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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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来临，街边橱窗都挂上了红绿相间的装饰物，浪漫喜悦的氛围一下让凛冽的寒冬里生出一丝暖意。
不过像齐飞这样的人是感受不出来的，生活的琐事早就占据了大部分精力，他只会对更加水泄不通的马路骂骂咧咧。
不过，今年的节日稍微有点不一样。
晚上八点的平安夜，齐飞拎着蛋糕一阵狂奔，总算赶到了医院。
齐雯早就等在天台，见到齐飞气喘吁吁的身影，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紧张地结果蛋糕：“你不会把蛋糕给颠坏了吧？”
齐飞好不容易喘匀，差点又背过气去：“你亲哥跑了一路，差点废在半路上，你竟然就只关心它？！”
“放心，我脑花都颠坏也颠不着它。”
“好了好了，”齐雯也觉得有点心虚，赶紧揭过，“韩域哥都要上来了，我们赶紧准备准备。”
韩域的生日在圣诞的前一天，齐飞差点忘了，毕竟他们有十年没在一起过过生日了。
齐雯无意中从冯柏那里听来，早半个月前就在策划着要给韩域过生日，她即期待又兴奋。
但齐飞更多的忐忑，他都不知道寿星会不会到场，别倒时候就他俩举着蛋糕大眼瞪小眼……
见齐雯难得这么有精神，齐飞忍住没打消她的积极性。
医院天台平时没什么人来，地面是光裸裸的水泥地，两个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干站着。
安静倒是挺安静，但现在黑灯瞎火兼天寒地冻的，冷风一吹，他一哆嗦，有点后悔选了这么个地方了。
哆嗦了快二十分钟，两人有点受不了了，齐飞吸了吸鼻涕：“咱们要不先下去等，等他们快到了再上来？”
这时齐飞的手机亮了，齐雯跺着脚赶紧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韩域哥来了？”
齐飞一看，果然是冯柏发来的消息，说快到了，他赶紧拆包装：“到楼下了，咱们可以点蜡烛了。”
韩域看着冯柏按了顶楼电梯，他没提出质疑，对接下来的“惊喜”猜到了大半。
冯柏每次看消息都一副作贼心虚的模样，很难让人不怀疑，何况他那MAX手机屏幕，聊天界面看得一清二楚。
韩域有点头疼，往年这个时候只需要应付一个下属就行了，今年还额外多了两个……
外面是昏暗的一片，借着楼道的声控灯也只能看清前方两米远的水泥地，但混着风声飘来的吵闹声却格外清晰。
“到底能不能行啊？怎么连个蜡烛都点不着。”
“这可不是我的问题，谁知道天台风这么大……”
“等等，打火机不是能调节火力大小吗？”
“五毛钱一个买的哪有那功能……”
……
韩域：“……”
冯柏：“……”
冯柏望着黑漆漆的天，无语凝噎，他实在不想承认跟蹲在墙角的两个人是一伙的。
他勉强咳了一声，墙角的两人总算听见动静，齐齐回过头。
“呼哧”，蜡烛总算被点燃了，齐飞和齐雯两人吃惊的脸在微弱的火光下显得有些可怖，跟拍鬼片似的。
冯柏捂住眼无法直视，这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他面如死灰，但还是推着韩域的轮椅靠近两人。
刚走两步，一阵风吹来，蜡烛熄灭。
“？？”
“！！”
“……”
“……”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人惊喜道：“我就说嘛，就是风大的原因。”
