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故事》吃糖醋排骨

12、池鱼

　　垃圾、黑心也就算了，但说齐飞知法犯法这事就有些离奇了。他虽然时常贪些小便宜，但也没胆子去走钢丝，何况他还是个律师。

　　但很快消息就传得有模有样起来，说齐飞是学历造假，他高中辍学后就在网吧当网管，连大学都没上过，怎么可能当上律师，要知道在永城做律师起码得上过大学。

　　齐飞在网吧做网管的照片一被发出来，同行业的人也赶来看热闹，有的还连夜更新了公众号，解释什么叫造假，美名其曰是普法，实则是在落井下石。

　　其他骂名事小但知法犯法、违法乱纪可是大事，只怕再扩大下去，司法局都得找上门来。

　　整个狗所愁云惨淡，他们实在想不通，这世上除了警察，竟然还有这么专业的组织，能把一个陌生人了解得这么透彻，别说祖宗十八代干什么，齐飞怀疑他今早吃什么都有人知道。

　　大头倒是不这么认为，他说能被记录的都是在网上留下过痕迹的，当然像齐飞这种不上网的抠脚大汉铁定是熟人干的。

　　大头问：“你是不是得罪谁了？情债？不对，你这光棍都打了多少年了……”

　　齐飞愣了愣，他心里有个人选，但只是一瞬间又否认了。韩域不可能做这种事，他们现在虽然是恨不得大卸八块的关系，但以他的了解，韩域这人能动手就不会搞这些，弯弯绕绕鸡零狗碎的，他嫌麻烦。

　　小门来鸡鸣街还不满一年，他偷偷扯了扯大头的衣角，低声问：“飞哥真的高中没毕业啊？”

　　“你可别瞎听！”大头拍了把他脑袋，“你飞哥可没造假，他可是咱们狗所的励志第一人。”大头知道情况，但他这会儿也没心情给小门从头到尾讲一遍，只赶他上别的地方呆着去。

　　按理说重点在李斯诺那边，齐飞就是个边缘人物，炮火好巧不巧落到他脚下，冒点火星也该灭了，但谁知这火星不但没灭，反而吹起燎原大火。

　　消息越来越偏，越来越乱，转眼间齐飞就成了早年抢劫、杀人无恶不作的罪犯……越是猎奇，讨论的人就越多，齐飞这个当事人，被淹没在口水里，话语权等同于零。

　　齐飞头昏脑胀，他昨晚破天荒的没睡着，这会儿思维有些跟不上，于是摸了打火机出去。

　　尼古丁吸入肺部，释放的多巴胺让齐飞跳动了一早上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他盯着眼前的一点火星，有些惶然。

　　本以为是天上掉馅饼，让他毫不费力地拿到这么大一笔钱，谁知这馅饼已经标好了价，只等他吃进肚里再来讨债。

　　万幸的是，前面二十多年的经历将齐飞的知觉打磨出异于常人的钝感，除了茫然，倒也不至于惊慌失措。换作别人，这个时候早已痛哭流涕，他好歹还能靠一支烟消化下去。

　　齐飞将烟蒂扔进垃圾桶，转身回了狗所，他安慰众人：“你们也别丧这脸了，那些人就只能在网上用嘴放屁而已，又不能把我怎么着，况且我现在好歹也算‘知名’人士了……”

　　这番自以为轻松幽默的言论没有得到一点反馈，他突然觉得气氛跟他出门前有些不一样了，刚刚还愁眉苦脸的众人，现在都低着头玩手机，表情也不愁了，似乎……都很忙？

　　齐飞看见大头和小门两人在座位上埋着头，时不时哼哼两声，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齐飞敲敲桌子：“大头，干什么呢？”

　　大头头也不抬，蒙着声音：“爷爷我在教怎么做人——嘶，这人脑子没能完全进化吧！都不知道什么叫不信谣不传谣！”

　　小赵也抱怨道：“我这个更无语，我一个脏字都没说，非说我骂他！”

