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故事》吃糖醋排骨

15、卫士

　　两天加个周末，齐飞在家闲了足足四天，因为韩域的警告，连拉着齐雯去摆地摊也行不通了，这种不挣钱的日子让他抓耳挠腮。

　　在快要长成猕猴桃之际，齐飞接到了小门的电话，小门的声音在那头兴高采烈冲他喊：“飞哥，快回狗所！你那个李斯诺的案子有变动了！”

　　自从被汪国华赶回家，齐飞也就不怎么关注网上的消息，网上的嘴千千万万张，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谁知这些东西跟恶狗似的追在他后面，躲也躲不过。

　　齐飞拿不准是好是坏，他咽了口口水，有些发怵：“有什么变动？”

　　“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小门正准备解释，电话似乎被大头抢了过去，声音也换成了大头，“赶紧来上班，来了再说！”

　　齐飞只好马不停蹄赶往鸡丛街，离狗所还有十几米远，他远远看到门前围了一圈人，大头、小门也身在其中。

　　齐飞心里“咯噔”一声：网上骂不够还找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齐飞停下脚步，打算先躲起来先报个警。谁知大头眼尖，已经看见他，还朝他挥手大喊：“飞飞，这里！”

　　人群朝他看来，齐飞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人堆：“那什么，凡事好商量，现在可是聚众闹事……大不了我给大家道——”

　　“放！”齐飞话还没说完，只听大头一声吆喝。

　　话音刚落，“嘭”一声，天上飘散着五颜六色的彩带，落得齐飞满头满脸。

　　这玩意儿他只在别人婚礼上见过。

　　还没等齐飞看明白今天是谁家大喜日子，小门又搬了个半人高的红底招牌挤进来，他仔细一瞧，上面漆金大字写着：“扶危济困，依法维权，励志卫士，律师齐飞。”

　　随着招牌交到他手里，“新人”齐飞眼皮跳了跳，就这么跟着一块木头疙瘩来了个“喜结连理”。

　　齐飞云里雾里、不知作何反应，但显而易见，这些人不是来找茬的。

　　大头喜滋滋跑过来搭着齐飞就是张合照，随手又发到了朋友圈。狗所的其他人也不甘示弱，挨个跑过来挨着齐飞拍照，齐飞条木着一张脸，俨然成了鸡丛街活生生的旅游景点。

　　一场闹剧持续了半个小时，最后大伙儿收拾收拾转身回了狗所，一直端在齐飞手里的招牌也被移到了门口的墙上，成了狗所的第二块招牌。

　　又过了半小时，齐飞总算从大头口中得知了这场闹剧的前因后果。

　　原来李斯诺的事又有了反转，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冯琳被人揭了出来，连带她早年干的那些“好事”，也被扒了个一干二净。

　　网民们恍然大悟，惊觉原来自己才是个笑话，被人当狗遛着走，一时间怒不可遏，谁还管什么李斯诺。

　　人就是这么奇怪，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时，好的坏的都能事不关己；只有水花溅到自己身上时，感同身受才能来得如此热烈。

　　对冯琳的骂声和对李斯诺的同情声一时间不分伯仲，不过随着李斯诺的洗白，齐飞这条倒霉的池鱼也迎来了春天。

　　齐飞，这个在永城就能找出上千个重名的普通人，又第二次进入了大众的视线，好在这次是正面的。

　　齐飞的大头照被另一张照片给替换了，依然是张大头照，那是他十年前在永城中学光荣榜上的照片，虽然模糊，但确实是他本人。

　　永城人民都知道，永城中学是全城最好的中学，每年的升学率让其他学校都望其项背，而能挂上光荣榜的学生，那都是精华中的精华，所以不可能是个需要作伪学历的人。

　　而后，又有消息传出，齐飞少年父母双亡，有个身患白血病的妹妹，他辍学也完全是因为要照顾还牙牙学语的妹妹……他本人不但没有被生活的意外打趴下，反而在后续几年通过成人大学获得了毕业证。

　　网友唏嘘不已，没隔多久，前几天还被口诛笔伐的造假律师，转眼间就换了个名字——励志卫士，励志是对生活的励志，卫士是社会的卫士。

　　两个别名一对比，高低立下。

　　“生活给予的折磨并没有击垮他，他站起来了！他负重前行！他是中国版的保尔·柯察！他是男版的海伦·凯勒......”大头照着手机念了一遍，既大声又深情并茂。

　　齐飞听得飘飘然，他让大头把网址给他，他准备打印下来，在办公室所有显眼的地方都放上一份。

　　大头翻了个白眼：“得了，我们夸夸你就行了，怎么还自恋起来了！”

