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念》墨漠清寒

5、第五章 留恋

　　第二日，霜华便命侍女为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月白色的刺绣斗篷下，罩着一席雪白的流光长裙，愈发衬得霜华清冷冶艳，飘然若仙。
　　打听到御花园在大火中幸存了下来，霜华便命婢子扶她到御花园中，静立在最繁茂的那株梨花树下，同时命人去请璟阩。
　　此时梨花盛开，花飘若雪，霜华起了玩心，命人迅速为她打好了秋千。她高高地荡起来，笑声不断，只觉身心在此刻才得以放松。
　　璟阩远远就听得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是那么地纯真无邪，感染人心，他不由得勾唇一笑后加快了脚步。
　　“来了。”霜华在心中默念一声，随即越荡越高。许是因为目盲之故，她的耳力出奇敏锐。
　　在璟阩距霜华仅有数步之距时，霜华佯装没有坐稳，径自松开绳子，让自己飘飞出去，她相信以璟阩的武艺，接住她不是难事。
　　如她所料，她跌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璟阩紧紧抱住她，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
　　耳边传来低沉却温润的声音：“怎么这般不小心，若是摔着了可怎么好？”
　　霜华轻巧一笑，顺势偎入他怀中，道：“陛下是不会让我摔着的，对吗？”
　　对于霜华突然的投怀送抱，璟阩的身子僵了一僵，随后反应过来，问道：“你是故意的？今日请朕前来，就是为这般？”
　　尽管这一世他已成为帝王，但他还是这般性子，沉稳宽和，不易动怒，霜华心下泛酸，如果她也如前两世那般不晓前事，该有多好。
　　见怀中人显而易见地走了神，璟阩轻咳一声，将她放下地，随即屏退众人。
　　“你……”
　　“我好看吗？”
　　璟阩刚开口便被打断，面前这个小女子当真不同，她的所行与所言，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着实跳脱地很。
　　但他还是好脾气地依从了她，认真地注视着她说：“好看，这身装扮很适合你，宛若碧海蓝天，春水凝碧，与你的气质两相合宜。”
　　霜华噗嗤一声笑了，说：“没想到陛下还懂得评价女子的装束呢？”
　　见她笑了，璟阩也露出笑意，语中暗含了丝戏谑道：“朕懂得的事情，可多了。”
　　“喔？既如此，陛下可知我接下来要说什么？”霜华挑挑眉。
　　“这……”璟阩语结了，心道这小女子可真是难以琢磨。
　　“那我直说吧！”霜华开门见山道：“陛下既夸赞我好看，那可够格入你后宫吗？”
　　“此话当真？你这是又打量什么主意来捉弄朕？”璟阩又惊又喜，但他当真猜不透霜华下一步的打算。
　　“妾本丝萝，愿托乔木。如今，霜华公主已然沦落为一个国破家亡的盲女，结果只有四下流离，无枝可依。昨夜细思良久，决定还是要攀附陛下这株葳蕤高大的乔木，不知陛下可曾改了主意？抑或是，觉得我心思叵测，不敢收留？”霜华淡淡地笑着，语气中隐隐含了丝挑衅，活脱脱是当年那个骄矜冷傲、意气风发的魔族公主的模样。
　　璟阩闻言抱起手臂踱起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神里颇含玩味。他的身形倏然一动，单手搂过她的纤腰，他的气息就喷在她的脸前。
　　“依你所言，你一介目盲孤女都敢入朕的后宫，那朕还有什么不敢的？”璟阩眯了眯眼睛。
　　“那日后，还劳烦陛下，多指教了……”霜华不惧反笑，伸出双手，魅惑地攀上他脖颈。
　　璟阩一发力将人抱起，大踏步向外走去。
　　“传朕旨意，命江淮王同镇国大将军处理梁王宫事宜，余者随朕班师回朝，即刻出发。”
　　就这样，霜华随璟阩回了陈国，回去后她才知道，原来璟阩六宫虚设，一心投身社稷，未纳一位妃嫔。霜华不仅在心里暗笑，这个司命也真是个死心眼，让他写他们虐恋情深的命簿，他还真多一道红线都不给璟阩牵。不过，这样也好，她就可以利用剩下这大半年，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了。
　　璟阩待她是真的好，事无巨细，均为她安排妥当。为防下人侍候她不尽心，他直接将人安排进自己的偏殿，殿内陈设均按照云舒苑布置，这样霜华就算独处也不会发生磕绊。
　　春尽，夏去，秋来，冬近，二人日日相伴，感情甚笃。
　　夜间，霜华回想起这些时日的快乐，嘴角不住上扬。
　　回陈宫后，璟阩便命人造了个牢固的秋千，座椅四周皆有围栏，他再也不担心霜华使小性子跳下去了；他为她寻来木刻的盲书话本子；素来沉寂的皇宫也突然组建起了南府班子；为怕她长日无聊，他带她去宫外驰马；带她到一望无垠的花海，去寻香气最盛的鲜花；他就望着她在花海翩舞，而他为她提笔作画，尽管她看不见，但她也相信，他笔下肯定是她最美丽最欢悦的模样。
　　霜华永远都记得那一日，他自身后环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我知道，你的内心非常渴望自由与光明，霜华，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的眼睛，带你领略大千世界的美，将所有的美景都陪你走遍，将所有的美好都诉与你听。”而他真的做到了，得他如此珍视对待，她何以为报？
　　“璟阩，这一次，就换我自行了结，永久地成全你吧！”一滴清泪自霜华眼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