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吹往北洲》苭甜

4、失掉

　　KTV吵闹的音乐响起，音浪振动，掩盖住门外的大雨。

　　周亦容指着视频其中一个男生说：“这个人是宋知更新交的男朋友，也是我们学校的，成绩不好，跟个街头混混没什么两样。”

　　后面的话徐冠蓝没有听见去，他稍稍抬眼，随后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她男朋友。”

　　他今早把人拖出去之后，女孩儿斩钉截铁地说不是她男朋友，平静的语气还隐约记得。

　　像一阵任意随行的风，藏在夏热里，悄悄来，默默走。

　　没有凉爽之意，没有燥热之感。

　　好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周亦容被他问得怔住，反应过来理所当然地说：“学校里的人都这么说。”

　　仿佛这样说就底气十足，无非是再平常的事。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大部分秉持的老旧观念。

　　徐冠蓝听到他的话，视线终于从屏幕上挪开，漠视的眼神转在了周亦容身上。

　　声音低沉有力：“无聊的人才会关心在意别人的生活。”

　　人总是喜欢在自己不得意的生活中去别人身上找寻不同点。

　　似乎这样就能让他的生活好起来，在别人的地狱中把自己判定为高高在上的神。

　　周亦容被他怼得不知道该怎么说，直视面前的人，无论是表情还是神态和平时都没什么不同，又有哪里不一样。

　　像是要更清醒些。

　　就在他沉默的时候，徐冠蓝已经退出了监控。

　　长腿随意伸展开，有几分懒散之意，他开口提醒道：“你还不走？”

　　“哦，对！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今晚就拜托你了。”周亦容回过神来，一边说一边拿起放在桌上的头盔。

　　徐冠蓝点点头，“记得这个月工资都给我。”

　　“放心吧！说到做到。”周亦容一点不在意这点小钱，他拍了两下徐冠蓝的肩说：“走了啊！”

　　他走后没多久，坐着的徐冠蓝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是一包女士烟。

　　是今早从女孩儿身上掉出来的，从刚刚的视频中可以看到，这包烟并不是她的。

　　他对烟没什么兴趣，垂眼看了一会儿，把烟扔进了靠近的垃圾桶里。

　　扔完后又轻勾了下嘴角，对自己拿了别人烟不还这种事有些琢磨不透。

　　夏天艳阳天中伴随着狂下不止的暴雨，夜晚雷电交加，刺亮灼热的丝线交织着乌云。

　　大雨不会降低夏温，大雨之后便迎来了开学。

　　在这个酷热的夏天里，徐冠蓝和宋知更相遇不过两次，他们有了联系，又很快断开。

　　·

　　“刺啦”一声，扰醒了宁静祥和的清晨。

　　宋知更从床上醒来，门外依旧是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让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张了腿就非要往外跑是吧！我有没有说过再出去就打断你的腿！”

　　男人阴狠暴躁地声音响起，紧随其后的是挥打棍子凤箫地声音。

　　一下接着一下，没有空隙。

　　宋知更在床上不知道坐了有多久，看了眼时间，开学第一天可能就要迟到了。

　　不过对她来说也没所谓。

　　直到殴打声停止，她才起身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校服，红白色的校服和徐冠蓝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看起来却没有他穿得那么洒脱。

　　想了想宋知更还是换上了校服，打开门走出去。

　　女人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穿着长裤的双腿变得血肉模糊。

　　她咬着牙，眼里发出狠光，泪水不断从眼中落下。

　　分不清哭出的是泪还是血。

　　见到宋知更走出来，她第一次没有说那些酸言酸语的咒骂，可能是她现在狼狈的样子实在是没什么气势。

　　宋知更淡漠看她一眼，抬脚绕过。

　　快走出门的时候，她忽然说道：“这房子租到下个月月底，有空找时间搬一下。”

　　女人听到她平淡的口吻，没有驱赶之意，听起来却让人有火发不出，她咬着牙狠道：“你什么意思？”

　　宋知更回过神，穿着鲜红校服的女孩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租给你们了，太吵了。”

　　提及吵，她不着痕迹皱了下眉，看着女人散落的头发乱成一团遭，眼角挂着泪痕，皱巴巴的脸此刻看起来和老巫婆没什么两样。

　　和她那暗无天日的生活一样。

　　稍看了一会儿，宋知更离开的时候，随着风声留下一句：“过得那么痛苦，为什么不离开？”

　　屋内的女人听到了，身子怔住，望着门外那泛着光的世界，太过广阔，她流下了无声的泪水，持续了很久。

　　-

　　一路迎着晨间清风，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冒出了新叶，偶尔鸟鸣声，伴随着车流。

　　宋知更没吃早饭，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与周围的欢声笑语不同。

　　她看着前方，人影渐渐模糊在眼前。

　　进了八中校园大门，四处都是一片整齐的鲜红色，代表着少年的朝气和热情。

　　八中理科班一共有六个班，越靠前的班级越代表学生实力优秀。

　　譬如像徐冠蓝这样的角色，自然是在一班。

　　而宋知更在六班。

　　她从六班后门走进去，靠讲台那几排座位已经来了不少人。

　　潦草看了一眼后，宋知更往里面走去，落座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抽屉里放着书，整个暑假她都没有拿回去，现在还完好如初的放在那里。

