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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上殿 ...

  •   翌日,按着樾朝的规矩讲,文武状元夸完了官,就该上殿封官授职了。

      苏云辰早早便起了床,在嬷嬷丫头的服侍下更好了衣,在府内家丁们的躬身祝贺中走出了苏府大门。

      小童牵过马来,刚将缰鞭递给他,他便飞身上马,也不等小童,自己催马向着樾皇宫行去。

      秦殊起得比他还早,他自己更衣洗漱完毕,便要出门。

      齐伍敲门进来,道:“官人,轿子已在门外备好了,请吧。”

      秦殊瞥了眼门外,说:“今日不乘轿,让轿夫们都回去吧。”

      “可这……”齐伍有些懵,哪有当官第一天就走着去上朝的。

      但没等他再说什么,秦殊已经迈步出门越过轿子了,轿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齐伍追出去,向轿夫们使了个眼色,摆摆手,便让他们退下了,他自己则快步跟上,走在秦殊的后面。

      这个时辰,连院子里的鸡都没起,街上静悄悄地,只有他们一主一仆走在街心,看着很是奇怪。

      齐伍提着灯笼困恹恹地打了个呵欠,捧着满肚子的疑惑跟在秦殊后面。

      不知不觉,二人便走到了东华门外。

      只见东华门外立着一块大石碑,上书八个大字:文官下轿,武将下马。

      门下只开着一个门洞,有两个差役在那里站岗,和往来相识的官员们打着招呼。

      秦殊看了半晌,刚想提步过去,忽然听得身后一串“笃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清脆利落,一听就是匹好马。

      于是他回头去看,见正是前几日与他一同游街的苏状元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于是停住了步子,静立相迎。

      苏云辰一路催马前来,把原本跟着他的小童落出去好远,就是为了能比秦殊早到东华门,好实现自己昨天晚上许的愿。

      远远地望见下马碑,苏云辰一拽缰绳,马儿便慢了下来。他跳下马鞍,牵着马向宫门走去,却看到正前方一个好生面熟的身影立在前头,似是在等他过去。

      他定睛一看,呵,这不正是他心里念叨的那位吗!

      苏云辰面色有些不爽,好在借着天色尚暗,看不大出来。

      秦殊见他走来,好言出声招呼:“苏状元,早。”

      “秦状元也早。”

      苏云辰假模假式地回了他一声,接着四顾张望,想看看他的轿子在哪、轿夫是谁,如何能够走在他前头,让他琢磨好杀他锐气的招数扑了个空。

      “苏状元所乘之马,蹄声清脆,有条不紊,实是好马。”

      苏云辰找了一圈没见他的轿子,正逢他夸自己的马,于是趁机问他,“秦状元乘的是何车驾,如此迅捷,苏某愿乞一观。”

      “秦某未乘车驾,步行至此。”秦殊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步行?!苏云辰一愣,“敢问秦状元何处落脚?”

      “城西清源驿馆。”

      苏云辰瞪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住城西,自己住城东,他走路,自己骑马,却还没他路远的先到,这是何道理?!

      苏云辰自己跟自己生闷气,把头一甩,又不理秦殊了,将马交给后面匆匆赶来的小童,自己直奔门洞走去。

      秦殊被他摆了臭脸,也不生气,只是苦笑一声,跟了过去。

      门洞下,正听见苏云辰大着嗓门和守门的侍卫说话,言语间透着些不快。

      “为何不能进?”苏云辰强压着怒气,瞪着侍卫那张欠揍的脸。

      秦殊是后走过来的,没听见前头他们的对话,猜想也许是他们第一次上朝,守门侍卫不认得罢了,好言说之便可,犯不着跟人家脸红脖子粗的。

      他刚想出声提醒,只听其中一个岁数较大的侍卫发话了,“知道这是什么地界吗?宫闱重地!岂容尔等在此大声喧哔,速速退去!”

      秦殊沉默了,这侍卫的确欠骂,“喧哗”说成了“喧哔”都不自知,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谁看了不气?

      侍卫看见秦殊,眯起眼睛又问,“你又是谁?”

