻将机里一阵轰隆响后，绿绒布桌面缓缓升起四面垒好的麻将。黄毛当先筛了筛子，四人开始顺时针取牌。
　　也许因为先前的金钱诱惑，场上的三人打牌摸牌出牌倒是谨慎，似乎铁了心要将那沓钱装进自己口袋。
　　麻将场上一直有个说法，开局看三圈，一圈抓，二圈看，三圈想。三圈过后就能大体看出一个人的水平。前面几圈，韩域打得随意，时不时给三个人送个小胡，乐得黄牙后槽牙都露出来，三个人自以为这就是韩域的水平了，开始放松警惕。
　　十圈后，风向开始变了。
　　“胡了，清一色自摸。”韩域露出牌张。
　　这一把赢的钱不少，黄牙有点惊讶，他直起背，在韩域脸上打量了会儿：“哟，小兄弟技术不错啊。”
　　齐飞乐滋滋地收了钱：“大哥，我朋友是新手，听说新手前面运气都不错，也不知道后面怎么样！”
　　“新手啊，难怪了。”黄牙一听懒洋洋靠回椅背，笑了一声，“那就看你朋友有没有后劲了。”
　　齐飞也跟着笑，心里却想的是，新手怎么了，新手也玩死你们！
　　又打了几圈，韩域大部分时候都做小胡，这操作确实像个新手。
　　黄牙和其他两人也不着急，他们压根也看不上这种胡牌方式，一门心思想做大的。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几次都差一点，眼看快做成，韩域却已经小胡了。
　　跑得比耗子还快，跟知道要胡牌似的……黄牙忍不住心里嘀咕。
　　服务员在还算宽敞的中间穿行，齐飞叫住人，要了杯花茶给韩域。
　　黄牙见此笑道：“小兄弟怎么就叫一杯？”
　　齐飞接过韩域剩下的半杯两下喝完：“一杯就够了，他喝了我再喝。”
　　“……”韩域吃惊地望向齐飞，后者面不改色地叫来服务员续杯。
　　黄牙：“……你们两兄弟感情还真好。”
　　齐飞：“还可以。”
　　实际上齐飞只是不想浪费钱，反正都可以免费续杯。
　　他突然转头小声问韩域：“咱俩喝一个杯子你不介意吧？”
　　韩域本想说介意，但一想到说了齐飞只会忍着不喝，也不会再买一杯，他只好道：“……不介意。”
　　齐飞把杯子又递给他：“那你再喝两口，这次加了冰块！”
　　“……”
　　在齐飞期待的眼神中，韩域无奈地接过。
　　最后三圈，韩域做了一次大四喜，一次清一色，对面的三人总算察觉到不对，这小子原来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呢！
　　一个下午下来，场上只有韩域赢了个盆满钵满，其他两人摇头叹息的走了，黄牙却还坐在座位上。
　　他一双阴翳的眼睛紧紧盯着两人，似乎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小兄弟，你这可不是新手的技术，逗我玩呢？”
　　齐飞觑见他手臂上的纹身，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从一叠钞票里抽出两张恭恭敬敬递过去：“大哥，我朋友真是新手，他就是运气好，这钱您拿着买两包烟，今天的茶水费我也包了。”
　　黄牙见眼前的小孩这么会来事儿，心情舒畅了不少，他笑着接过：“那我就谢谢两位弟弟了。”
　　等人走了，韩域不解问：“你给他钱干什么？”
　　齐飞将剩下的钞票数了两遍，手里的钱比来时多了一倍，他笑得合不拢嘴：“那人一看就是个混混，我要是不让着他，出门就得被他在外面的巷子里拦住，花点小钱护住大部队还是划算的。”
　　韩域：“你刚刚也可以花点小钱让我一个人喝一杯水。”
　　“那不一样！钱要花在刀刃上，你喝水已经算是花在刀背上了，明天得自己带水来。”
　　“……你可真是精打细算。”
　　这所□□的每层楼都有个管事的，负责收取整层楼的茶水钱，也负责协调闹事的，至于怎么协调，那就不得而知了。
　　二楼的管事经理是个瘦小的男人，带了一副银框眼镜，配上他瘦得凹陷的脸颊，看起来格外精明。他收下齐飞的茶水钱，热络道：“哟，兄弟头一次来吧？你这朋友技术不错嘛。”
　　“他技术不行，得亏咱们这儿风水好……”齐飞连忙狗腿道。
　　韩域听不下去，自顾自往外走。
　　小眼镜呵呵笑了，也不知当没当真：“那就常来玩！”
　　齐飞又跟人闲扯了几句才离开，他刚出门就看见韩域正站在不远处，仰着脑袋观察这座巨大的厂房。
　　他走上前：“你怎么就出来了？”
　　“没什么，出来透气，怕在里面待久了反胃。”韩域朝回家的方向走， “你不好奇这经理怎么会知道我们赢了还是输了？”
　　齐飞沉浸在赢钱的喜悦里，他捏住沉甸甸的口袋，不怎么在乎：“管他怎么知道的！估计是服务人员看见跟他说的呗。”
　　韩域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想到有这个可能就不再多说什么。
　　俩人回了家，将齐雯从楼上薛老太家接了回来。薛老太的女儿已经走了，齐飞才又偷摸着把齐雯送过去。
　　齐雯搂着齐飞脖子，两条小辫甩来甩去，是韩域早上给她扎的：“哥，我昨天学会了数数！”
　　齐飞故作惊讶，问：“哟，这么厉害！能数几了？”
　　他这两天出门上班前就看到韩域拿着家里的筷子跟着齐雯摆弄。齐雯这个年纪的小孩早就学会数数了，但她此前因为没去上幼儿园，齐飞又整天忙着琢磨赚钱，小孩的数学启蒙就给耽误了。
　　好在现在有了韩域，齐雯放开她哥脖子，伸出六根又短又胖的手指，开始数数：“1、2、3、4、5、6，6……”
　　齐雯6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个数字，齐飞只好回头问韩域：“教了两天还没教到7呢？”
　　韩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家里没多的筷子了。”
　　齐家现在一共就3双筷子，所以齐雯只能数到六。
　　齐飞眨眨眼，反应过来，胸口升起一股自责，他平时忙得没空管齐雯就算了，现在连买学习的工具都得要韩域来提醒，太不应该了。
　　他把怀里的小人往上颠了颠：“买！明天就去买数数的！”
　　齐雯一听要买东西，高兴地鼓掌，殊不知即将迎接她的是韩域带来的数学噩梦，这噩梦将在未来持续整整两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