　　另一人也说：“我也算是明白什么是杠精，我说墙不是白的，他非理解成墙是黑的，你说这种人是数学不好还是逻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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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飞听得云里雾里，好在小门还能抽空解释解释：“头哥他们注册了小号，正跟那些胡乱造谣的人对骂呢。”

　　齐飞：“……”

　　齐飞没想到也就一根烟的工夫，这群人都跟吃了弹药似的，没出发泄的火力都聚到网上去了。齐飞这个受害人还没怎么着，这群人平时好吃懒做，但这次打抱不平却格外积极。

　　虽然方法幼稚又低级了些，但说不感动是假的，齐飞心里一暖：“那什么，谢谢大家了，倒是也没必要这么做——”

　　“干！”小赵骂了声脏话，“这傻逼骂不过我，居然说我网名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你网名叫什么？”

　　“梦中情男啊。”

　　大头露出半个脑袋：“……确实猥琐。”

　　小赵气急：“你那个什么雄霸天下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没过一会儿，几个人又因为网名的事七嘴八舌吵起来，被忽视的齐飞摇摇头，收回刚泛起的那点矫情情绪。

　　反击小分队在前线奋战了几个小时就偃旗息鼓了，主要是实在收效甚微，他们纵使有理有据，但架不住寡不敌众，刚冒个头就被踩在底下，还废了半天口水。

　　互联网上别说主持公道的法官了，连个旁听的都没有。

　　他们大失所望，下定决心今晚要加班加点复习刑辩之术，以求明天再战。

　　这股舆论之风还没来得及吹散，狗所的业务就开始受到了波及，这是大家都没想到的。

　　一日，一位才签约不久的委托人听说了网上的事，特意跑来律所要求解除委托。狗所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同意他的要求，小门耐心解释网上那些都是莫须有的谣言，并不可信。

　　但那人却不买账，反而盛气凌人：“你们赶紧开除他！这种杀人犯怎么能当律师。”

　　“那都是网上的谣传，你想想看，要真是杀人犯公安早就闻风来抓人了。”小门苦口婆心。

　　那人想想觉得似乎也有道理，但是却拉不下面子，于是嘴硬道：“......那，那也是个骗子，高中都没毕业呢我可在网上看到证据了，你别蒙我！反正我就要求开除！”

　　大头在一旁听得失去耐心，他摊手逐客：“你有病吧！网上的话你也信？我们还不想给你这种黑白不分的人代理案子！爱来不来！”

　　“你你你！”那人没想到会被拒绝，而且态度还这么恶劣，一时气急败坏，气冲冲离开了。

　　其他看热闹的人围过来。

　　“头哥，你今天好帅！”

　　“大头！不愧是要雄霸天下的男人！”

　　“都别拦我，我今天要拜倒在大头的西装裤下！太帅了！”

　　“……”

　　大头也得意洋洋，这几天堵在胸口的郁气排得一干二净，真是放飞一时爽，一直放飞一直爽！

　　“帅个屁！我要是再不回来，老底儿都让你们给败光了！”一阵含带怒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中气十足，狗所的众人对这声音无不熟悉，一瞬间噤若寒蝉，毕竟所有人都被这声音骂得个狗血淋头过。

　　汪国华大步跨进门，不到一米七的个子，硬是走出了两米的气势，带过的风化作道道雷霆闪电，劈得众人呆立原地，动也不敢动。

　　只见他瞪着铜铃眼睛扫视一圈，随着他的视线，大家都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

　　视线经过大头，他只觉得后脖颈一凉，刚刚的嚣张气焰灭了个一干二净，心想，完蛋了！

　　好在汪国华只是冷哼一声，迈开步子朝里间的办公室走去，仅留下一句吼声：“齐飞呢，给我滚过来！”

　　齐飞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跟着进了办公室。

　　田小波拎着包，冲大家使眼色该干嘛干嘛去，众人这才连忙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