　　她伸手把窗户打开，让教室里那股闷气散出去。

　　紧接着就趴在了桌上，补起了觉。

　　随着教室里人越来越多，吵闹声也被放大，大家都开始无拘束闲聊起假期的生活。

　　宋知更没有进入深度睡眠，稍稍眯了一会儿就坐了起来，神色困倦，望着窗外开始发呆。

　　开学第一天是没有早自习的，时间用来开早会。

　　熟悉的铃声一响，大家都陆陆续续从座位上起身，往教室外走去，速度不紧不慢。

　　跟散步没什么两样。

　　后排有几个男生从宋知更身旁经过，潦草看了她一眼，见她稳坐在座位上，没有打算动的想法。

　　没有人叫她，也没有人跟她说话。

　　她就像是一个存在这个世界的透明人。

　　等教室里的人走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不曾动过。

　　教学楼逐渐空旷，在这四四方方的空间内仿佛静止了一般，流动的是外面的世界。

　　良久，她从安宁中抽离出来，转头看向窗外，位置刚好正对着不远处的操场，那里站着不少人。

　　六班楼层在四楼，视野开阔，操场那边的风景一览无余。

　　音乐声从校园喇叭中缓缓淌出，蔓延至整个教学楼。

　　人渐渐聚拢，穿着统一的服装，放眼望去，一排排整齐的人头涌动在阳光下。

　　随着喇叭声中响起一断短暂的噪音，音乐声戛然而止，操场上的嘈杂的人声也消停了下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清如同走流程一般，校长讲完话后教导主任接着讲，说了很长时间的废话。

　　夏天的太阳向来不会因为清晨而降低温度，下了几天大雨后，它更是放纵起来。
　　肆无忌惮的挥洒着自己的光与热，万里无云，蔚蓝色的天空下，有一片鲜红正在忍受酷热。

　　宋知更听着无趣，正打算接着睡觉的时候，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她不由坐直了身体，往声音的方向看去，见到台上单手拿着话筒的徐冠蓝。

　　和大家一样都穿着校服，独有他穿出了与众不同的风采。

　　与之前的讲话不同，这次说话风格完全变了，没有那些枯燥无味的学习，也没有那些烦闷的大道理。

　　他一个人面对着群众，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无论是文字还是谈吐，像是说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下面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教室里晒不到太阳，一阵热风袭来，宋知更还是感受到了太阳的温度。

　　炙热滚烫。

　　徐冠蓝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单听他说话，能够让燥热的心稍平静些。

　　他说话的时间不长，十分钟不到。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下面轰然响起一阵掌声，热烈不断。

　　宋知更的视线不自觉追随着徐冠蓝的脚步。

　　在他走下阶梯的时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顿住，站在树荫下，缓慢转过了身。

　　徐冠蓝朝教学楼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落在某处。

　　他看过来的时候，宋知更有些意外，像是料定了对方看不见她，视线也没收回。

　　隔着一段距离，他们的视线仿佛在相交，互相凝望着对方。

　　宋知更没有丝毫的避讳，无所顾忌对上他的目光。

　　在一片光亮中，他们看到了在阴影里的彼此。

　　早会结束，学生们又陆陆续续走了回来。

　　班上同学进教室的时候，宋知更早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大家基本上看一眼就过了，也没人关注她。

　　宋知更并没有睡着，她只是闭着眼睛休息。

　　随着铃响，吵闹声并没有停止。在那片吵闹声中，隐隐能听见他们在讨论刚才的早会。

　　具体说了什么宋知更没听见，只是依稀听到了徐冠蓝的名字。

　　闭眼的睫毛微颤，想到刚刚那段讲话，那道目光，莫名独特。

　　高中学习紧任务重，正式上课的时候，老师没有寒暄也没有说多余的废话，直接进入讲课的节奏。

　　宋知更已经坐起身，双腿在桌下翘起二郎腿，桌上只摆放着一本书，眼睛看着黑板。

　　老师说的话她听进了多少也不知道，趁着空隙，她随便扫过前面几排的人。

　　有好几个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的，也有低着头看手机的。

　　这一点老师也注意到了，他拿起手中黑板刷在讲台重重敲了几下，以示他的警告和威严。

　　奈何压根没有一个人在意。

　　宋知更亲眼看见老师无奈叹了口气，说不清的情绪，像是在惋惜。

　　她勾了下唇，心想一班和六班的差距可不仅仅是学习。

　　还有教学氛围。

　　朝阳还在继续，试图释放自己的能量感动所有人，不远处的操场上空无一人，偶有飞鸟停留在围栏边，又很快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