　　正说着话，汪国华走了进来，老褶子脸上红光满面：“咱们下午再多做几个横幅，我联系了街道，咱们挂远点！”

　　大头：“……”

　　果然是小的脸皮厚老的也薄不到哪里去！

　　汪国华背着手，一副老神在在：“看看，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所以不要有点事就大惊小怪……这种结果我是早就料到了。”

　　齐飞和其他人满头黑线，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在骂骂咧咧地吃降压药……

　　汪国华忽视众人的表情，他大手一挥：“走，今天要庆祝庆祝，我请客！”

　　众人眼睛一亮，一齐欢呼。

　　汪国华补了一句：“马婶麻辣烫。”

　　众人耷拉下肩膀，又一齐失望：人均不超过二十块的麻辣烫算哪门子请客！

　　失望归失望，但吃还是得吃，好歹节省一顿午饭钱，于是下了班一群人乌泱泱朝隔了条街的马婶去了。

　　马婶麻辣烫的老板就是马三婶，她差不多五十来岁，在鸡丛街开了十几年的店，周围的店铺换了一茬又一茬，就她还能屹立不倒。

　　不大的店里放了三四张小方桌以及十几根塑料板凳，身着衬衣皮鞋的众人也不嫌弃地上的油渍，大马金刀地在塑料凳上坐下。

　　跟破旧的环境比起来，味道就显得格外突出，街坊邻居都爱来光顾，狗所的人也常来这儿解决温饱。

　　店门口还支了个小摊，卖些烟和饮料，那是马三婶父亲的产业。

　　别看这产业小，却被马老爷子活生生走出了一条时尚之路——摊位从里到外被刷成了淡粉色，带闪光的彩灯围了一圈，年轻女生的人形牌立在一旁，烟柜上还有马老爷子亲题的应援口号“萌萌勇敢飞，小马永相随”。

　　狗所的人头一次见无不心惊肉跳，一问之下才知道马老爷子最近迷上了女团，象棋不下了遛弯也不去了，天天在家追星，要不是马婶拦着，老爷子还准备拎着拐棍去机场接机……

　　此时，这位八十多岁的“老年铁粉”正摇着藤椅，老花镜架在鼻梁，手机卡在烟架间，盯着屏幕看得津津有味，外放的声音能听出是某个女团的选秀节目。

　　等饭的间隙，齐飞从他摊位上买了包烟，顺带瞄了两眼，嘴欠道：“马大爷，这小姑娘都能当您孙女了！”

　　马老爷子年纪大了，有个间歇性耳背的毛病，比如现在，他就没听见齐飞说什么。

　　大头敲着筷子，朝齐飞挤眉弄眼：“飞飞，你应该问问问老爷子这个萌萌和李斯诺比，谁更好！”

　　马大爷脑袋动了动，这下又能听清了，他嘴角往下一撇：“李斯诺不行，年纪太大！”

　　齐飞一愣，好笑地摇头，李斯诺估计想不到，她的大好青春年华会被一个门口假牙的大爷嫌弃……

　　……

　　韩域忙完手里的工作，问一旁正偷偷打呵欠的冯柏：“网上那些现在怎么样了？”

　　“跟预期一样，冯琳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李斯诺和......齐律师那边都是向好的，”冯柏顿了顿，实在忍不住好奇，“老大，你跟齐律师挺熟的哈？”

　　这话他早就想问了，那天在永城大门口，两人一看就有交情，虽然他老大一直黑着脸——但韩域平时也不见得有什么好脸色，更何况这次还出手管这种闲事……

　　韩域皱了皱眉，反问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他关系好了？”

　　冯柏：“呃……倒是也没看见。”

　　韩域“哼”了声，解释道：“拓岩的许总都找上门了，李斯诺现在是他的人，我不帮忙那股权划分谁搞得定？”

　　这许总是拓岩的大股东，李斯诺不知怎么搭上了这号人，韩域碍于股权划分的事，不得不搭把手又顺带做个人情。

　　事实上，韩域从来不屑解释这些，现在不但解释了，还长篇大论，多少有点“解释就是掩饰”的意味。

　　冯柏心里敞亮，他表面频频点头，表明对韩域顾全大局深刻的理解和赞同，私心里却越发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