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故事》吃糖醋排骨

16、抗造

　　秋老虎过后就是一段骑摩托也追不上的急速降温，昨天还穿着短袖短裤叫热的那拨人，今天就被西伯利亚冷空气冻成了狗。

　　小半个月过去，李斯诺和冯琳的风波就跟水面上的涟漪，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李斯诺又重新回到大众视线，令人没想到的是她的热度更高了——因为能比清纯女神更受宅男喜欢的只有受伤的清纯女神了……

　　李斯诺脑子倒是很活泛，借着这股东风，原本整容的事实被包装成了新时代女性的自由。

　　这下不但男人喜欢，连女人也喜欢。

　　毫无疑问，李斯诺成了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者。

　　齐飞却有些纳闷，因为他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第一天，齐飞穿了衬衣，在桌前正襟危坐地喝茶，桌角还摆了本从小门那里借来的刑法法条，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第二天，齐飞挪到离门口更近的位置，那里视野绝佳，谁从门口路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第三天，齐飞时不时就往外跑，也不干别的，就在他那块红底金字的牌子下发呆，秋风萧瑟，三单元的吴大姐买菜路过，还热心肠地往他手里塞了杯热豆浆……

　　……

　　齐飞一连十天坐了冷板凳，连一个找他咨询案子的人都没有，什么依法维权，什么励志卫士，啥玩意儿也不是！

　　他忧愁地蹲在门前的水沟边，边抽烟边唉声叹气。

　　秋雨下过一场，地上有些狼藉，在他脚下，一群蚂蚁正围着半块饼干，饼干只有齐飞一截拇指大小，却是蚂蚁体积的几十倍。

　　齐飞观察了会儿，颇为忧郁地望天，自言自语道：“ 这不科学啊！我都这么出名了，怎么一个案子都没接着？”

　　小门正好出来取外卖，他把吸管插上，嘬了口奶茶，也跟着蹲下：“对啊，飞哥，这都快半个月了，一个上门的案子都没有，说好的络绎不绝、踏破门槛来着……”

　　齐飞：“你觉得会不会是咱们这位置太偏都没找到啊？”

　　小门：“可是你在每个评论下面都写了咱们所的地址和电话，还贴了图片，不至于找不到啊。”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也没商量出什么原因来。

　　大头实在看不下去了，对着这俩货的屁股踢了脚，无语道：“多正常的事，亏得你俩在这儿想半天！”

　　两人抬头望向大头，小门有些激动地问：“头哥你知道咋回事儿啊？”

　　大头一副先知样：“我早就料到了，没说只是想多欣赏欣赏你飞哥跟小狗似的傻样。”

　　“……”齐飞瞪他一眼，磨了磨牙，“有屁快放。”

　　大头不跟他计较，对着小门老神在在道：“小门，你飞哥是怎么火的？”

　　“学历造假？可那不是澄清了吗，现在飞哥可是匡扶正义的励志卫士来着。” 小门一头雾水。

　　“他的励志是因为他高中辍学，上了成人大学，又当了律师……看起来就是个不懈奋斗的人设，那你说大家选择律师是基于什么？”

　　这个小门知道：“看能不能帮他打赢官司。”

　　选律师就跟风险投资一样，看中的是成败和未来收益。横向对比过来，那就是选择胜率更高的律师。

　　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也没法看出齐飞的胜率。

　　大头耸耸肩：“再励志的经历也不能证明你飞哥能帮人打赢官司。在同等条件下，有脑子的人都会选择一个年纪更大经验更丰富的，这是你飞哥现在缺少的。”

　　小门豁然开朗：“好像是这个道理！那飞哥这段时间不是白白折腾了？”

　　齐飞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他重重叹了口气，想骂人。

　　原来那劳什子的励志卫士就是个屁！

　　脚下的饼干不见了，一会儿的工夫，被一群蚂蚁晃晃悠悠地搬了一个指甲盖的距离。整个身子被庞然大物遮住，唯有脚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挪动着。面前的一片叶子挡住了它们的去路，这群蚂蚁只好绕着叶子边一点点挪动，真是愚公移山……

　　齐飞骂了句脏话站起来，甩了甩已经蹲得发麻的双腿，一瘸一拐地往狗所走去。

　　小门在后面喊道：“飞哥，你去哪儿？”

　　齐飞并不回头，只是吼道：“我他娘的找饼干去！”

　　“怎么没头没脑的......”小门也站起来，嘟囔道。

　　大头抱着胳膊，感叹道：“你飞哥这人缺点一大堆，但还是优点的。”

　　“什么优点？”

　　“心态好，还抗造。”

　　......

　　齐飞倒是没想到，最近身价倍涨的李斯诺还会联系他。

　　那天他正好在帮田小波整理案子资料，接电话时还有点心里打鼓，这是来找他退钱的还是骂他的？

　　他脸皮虽厚，但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李斯诺这个案子他什么都没贡献……最多算是掺和了一脚连带着出了次名。

　　好在李斯诺并没有这个想法。

　　那头，李斯诺声音随和：“齐律师，上次的事连累你了，一直想跟你说声抱歉。”

　　齐飞受宠若惊，这么大个明星，亲自打电话是来道歉的，他立刻把李斯诺趾高气昂的历史形象忘到了天边，热情回应：“哪里哪里，那也不是你的错！都也不容易！”

　　“是呢，我们也总算洗清冤屈了。”