      “在下秦殊。”

      “不知道,没听过。”

      见秦殊也被呛,苏云辰憋笑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抽了一下,可算有人替他出气了,叫你神气,叫你早来,还不是一样被堵在门口。

      他这神奇的脑回路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突然觉得神整个人神清气爽,连带着跟那侍卫说话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他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秦殊,说道:“我是武状元,他是文状元,三日夸官,满城尽知。你就是再不长眼不认人,也该认得这身官服吧?我们今日就是要上朝面圣领职的,你不要故意刁难,快放我等进去。”

      哪知那侍卫听了之后依然油盐不进,“什么状元?我不认识的,便不是官员。”

      苏云辰怒了,这家伙怎么好歹不分,软硬不吃?!

      刚要发作,却见那侍卫忽然变了脸色,连弯腰带作揖地朝苏云辰身后招呼,一边招呼一边还嫌弃他们二人挡了视线。

      二人回头望去,见身后款款前来的二人均着着官服宫帽,体态丰润,步履和缓,是吏部尚书郭大人和礼部尚书刘大人,考试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那侍卫见二位大人过来,刚要逢迎拍马,就见那二位大人抬手便和秦、苏二人招呼,满面春风。

      “秦状元、苏状元,如今二位这势头,可是风光无两啊!”

      郭大人笑得胡子乱颤,“今日上殿之后,我们可就要改口叫苏大人,秦大人了,哈哈哈哈。”

      刘大人也跟着连连称是。

      秦殊浅笑一声,道:“哪里哪里,二位过奖了。这世上风光如此多,我二人不过初来乍到,多得是打不起的招呼,过不去的门。”

      刘大人是个眼神活络的,一听他说这话,再一看那满脸谄媚的侍卫,心下便跟明镜儿似的。

      他咳了一咳,假作厉色道:“胡班头儿,可是你怠慢了二位官人吗?”

      胡班头儿早在那里听他们对话,悔得肠子都青了,连连摆手,“哪有哪有,二位官人今日上殿过此门去,我正向二位讨要名贴,您和郭尚书就来了,这不一个巧字吗?”

      苏云辰气得差点翻白眼,只听刘大人嗔道:“胡闹!二位状元夸官三日,越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正宜上殿受封,何用名贴?再者你即便有眼无珠,也总该认得这身官服,若非钦赐,何人敢穿着它招摇过市?!”

      “是是是,请二位官人恕小的有眼无珠,不识泰山,二位请进,名贴嘛,自然是不需要了。”

      苏云辰狠狠地瞪了那班头儿一眼,只可惜他只顾着点头哈腰没看见。

      他们跟随着两位尚书大人走进门去,随从车马则留在东华门外,不得入内。

      路上,苏云辰余气未消,问道:“郭大人,天子脚下,怎会有这般不通情理世故的当差之人?”

      郭大人隐晦地挑了挑嘴角,反问道:“依官人看来,本朝除天子以外,何人可掌朝中大权?”

      苏云辰想都没想,“本朝不设相,天子之下,文有蔡太师统摄政事,武有房太尉总督军马,此二人可掌朝中大权。”

      “不错,”郭大人点点头,“可还是算漏了一位。”

      “谁?”

      刘大人凑过来,用手挡在嘴边,压低了音量:“殿前都指挥使——裘钰!”

      “裘千岁?”

      秦殊问道,这个人物,他有过耳闻。

      裘氏一门是当今太后祢氏宗族里的一支外戚,因着其中一女被选入宫做了贵妃,本家皆荣,裘氏亲属才有了偶尔进宫探亲的机会。

      当时的祢氏还是皇后,为了巩固宗族在朝中的势力,便有意挑选中意的晚辈入朝为官,裘钰便是那时候被她看上的。

      因为祢太后只有嘉裕帝一个儿子,嘉裕帝登基之后又天天忙于政事,于是在前几年,她便向嘉裕帝提议认裘钰做干儿子,赐千岁。

      嘉裕帝同意了,还封了他一个殿前都指挥使的官职,为的就是让他能够经常入宫行走,陪伴太后,但朝中大臣几乎没有在上朝的时候见过他的身影。

      “您可别小看这位裘千岁,虽然不上朝参政议政,可这皇宫内院所有的禁军侍卫,全都归他调遣。便是房太尉拿着虎符前来,也驱不动这千百号人。”刘大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方才那胡班头儿就是裘千岁的人,只不过仗着裘千岁的荣宠无人敢惹,一个小小的守门班头儿也能愈加骄横,惯使些看人下菜碟的功夫。”