……
最终，几个人不得不转战安全通道，通道里虽然空气不怎么清新，但好歹不会刮大风。
值得欣慰的是，蛋糕起码完好无损，没被齐家两兄妹霍霍掉。
齐雯意志消沉，她收藏了不下十个生日惊喜视频，就等着大干一场，结果第一步就失败了。
韩域拍了拍她脑袋以示安慰。
“咳，好了，吹蜡烛吧。”蜡烛又被点燃，齐飞把蛋糕碰到韩域面前，众人一脸期待地盯着韩域。
韩域闭着嘴，似乎不太想走这个流程，但最终还是在几道视线的催促下勉强张开嘴，吹灭了蜡烛。
“韩域哥生日快乐！”齐雯从身后拿出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生日礼物，是只钢笔。”
冯柏也忙不迭送上自己的礼物：“还有我的！老大生日快乐！我给你买了最新款的VR游戏套装，可是花了我大半个月工资，我帮你试过了，体验感贼好！”
“……谢谢。”韩域默默接过，他从不打游戏，这东西最后是谁用可想而知。
冯柏叫住正无声无息挪向门口的齐飞：“齐律师，该你了！”
韩域也转头看齐飞。
“……”齐飞脸有点微微发烫，“我的忘在病房了，待会儿给你。”
“我看你带上了啊，”这时候齐雯这小妮子一点儿没有眼力劲，完全看不出他亲哥的窘迫，“韩域哥，我哥给你织了条围巾！齐飞，你快拿出来呀。”
冯柏凑过来，惊讶道：“哟，齐律师居然还会织围巾！”
“我哥不但会织围巾，还会钩毛衣、绣鞋垫……”
冯柏：“手这么巧！”
“……”
齐飞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些技能一点也不符合他的男子气概。
当然，这也只是他自认为有的东西，也从没问过别人感受到没有。
韩域看向齐飞，挑眉道：“那就拿来吧。”
“……”见躲不过，齐飞只好磨磨蹭蹭地从身后拿出东西。
那是一条大棒针织成的灰蓝色围巾，两端甚至还钩了深一个色号的花纹。
冯柏瞪大眼睛：“真是厉害，齐律师，快给老大围上试试！”
齐飞本以为韩域会拒绝，但他只是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等着。
“……”齐飞只好抖开围巾，弯腰凑近。
两人靠得有些近，齐飞不知怎么的突然紧张起来，他下意识咽下口水，也许挨打的记忆太深刻，全身肌肉都条件反射地收紧。
“你想勒死我？”韩域连下巴带嘴都被捂得严严实实。
“！！抱歉抱歉！”齐飞手忙脚乱扯松，他一走神不小心多缠了两圈。
齐飞总算松了口气，他直起腰，似乎看到韩域嘴角上扬，他一眨眼，又好像是错觉。
冯柏合掌一拍，欢欢喜喜道：“好了，到吃蛋糕环节了！”
说着，他把手伸进一旁的纸袋里，半晌，却只摸出几包一次性手套。
一阵沉默后，众人又看向齐飞。
齐雯抚着额头，无奈道：“你不会……忘了拿刀和盘子了吧？”
“不可能啊，我看着放——”齐飞突然想起他刚刚跑得卖力，似乎是掉了什么东西，“……要不咱们带着手套吃？”
……
蛋糕被放在楼梯上，三个人蹲在地上围成一圈，手上纷纷捧着一坨糊烂不堪的东西，唯有一层薄薄的塑料将它和手隔开。
齐飞当先啃了一口，赞不绝口道：“嗯！好吃！”
冯柏和齐雯犹豫了半晌，最终克服心理障碍也送进嘴里。
冯柏：“确实还不错，但就是容易让我想到厕所那玩意儿。”
齐雯：“冯柏哥……快别说了。”
“……”
韩域看着面前返祖的三人，一时怀疑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齐飞突然转过头：“韩总，真不吃吗？戴着手套挺干净的！”
他笑容灿烂，眉眼弯折出半月弧度，唇角还沾着奶油，灯光昏黄，在他身上撒满了细碎的光点。
这一幕画面有些熟悉，韩域不禁陷进遥远的回忆里……
......
