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入阵曲》佘跫

52、太子

　　端昀与谢勋冷战数月，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可又实在是不想和谢勋讲话。恍恍惚惚，李纫秋就把那孩子生下来了。
　　小皇子诞生那一日，照例说要摆宴席的，杯盘珍馐摆满桌，觥筹交错间，谢勋突然觉得这一切很虚幻，就像飘在空中的丝帕，无所托只能随风来去。他不理解自己如此心境从何而来。垂眸瞥向端昀空空如也的座位，心底一冷。
　　端昀没有空理会谢勋，他要趁着这次酒宴把那小侄子转移出宫。
　　“从今往后，你无须再做小女娘，你的名字，叫做端申。”端清月低头摸了摸孩子的脸，又把自己的脸贴上去，感受小生命的温度。
　　“申儿，娘不能给你荣华富贵，今后的日子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了。”端清月道，她最后留恋地看了孩子一眼，把孩子递给谢勋。
　　端昀把小孩儿递给宫女，宫女的小娃娃早就被安置在摇篮中了，是个长得与端申极为相像的姑娘。
　　端昀伴着那宫女一块出去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奴家叫小葵。”
　　“好，小葵，此后你既然是申儿的母亲，就忘了你家姑娘，逃得远远的去。”端昀从身上掏出银两递给她，“莫要再回来，只需要知道你家姑娘在宫中会过的很好，我和姐姐会用心待她。”
　　“好，多谢大人。”那女子落下两行泪，匆匆带着孩子走了。
　　一切平安顺遂，清荷公主的月子坐满就起身活动了，宫门大开，她不再担心那些平日里嘈杂的贵人娘娘们。
　　新鲜空气仿佛自外重新席卷了她这一方天地，院子里前几日还死气沉沉的树儿花儿重新挺直了腰板。
　　端昀靠在屋檐上看着这一切，心道，他在这宫中也并不是无依无靠的，至少他还有个姐姐和侄儿，他们都是他的亲人。
　　他纵身一跃离开宛央宫，回到住处，却在院子里看见了许久不曾来的谢勋。
　　“大王？”他笑笑。
　　谢勋凝视着他不语。
　　端昀便绕过他走进屋中。
　　“玄度，”谢勋转身追上他，“我们许久没见了。”
　　“前日早朝上不是才刚见过的。”
　　“你知道我想表达什么的。”谢勋顿了顿道，“你原谅我了吗？”
　　端昀疑惑地回首，道：“大王是大王，我是我，大王说什么原不原谅，那也太看得起我了。”
　　“端玄度，那你就说吧，你以后想怎么和我过？”谢勋道。
　　“大王继续当大王，我便继续当大王的臣下，除此之外，再无瓜葛。”端昀道，“如此，可行？”
　　谢勋有些惊恐，他无助地看着他道：“你不爱我了吗？”
　　端昀轻笑一声转身对着他道：“我爱你，谢济帆，是你不够爱我。”
　　———————————————
　　端清月悠闲地饮着杯中茶，垂眸看范和在身边写字，越发的有模有样了。范和是她和范祠安的儿子，她心里虽然有怨，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小孩子又有什么过错呢？偶尔低头看到范和稚嫩的脸上透露出几丝范念的神情了，她还是禁不住会心底一抽。
　　自从这宛央宫的宫门打开，那些嫔妃们时常会来找她，有些是来找茬，有些却真是来看看她如何的。来些人也好，她实在是太寂寞了……
　　端清月放下茶盏，抬头看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走了进来，是生面孔。来人正是李纫秋。
　　“你就是端清月？”李纫秋问。
　　“是。”端清月点点头。
　　“月月，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李纫秋想起那一夜谢勋嘴中所念之名，眉眼间闪过一丝阴霾，但她不着痕迹地隐去，笑着对端清月道，“妾身名为李纫秋，是左丞相李大人的侄女。”
