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后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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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纳粹来抓□□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人；当他们来抓犹太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当他们来抓贸易工会主义者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贸易工会主义者；当他们来抓天主教徒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是新教徒；当他们来抓我时，已无人替我说话了。”
路过的学生对着黑板指指点点，米雪儿全不在意，这会儿是大课间时间，离上课还有小半个小时，没有老师回来阻止她。
她拍掉手上的灰，环顾四周，外面学生的打闹声更衬得教室悄无声息：“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如果愿意跟我一起当证人的就私下找我，希望未来某一天你们陷入困境时也有人愿意伸手拉你们一把，不至于孤立无援……”
米雪儿看向其中一个座位，她与钟琳的视线隔空交汇，直到对方若无其事地出了教室，她才松开身后紧握的手。
米雪儿的一番话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大多数学生依然毫无反应地低着头。上课铃响起，透过玻璃窗能看到老师已经出了办公室，她叹了口气最终擦掉了黑板上的字。
......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永城东区派出所却迎来了近半年的最忙碌日，从早上九点开始，派出所的报案电话就响个不停，挨个记录后，几个接线员面面相觑，这二十多个实名电话竟都是为了同一个案子！所有人还都是未成年的学生！
警员们手忙脚乱之际，迎来了更大的爆点，一个十四五岁的女生走进派出所，声称自己是徐佳宁故意杀人案的唯一目击证人……
齐飞走出东区派出所，他手里是一张撤案的决定书。
单薄的一张纸被人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随着主人微微颤抖，齐飞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连呼吸都是喜悦的气味！
此时的他如同酒后微醺，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从胸口蹿到天灵盖，轰隆隆的，冲得他有了些不真实感。
他跟傻子似的掐了把大腿，疼痛袭来，欣喜若狂的潮涌却翻得更高，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别人！
于是齐飞想也不想地拨通了号码，那头传来一声询问，声音不高不低。
齐飞中气十足，生怕对面的人听不见似的：“韩总，忙着呢！跟你说个好消息，我那个案子赢了！哈哈哈哈……”
“哦？那恭喜了。”
电话里的声音如往常一样平淡，但齐飞压根不在意：“哈哈哈哈同喜同喜！那韩总你先忙，我先挂了！”
齐飞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复就挂了电话，他又拨了另一个电话：“小波，案子被撤案了哈哈哈！”
那头韩域关上手机抬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战略部的新人在位置上瑟瑟发抖，下一个挨骂的就是她了，谁知前一刻还乌云密布的大魔王，接个电话的功夫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韩域合上文件：“今天就不骂你们了，刚刚提出的那些问题你们下去好好动脑子想想，散会。”
大魔王走后，众人纷纷放松地耷下肩膀，战略部新人也虚脱般倒回座位，她随手往脸上一抹，一脑门子的汗，妆花了个彻底！这可真是老祖宗保佑，让她躲过一劫啊！
隔了会儿，新人突然弹坐而起：“等会儿！我刚刚是看见大魔王笑了吧？对吧？！”
众人同情地摇头叹息：“这孩子，都给吓出幻觉了......”
……
撤案决定下来的第十天，徐佳宁奇迹般地醒来，在医院又观察了三天后，徐凤带着她搬回了家里。
这天，齐飞和田小波带着米雪儿探望徐佳宁。
这是齐飞第三次到徐凤家里，仍然是老旧而温馨的氛围，只是客厅多了不少人，让本来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加狭小。
齐飞他们进门，沙发上已经坐了三个人，一个女生，是徐佳宁，另外两个男人齐飞并不认识。
因为他们的到来，沙发上的人也停下了谈话，纷纷看向挤在门口的三人。
徐凤从厨房探出头来，热情地招呼齐飞他们进来。
“齐律师？”沙发上一个带着银边眼镜的男人站起来，微笑着看向齐飞。
沈霖的急性很好，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当时的齐飞确实有些......令人印象深刻。
见齐飞一脸迷茫，他又笑着提醒：“之前在永城大校门口，我们见过一面。”
齐飞总算有了些印象，这个人当时跟韩域一起，当时还穿了身白大褂。
徐凤也没料到两人认识，她等徐佳宁带着米雪儿回了房间，才向齐飞介绍道：“齐律师，这位是沈医生，社区安排来的心理医生，来跟佳宁……说说话。”
“你是心理医生？！怎么会！”齐飞脱口而出。