　　齐飞点忙称是。

　　李斯诺：“齐律师，是这样的，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想邀请你参加周五的宴会，就在牧山云场。”

　　“我一定准时去！”齐飞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宴会社交场合一定很多人，他得去混个个眼熟，说不定就能拿下个案子！

　　自上次被大头点醒，齐飞就跟打鸡血似的，恨不得每天都能接案子。

　　不过这个云山牧场离城区得有几十多公里远，偏得连公共交通都不到，打车的话起码也得两百多块。

　　想到这里，齐飞就有些犹豫了，案子还没着落，就得搭进去好几百块钱，这不太符合他做人的准则。

　　于是齐飞不怎么要脸地睁眼说瞎话：“呀，李小姐，我的车这周正好送去保养了，倒时候我能不能蹭个车？”

　　“……”李斯诺沉默了会儿，“这样的话我让助理来接你。”

　　齐飞赶忙道；“那就再好不过！”

　　齐飞那些批发市场上二十块一件，五十块三件的衣服不太能登大雅之堂。

　　于是他果断奔到宁乐家里，“入室抢劫”了一番，选了一件花俏的外套，只因宁乐说这是件外套他了他小半年的工资。

　　周五，齐飞如愿蹭上了车。

　　云山牧场是个私人农场，占了整个东边郊区的三分之一的土地，这里不但挖凿有人工湖，还圈了片草地作跑马场，听说年底还打算建个高尔夫球场——用齐飞的话来说就是钱多了没处花。

　　而农场的主人就是拓岩的股东，许云山许总。

　　李默默从自己车上下来，旁边停着的是韩域的库里南，他三两步跨到韩域面前，又抢了冯柏的位置，一边推着轮椅一边调侃：“看来这个许总这些年通过拓岩赚了不少钱，难怪你要重新分股权。”

　　韩域并未反驳，由着他推着自己往前走。

　　李斯诺正和许云山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她妆容精致，穿了一身大花摆的礼服，隆重得可以直接去走红毯。

　　许云山五十来岁，脸颊因为肥胖下垂严重，那突出的肚子将衬衣绷得没有一丝褶皱，看起来不像个娱乐公司的股东，更像是个暴发户。

　　跟李斯诺站在一处也不像是情人，更像是一对父女。

　　李默默撇撇嘴，侧头跟落后一步的冯柏吐槽：“这场面还真有点辣眼睛，听说许总家里正鸡飞狗跳的闹离婚呢，这就迫不及待让新宠出来见人，看来是真走心了。”

　　冯柏矜持地点点头，他这会儿有点不高兴，李默默好几次抢了他的活儿，害得他只能两手空空跟在一旁。

　　“诶？你今天怎么不说话？是不是阿域扣你工资了？”李默默有点奇怪，他向来神经大条，哪里知道冯柏的小心思，但即便知道了，他也不见得会把推轮椅的位置让出来。

　　这时，李斯诺向这边看过来，她扯了扯许云山的胳膊，许云山也朝这边看过来。

　　韩域：“小心说话。”

　　李默默只得闭嘴。

　　许云山带着李斯诺朝这边走来，还没走近便高声道：“韩总大驾光临，可真给我老许面子！”

　　韩域神情淡漠地点头。

　　许云山早已习惯韩域的哑巴态度，没放在心上，他又看向李默默：“哟，小李总也来了！代我向你姐姐们问好！”

　　李默默从小混迹这些场合，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于是他眉开眼笑道：“我大姐上次还说云山牧场是块风水宝地，还想着是谁这么有眼光，原来是许总啊。”

　　许云山听得高兴，他笑呵呵道：“李总要是喜欢我这寒舍，随时可以来玩！”

　　管这几百亩地叫寒舍，也就许云山说得出口，李默默心里狠狠啐了一口：“那就打扰许总了，我回去就跟我大姐说说！”

　　两拨人不走心的寒暄半天，一旁的李斯诺突然插了句嘴：“韩总，齐律师早到了，现在正在里面呢！”

　　韩域将视线移到李斯诺脸上，皱了皱眉：“齐律师？”

　　李斯诺还以为韩域对齐飞这个称呼不太熟悉：“对啊，齐飞，您的好朋友。”

　　韩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询问。

　　李默默和冯柏对视一眼。

　　李默默眼神询问：他俩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冯柏眨眨眼：我不知道。

　　李默默拉下嘴角：比我还好那种朋友？

　　冯柏有眨眨眼：……不知道。

　　李默默眯着眼睛：你天天跟在老板身边，连老板什么时候交了朋友都不知道？！

　　冯柏无言，索性转过头不再搭理李默默的默剧表演。

　　李默默：“……”

　　见韩域不说话，李斯诺又开始套近乎：“齐律师是我的代理律师，我这次被人诽谤多亏齐律师帮了大忙。”

　　韩域不急不缓道：“帮了大忙的是许总。”

　　言下之意她是靠金主才得以翻身的。

　　李斯诺有些尴尬，没想到韩域不接这茬，她心理虽疑惑，但还是附和：“是啊，终归还是老许的功劳。”说完，李斯诺娇嗔地看了许云山一眼。

　　许云山被李斯诺看得浑身舒坦，胖手搂过她的腰笑了两声：“为了你的事我可是腆着老脸求了韩总，一会儿你可得好好敬人一杯。”

　　这下轮到李斯诺神情诧异，她倒是没想到韩域才是幕后的推动之人。

　　韩域懒得再应付，他道了声“先进去了”，就带着李默默和冯柏往宴会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