　　端清月对这突如其来的拉近距离属实不是很理解，她道：“你自便。”
　　“呈上来。”那李纫秋对着后面的小宫女呼喊了一声。
　　其中一个便上前来，她的手中拿了一个木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李纫秋将那小木盒子接过，然后轻轻打开，里边放着金色的茶叶，飘来阵阵茶香。
　　“这是初次见面的礼物，还请月月一定要收下。”李纫秋道着命身边几个宫女去泡茶。
　　端清月没有阻止他，一旁的范和依旧毫不受影响地写着字。
　　宫女端来温热的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李纫秋抬手喝了一口道：“是好茶，清荷公主请。”
　　端清月举起那杯子，掩袖喝了一口。一股清香久久徜徉在肺腑。“确实是好茶，那就多谢妹妹的馈赠了。”
　　“姐姐喜欢便好，妹妹还有他事，就先告辞了。”李纫秋起身道。
　　“好。”端清荷举起那茶，又抿了一口，只觉得清香扑鼻。
　　大约一刻钟后，范和依旧在专注写着字，突然身边的端清月一阵咳嗽。范和猛然扭头看她，见母亲整个人斜着歪倒在地上。
　　“娘！娘！你怎么了？”他焦急地奔上前去，蹲在端清月旁边，“快来人哪！快来人！”
　　“孩子，孩子，和儿，过来……”端清月唤着。
　　端和忙凑过身去。
　　“你要好好的，好好地活下去……”端清月抬手抚摸范和的脸，“那茶……有毒……莫喝……”
　　几个宫女听到端和刚才的叫声匆匆赶过来。
　　“快去，去叫太医！还有舅舅过来！”端和大叫道。
　　那些小宫女看一眼便知道了是什么情况，忙急匆匆跑出去。
　　端昀闻此飞一般地跑到宛央宫，姐姐此时已经在踏上了。太医把完脉摇了摇头，道：“清荷公主刚坐完月子，又中毒已深，已经无力回天了。”
　　端昀闻此，抓着端清月的手跪倒在塌边，他把脸贴在那手上，哭得撕心裂肺。端清月虚眯着眼睛，尽力抬起手，想摸一摸弟弟的脸，最终手停滞在半空中，然后直直落下。
　　“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是我没有保护好您，都是我！”端昀哭的已经泣不成声，“姐姐，姐姐求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你别走好不好……”
　　他哀求着，紧紧抓着端清月那只手，直到最后一丝温度也从那人的身体中流逝。
　　端昀站起身，范和趴在床头，眼眶红红的，见端昀不哭了，便问道：“舅舅，娘亲是不是去了爹爹去的地方。”
　　端昀看了那孩子一眼，不想说话，他厌恶范念，都是范念，都是范念一切才会变得如此，才会不可挽回！
　　“舅舅，娘亲说爹爹去的地方是天堂，也是每个人人生的终点。”那小孩儿继续说。
　　“天堂？”谢勋皱了皱眉，他望向范和红扑扑的小脸，疑惑为何姐姐会与孩子说，那恶人去的是天堂。
　　“是天堂，”他道，起身把小范和抱起来，“从今往后，你同你母亲姓，你叫端和，明白了吗？”
　　“明白了。”端和不解地点点头，但是他不敢问为什么。
　　端昀又道：“明日起，你与妹妹便同我住了，可好？”
　　“好。”端和道。
　　端昀起身，去隔壁房看了看在宫女怀里哭泣的端泠弦，嘱托了几句问道：“今日可有什么人来过？”
　　“今日来人是李丞相的侄女，李贵人。”那宫女道。
　　“舅舅我知道是谁杀了娘亲！”端和扒拉着房门胆怯道。
　　“你说。”端昀忙叫他进来。
　　“就是今天来的那个人，她给娘亲送了茶叶，娘亲就是喝了那茶叶泡的茶才中毒的！”端和道，“娘亲走前还嘱托我不要喝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