齐飞的质疑显得不怎么礼貌，好在沈霖不怎么计较：“怎么？我不像医生吗？”
“呃，也不是……”齐飞连忙否认。
确实，穿白大褂也并不代表是骨科医生。
沈霖递了张名片给齐飞，笑容和煦道：“我是永城大的心理学老师，也兼职青少年心理指导基地的医生，你是韩域的朋友吧？”
齐飞接过名片，也递了张自己地过去：“啊对，应该算是朋友，我是汪国华律师事务所的律师，齐飞。”
徐凤热情地招呼人坐下，但狭窄的沙发并不能挤下多人，何况还是几个身高不低的大男人，于是众人站着没动。
沈霖看了眼手表，对齐飞道：“跟佳宁交流也差不多，我们就先走了，有机会再聊。”
徐凤把沈霖和他助理送到电梯口折回来，却差点被奔跑出来的齐飞撞倒。
齐飞用手肘隔开快要关闭的电梯门，气喘吁吁看着沈霖：“沈医生，韩域他……有心理疾病？”
沈霖礼貌地表达歉意：“抱歉，这是病人的隐私，我无法告知。”
齐飞皱着眉，表情严肃下来：“这么说韩域确实是你的病人？”
沈霖笑容不变：“抱歉，我确实无法回答。”
电梯因为开门停留时间过长开始发出“嘀嘀”声，齐飞只好退一步，松开电梯门：“好吧，打扰了。”
电梯门在眼前合上，映出齐飞的人影，他看着模糊的轮廓出神。
韩域的腿为什么会出问题？为什么会得心理疾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齐飞喘着粗气，好似一大块石头哽也喉咙，令他呼吸不过来般极为难受。
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他那时候虽把韩域的消息告诉了韩仲云，但也一直相信离开吉阳街他能过得更好……起码不必跟着他们整天为了生计而发愁。
可是自从在墨池重逢起，他发现韩域似乎过得并不如他期望那样，他们之间隔了十年的鸿沟，他对他一无所知……
……
齐飞回了徐凤家，客厅只留下田小波在看电视，中央一台正在播放《今日说法》，田小波看得津津有味。
“米雪儿呢？”齐飞问。
田小波被里面的案情吸引，头也不回道：“跟徐佳宁进去了，小姐妹嘛，有的悄悄话不好当着我们这些满脸沧桑的叔叔说。”
齐飞也坐下来，他摸了摸脸：“满脸沧桑的是你，可不是我，除了黑眼圈我看着还挺年轻的。”
赶上节目结束，田小波侧头认真道：“别急，小细纹在路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齐飞：“……”
......
米雪儿将破旧的棕色笔记本还给徐佳宁，她微微垂着头，似乎不敢看对面的人，哽咽道：“佳宁，对不起......”
徐佳宁因为头上的伤缠，头发被剪成了齐耳短发，别在耳后露出白皙的面庞。
她带着笑意，拍着米雪儿的肩以示安慰：“没关系，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米雪儿却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滚落下来，她崩溃大哭。
那是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自责和内疚，如今因为徐佳宁的一句“从没怪过你”冲出牢笼，袒露在日光下。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下午的太阳暖融融的，阳光穿透半开的窗户进来，照在棕色笔记本上，也照在少女的心事上……
齐飞和田小波两人在徐凤家里蹭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齐飞极其满意，一顿风卷残云，完美践行了什么叫“扶墙而出”。
被田小波扶着出了徐凤家，冷风一吹，齐飞打了个嗝，他突发奇想问田小波：“你说徐凤后悔吗？她教育徐佳宁善良谦和，到头来却被人这么欺负，甚至差点毁了她一生，哪个家长看了不心疼，要我说还不如直接教孩子打回去，吃什么都不能吃亏啊！”
田小波本来就不高，这会儿被齐飞夹着脑袋，压得半弯了腰，他顺手将歪掉的眼镜扶正，认真道：“我觉得徐姐不会后悔。”
齐飞斜眼看他：“哦？为什么？”
“人之初，性本善嘛。如果家长都教会孩子以牙还牙的报复，孩子们的认知就不再纯粹了，倒时候未成年人犯罪率不知道又得拔高到哪里去。”
冬天黑得早，天空早已半暗下来，灰蒙蒙看不清路，田小波却直直看着前方，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语气坚定道：“这个社会处处是恶，但对付恶的方法不是只有以恶制恶，制服恶是我们这些大人的责任，让孩子们保有天真吧！”
街边路灯亮起来，周围的一切清晰明了了起来。
齐飞半晌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多，后背有点发热，他松开田小波笑骂道：“嘁，真是个呆子！”
......
米雪儿将湿透的书本从厕所捡回来，她将其中一本摊在腿上，试图用纸巾一点点吸干。
徐佳宁见到，皱着眉头有些生气：“她们又欺负你了？我帮你告诉老师！”
米雪儿却慌忙拉住她：“不行！这样只会更加激怒她们，到时候我连安静学习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现在这样你就能专心学习了？”徐佳宁无法理解，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你不明白，她们现在只是闲得没事......偶尔捉弄一下。”米雪儿神色凄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要是我成绩下降，比这更惨。”
徐佳宁心软了，她无声叹了口气：“那好吧，我试着找她们谈谈……我妈做了双份便当，在我课桌里，你记得回去拿。”
米雪儿点点头。
那时候她们都没想到，一个普通的行为竟会带来如此沉重的后果……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