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入阵曲》佘跫

16、行船

　　谢济帆一觉醒来，看到边上汗涔涔的端玄度，他忙立起身子。端玄度早上就是邋里邋遢地跟着他跑出来的，现在凌乱的头发夹杂着汗水粘在脸颊上，脸颊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时不时轻颤一下，眉头微微锁着，许是梦到了自己被丢进了无间地狱里的油锅。
　　他忍住不嘴唇就上扬了，偷偷俯下身子，望着他汗渍渍的眉眼间。从一旁找来一把破扇子，扇起风来。
　　没过多久，端玄度也醒了。他看到床边的一把破扇子和俯视他的谢济帆。“谢济帆你醒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坐起身。
　　“太阳快靠西了，我们今天夜里得去查一查这船上出口的是些什么货物。”谢勋道，“此外，之后的日子里，你暂时叫我谢兄。”
　　“谢，兄？”端昀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
　　“诶，月月。”谢勋咧嘴笑道。
　　“莫唤我乳名！”端昀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向谢勋。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谢勋依旧嬉笑着，“叫一叫有何不可，小时候不都这么叫的。”
　　“那你得告诉我你的！”端昀哀怨道。
　　“你早就知道的。”谢勋道。
　　“我，我不记得了！”端昀气愤了。
　　“那你过来，我告诉你。”谢勋笑着朝他招招手，端昀便凑过去，“我的小名啊，嗯…….“直挂云帆济沧海”，如何，记起来了吗？”
　　“记得了，是阿云，小时候听乳娘那么唤你过。”谢勋满意道，“原来你的名字这样有趣。”
　　“那可不及月月你呢，要与日月争辉。”谢勋笑道，他说着从包裹中取出一小盒什么东西来。端昀便好奇地把头凑过去，谢勋道：“是在齐国买的荷花酥，要尝尝吗？”
　　他说着打开那个精致的盒子，里边果然整整齐齐放了四块桃花酥，花瓣呈粉红色，由尖端向内部逐渐由深变浅，看起来层次分明，栩栩如生。
　　谢济帆将荷花酥递到端玄度的手中，端昀细细欣赏了一下，才轻轻啃下一小片花瓣。“以前父皇母后都在的时候，宫廷里的御厨偶尔也会做，但是远不及谢兄你给我的这块逼真。或许，真正的名手还是更愿意穿梭在市井间，而不是高处不胜寒的宫殿。”
　　“月月喜欢就好。”
　　听到这个称呼，端玄度猛然抬起头，可看到那人叫得如此自然，忽然间就噤了声。
　　“谢兄也尝尝。”端昀道，谢勋便也拿了一块，一口咬去半个。
　　“逼真是逼真，可我素来不爱吃这种甜腻的食物。”谢勋道，“六分给外貌，三分给味道，就打个九分吧。”
　　端昀忍不住嗤笑一声。
　　太阳渐渐垂暮，行动也就该开始了。两人一路摸到船舱还算顺利。舱里的货物堆积得很满，累得高高的。谢勋拿出小刀划开一点，里面的大米便汩汩地流了出来。
　　“谢兄，是大米。”端昀压低声音道。
　　“是，越国常年供不应求，这倒也正常。”他托着下巴眼里有些迷惑，“我们依旧为他们提供足够的大米，按道理不存在矛盾。”
　　“会不会是大米被高价卖给越人，以此来牟利。”端昀道。
　　“若是高价卖，寻常百姓怕是承受不起，最近貌似也没听到什么越国饿殍遍野的消息。”谢济帆接着分析道。
　　“那就很奇怪了。”端昀蹙了蹙眉，随之，他把手插入谢勋刚刚开的那个小口子里，往深处探。
　　“如何？”
　　“确有其他的东西。”端昀道，“摸起来有个角，可能是个大木匣。”
　　“私自贩卖别的东西？”谢勋感到更疑惑了，“这种走私是如何引起越国人的公愤的？若是依旧平价提供大米，这没道理啊。”
　　“谁在那里？！”外边突然传来一声吼声。谢勋回过头，就看到船老大举着火炬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儿。但是他依旧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他质问着，语气都颤抖起来，震得胡子上下直摇动。
　　“不好意思啊，本想和弟弟出来方便一下，可是没找着茅厕。”谢勋说得客气，在暗中朝端昀使眼色。那船老大刚想说茅厕方向便被端昀勒住了双手和脖子。
　　“说吧，这些货船，真正在运输的是些什么东西。”端昀恶狠狠道，“老实说就放你走，否则就将你丢进江里喂鱼。”
　　“二位壮士……饶我一命……这货船……一方面送的是大米……卖给越国人的……另一方面，我在米里藏了一点珠宝……..我的妻子是越国人，她需要这钱，我还有几个孩子，呜呜，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这次就饶了我吧。”
　　“堵住他的嘴。”谢勋说着朝端昀扔去一块布。
　　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刀把那米袋劈开了，大米哗哗哗地洒下来，箱子的身形也逐渐浮现出来，他将那箱子拖出来，打开，里面正如船老大所说，是一些金银珠宝。
　　谢勋蹲下身取出里边的一块玉，在月光下看了看成色，并非什么昂贵的美玉，边角上有些许裂纹。他将那玉放回箱子里有问道：“是只有这袋有，还是袋袋都有。”
　　“是……袋袋都有的。”
　　“你一个船夫，哪来的闲钱买这些东西？”端昀质问道。
　　“是官人发的，这些都是那些富人娘子玩剩下的东西，不要了才赐给我的。”
　　“富人娘子？”谢勋转过头来，警惕道，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你说的这位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这小的也实在不知了。她未曾告诉我。”
　　“不告诉你为什么平白无故给你那么多钱？”端昀道，“你在撒谎，你有隐瞒，快些老实交代。”
　　“是这样的，我……我帮她运一些货物到越国，然后她就会拿一些珠玉给我，久而久之就有那么多了。”
　　“久而久之，那是多久？”谢勋道，“你帮那人做些不法之事获取利润是终究要受到处罚的。”
　　“此去越国，本是计划不回来了吧。”谢勋道，他划开了其他几个米袋，继续问，“那么你的船员们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
　　“那好，我现在将你贪的这些钱财分发给他们，你可有异议。”
　　“……不敢……”船老大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