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念》墨漠清寒

4、第四章 无忘

　　在霜华走后，璟阩请命亲自彻查战败一案，真相也很快水落石出，原是一直嫉羡太子的梁王在捣鬼，他被囚于暗室，终生不得出，几月后绝望自杀。
　　璟阩大仇得报后，自请驻守嘉峪关，他遂了霜华的愿，终身庇护着边关的百姓。
　　待璟阩命殒归天后，司命那边又犯起了愁，明明命格大体上是相似的，为什么在霜华死后，璟阩的命格就会完全偏离他原定的方向呢？这让司命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保证下一世璟阩能安然渡劫，司命前去见了霜华，从往生镜中让她看到了过往两世的一切。
　　霜华看后心中感动非常，她答允司命，再次轮回时她不会服下孟婆汤，她会带着两世的记忆，克制着自己的情感，这样璟阩就不会因为对自己情根深种，而扰乱命格。司命也给霜华留下了信物，以便第三世有需要时，他会下界帮助。
　　第三次踏上奈何桥时，霜华心事重重，当孟婆欲将汤碗递入她手中时，她豁然转身跳入了轮回之境。
　　此时璟阩的汤才饮到一半，突见霜华如此作为，他想都未及想便紧随霜华跳入凡界，第三世的历劫开启了。
　　这一世，霜华的出身较之前好了许多，她重新成为了公主，且为梁国嫡后所出。许是司命觉得有求于她，便破天荒地偏袒了她一回，没有让她改变原本的容貌。不过她注定有得便有失，她需以一世的光明，去交换倾国倾城的容颜。
　　而璟阩在这一世，也成为了异国太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他于十六岁登临帝位，年纪轻轻却治国有道，陈国在他的统治下愈发繁荣昌盛，隐隐有吞并其他四国之势。这一天到来的没有太久，就在璟阩登基三年后的春天，霜华所在的梁国覆灭了。
　　灭国之日，熊熊火焰几乎吞并了梁王宫，那是梁国皇帝命人放的火，他宁可玉碎不为瓦全，誓死也不愿臣服于璟阩膝下。待璟阩带兵入宫时，整座皇宫几乎焚烧殆尽，唯余西北角的云舒苑，还留有半壁残垣。
　　“那是何处？”璟阩询问道。
　　“回陛下，据说那是最不受宠的霜华公主的宫室。”副将抱拳道。
　　“最不受宠么？此番倒是因祸得福了呢！咱们去看看。”璟阩冷冷一笑。
　　云舒苑的宫室坍塌了大半，但主墙似有什么宿命般，仍旧傲然屹立。在它之下，有一抹纤细窈窕的倩影，她不施粉黛，不着华裳，甚至连满头青丝都是披散下来的。她的神色看起来茫然无措，但就算如此，她的美也足以令人窒息。
　　“竟然是你！”那是他数度梦回的女子啊！璟阩讶然一叹，接下来便不顾危险冲入余焰中。
　　听到那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霜华心头五味杂陈，她知道，他终究是来了，宿命如此轮转，她注定逃不过。她顺从地被他抱起，乖巧地依偎进他温暖的胸膛里，真的好希望可以永远被他这么抱着，她如此作想，疲累地阖上了眼眸。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到了他们之前两世的因果，眼见着那冰冷的利刃又要再次刺入自己的心口，霜华惊惧地从床榻坐起。
　　才坐起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温柔宠溺的男声从头顶传来：“你不要怕，有我陪着你。”
　　这份温暖与宠溺她分明如此贪恋，但她只能皱起眉，故作无情地推开了他。
　　璟阩身形一退轻巧立在床边，他轻笑道：“好心安慰你却险被推倒,朕只听闻霜华公主美貌，可从未听说公主竟是如此刁蛮。”
　　听他这般轻松调笑，霜华心里蓦然一酸，只怕这样的场景，只会发生在这一世短暂的时光里了，但就连这短短的时光，她都不能放任自己与他真心相爱相守。
　　见她不答话，璟阩眉头微蹙道：“朕只听说公主素有眼疾，难道经此一事，竟也口不能言了吗？来人，速传太医！”
　　“不必了。”霜华出言道：“微贱不祥之躯，何劳陛下挂怀？若陛下当真宅心仁厚，那么请放任我自生自灭，便是最好的结局。”
　　“你不会死的，从朕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决定要护佑你的平安！”璟阩的手微微攥紧。
　　“嗤，陈国陛下当真是年轻有为，不仅仗打的好，就连哄女人的漂亮话，也说的这样好。”霜华不屑地冷笑道，她以为璟阩只是瞧上了这副皮囊，为了虏获她的心，才故作一副知冷知热的样子。但她却不知，璟阩并不曾骗她，他似生来就带有爱她的本能。
　　只因当日匆忙跳下奈何桥时，璟阩的汤只饮了一半，故而在璟阩的脑海里，霜华的形象便从未抹去。但他也忆不起往昔，见到霜华只作久别重逢一般，只想将多年来的一腔深情都倾注于她身上。
　　但霜华明显会错了意，如今她作为一个亡国公主，该怎样面对面前这位一片深情的敌国帝王，她属实没有想好。于是她冷漠对待璟阩，暂做缓兵之计。
　　夜深之时，床榻前多了一位男子的身影，正是被霜华召唤下界的司命星君。
　　霜华从司命处知晓了前因后果，她蹙眉踌躇良久，道：“如此境况，我该怎么做？”
　　司命折扇一摇，娓娓说道：“若说你们二位所历情劫，这第一世，是后知后觉，人去才知情深的痛；第二世，是青梅竹马，却惨遭背叛的痛；如今这第三世，便该是情深不寿，黯然销魂的痛了。情之一字如此之苦，想来三世情劫过后，太子殿下重归天界之时，便能断情绝爱，不再惦念。”
　　“星君既如此说，该怎么做，霜华已然明了。另外敢问星君，这一世我的大限之期，定在何日？”霜华淡然道。
　　“世间美好无限，春华秋实，小臣也不是个吝啬的人，既然这已经是公主和太子的最后一世了，你们便将种种美好全然经历后，再完此劫吧！隆冬之时，一年终日，司命静候公主回天。”司命星君收起折扇，恭敬地向霜华肃了一肃。
　　“多谢司命星君。”霜华的瞳眸微微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