那是十年前的初夏，齐飞还是个学生，念高三，不过这个身份并没让他有多少无忧无虑。
此时的他正坐在桥下的大石头上，不宽的河道在正午的阳光下波光粼粼，而他正在尝试他人生的第一次抽烟，愁的。
不知从哪儿听说的，吸烟可以缓解焦虑。
他手里是个干瘪的烟盒，里面没剩多少支，是他从同桌那里顺来的。
他点上，烟丝燃烧升起一缕白烟，未免浪费，他赶紧吸了一口。但头一次没经验，烟气还未来得及入肺，他就被喉咙里的刮刺感弄得咳嗽不止。
待惊天动地的咳嗽后，他摸着喉咙，胸口的浊气和焦躁似乎当真被咳出来了。
齐飞怀疑地皱起眉，难不成是这么用的？
待平复下来，他又小心翼翼尝试，后续顺畅多了，烟雾顺利进入他的肺部，又顺着呼吸吐出。
烟头燃了大半截，齐飞开始思考辍学的可行性。
他已经高三了，属于在黎明曙光升起的前夕，但是没办法，上有老下有小，老的躺在医院半死不活，小的连句都还说不顺溜。
齐飞爷爷齐国忠，刚查出肺癌，晚期。
齐飞至今没有想明白，老头子当了一辈子老师不抽烟不喝酒的，怎么就能得肺癌呢？
老头子的棋友王大爷知道消息后唏嘘感慨，这都是命啊，命运如此！
齐飞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狠狠撵灭。
滚他妈的命，他还偏不信了！
但齐飞实际也没有很悲伤，他更多的是麻木，尽管他还不到十八，但前前后后已经经历了两拨亲人离世，算是熟门熟路了。
齐飞他妈生他后身体一直不好，等他上小学的时候就香消陨玉了。没几年，他那耐不住寂寞的鳏夫老爹又给他娶了个后妈。
他那时虽小但颇有眼色，见着人第一面就脆生生叫了妈，把未婚的女人叫得满脸通红。他可从没想过他亲妈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把棺材板都掀了。
后来女人跟他爸结了婚，对他挺不错，他爸忙着跑长途，隔天差五不在家，女人仍然会准时准点接送他上下学，认认真真做饭给他吃，这让齐飞再次体会到了母爱。
好日子过了几年，那会儿齐飞已经初三，在两个大人的勤劳地耕耘下，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出生了。
他老爹高兴得在市里的高档饭店摆了好几桌，齐飞戳了戳糯叽叽的婴儿脸也忍不住高兴。
可惜这高兴还没持续一年，他老爹跟着他后妈就去地下跟她亲妈斗地主去了。
肇事司机拿不出钱，留下个半瞎的八十岁老母，跑了。
齐国忠领着初三的孙子，怀里还抱着十一个月的孙女，在门口堵了整整一周，最后败兴而归。
从此，齐国忠就开始拉扯两个没了爹妈的孙子女，直到最近发现自己也离咽气不远了。
在尼古丁的作用下，齐飞的脑袋有些发飘，他甩了两下脑袋，叹口气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时，桥头的一个身影落入视线。
那人背对着他，站在没有栏杆的桥头，直直注视着前方，丝毫不惧怕桥下昏黄不清的河水。
他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这世上的人真是奇怪，有的人拼了命想活着，有的人又急着送死。
齐飞拍了拍裤腿，抬脚准备离开。
他自身都难保，哪有心情去管别人死活，吃多了闲了。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因为他注意到桥上的人穿着跟他同样的校服，跟他同一个学校。
当然，很快也就不是了——毕竟他快读不起书了。
齐飞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虽然还没进入夏天，但阳光已经有些刺人了，他不耐地冲那个背影高声道：“喂，你脚下那个地方的水深只有一米，重力加速度学过没？你跳下去淹不死，只会把脑浆摔出来。”
其实水有多深齐飞也不知道，他没下过水，瞎编的。
穿校服的人听见声音，回过头来。
细碎的头发下是一双黑得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睛，齐飞用他那1.25的视力看清对方薄薄的嘴唇动了动：“谁说我要跳河。”
“大中午的，不在学校呆着，顶着这么大的太阳跑到河边干呆着，发神经不成？”齐飞当然不信。
那少年黑漆漆的瞳孔往上翻了翻：“那你不也在这儿干站着？”
这里算的上人迹罕至，是市政建设的漏网之鱼，河两岸堆满了石块，长满了杂草。
湿润的空气，适宜的温度，隐蔽的草丛……是各种生物寄居的温床，其中包括足有指甲盖大小的血蚊子。
啪！
齐飞气愤地拍死一只停留在它手臂上的蚊子，余他光瞟见不断驶近的打捞垃圾的小船，决定不再多管闲事：“随便你！要么摔个脑瓜崩，要么泡个全身浮肿！”
说完，也不等男孩再有什么反应，迎着毒辣的日头冲冲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