      郭大人摇了摇头,“宫里众人也都是看了裘千岁的面子,不与他们计较罢了,二位官人往后在宫中行走,也须多加谨慎,免生事端。”

      秦殊默然半晌,不置一辞,不知不觉就跟着大家一起走到了朝房。

      郭大人和刘大人已上龙华殿去了,他和苏云辰则一起听礼部侍郎嘱咐了半天那老长的上朝礼节以及在宫中行走的规矩。

      秦殊倒是不惧这些繁文缛节的,但某人可受不了。就在苏云辰第二十九次强压下想揍人的冲动时,二人终于听到奏事官喊他们的名字。

      “到我们了。”秦殊掸掸袖子,对苏云辰说。

      “嗯。”苏云辰难得一本正经,收敛了方才的情绪,规规矩矩地迈开步子跟在管事的后面走。

      金銮宝殿,是这世上多少人想往却又可望而不可及的所在。绕过朱漆的梁柱,迈过高高的门槛,踏入穹宫阔宇。文人学士分列两侧,让出中间一条大道,直通最前方宝座。

      座上一人,必是金光紫气、天颜龙目、珠玉华盖、不胜尊威。之所以说“必是”,那是因为秦殊谨遵着礼部侍郎的嘱咐,一直走到大殿正中都保持垂首,不曾看见嘉裕帝真容,方才的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他盯着自己的鞋尖,听着官员在他们身边不远处启奏,大殿里安静空旷,导致谁哪怕呼吸声大了些都有可能传出回响。

      奏毕,秦殊听到从那遥远的宝座上传来一个声音,听起来年轻有力,不怒自威。

      那声音说:“二位贤卿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秦殊闻言抬起头来,只见嘉裕帝天威赫赫,珠光宝气并龙袍华盖与他猜想并无二致,唯有那宽阔的面额上一双炯目和那通挺的鼻梁好似在他年幼模糊的记忆里出现过一般。

      嘉裕帝沈灼细细打量了他二人一番,笑道:“果真一表人才,朕得二位贤卿,便如龙御风、如虎添翼呀!”

      底下是一片片齐刷刷的恭祝声,“吾皇洪福齐天,乃大樾之幸、臣民之幸也。”

      沈灼被这马屁拍得心里暖烘烘的,连连与他二人攀谈几句,同时又将他二人的文韬武略深深称赞了一番。

      百官连连附和,大殿之上一派君臣融洽之景象。

      沈灼一高兴,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把手臂支在了龙椅上,边点着扶手边沉吟,“二位贤卿甚得朕心,朕该想想应封个什么官职才好呢?”

      这时底下便有逢迎拍马的人出来说话了,八九个人见二人得宠,便就势参奏二人德行兼备,应至少封为二品大员。

      沈灼还未发表意见,底下又有八九个人连声反对,认为小小年纪未免过誉。

      房清见状启禀:“圣上三思。秦、苏二人虽文韬武略、负有才学,然则年纪尚轻,若委职过高恐难服众,于二人自身也无益处。不如取中,以示廉明。”

      沈灼点点头,也觉得房清所说不无道理。“那便封秦卿为翰林学士,苏卿为殿前副都指挥使,二人并做太子侍读,准昼夜出入大内,赏建府邸。众卿以为如何?”

      群臣揖手,“吾皇圣明。”

      沈灼满意地敲敲龙椅,“秦卿现在越州可有住处?”

      “回圣上,臣现住越州城西馆驿。”

      “不妥。朝廷命官日日上朝登殿,于馆驿常住未免要叫百姓耻笑我大樾薄待官人。苏卿,不知苏府尚有客房否?”

      苏云辰听他这样问,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硬着头皮答道:“东厢尚有一间空余客房,只不过许久未曾打扫,难以住人。”

      没想到沈灼却是个好事的,乐呵呵地说着“无妨无妨”,接着便问秦殊,“秦卿姑且先在苏府暂住,等这官邸修建好了再搬回来,如何?苏老侠义,朕写个条子,想来他定会以上宾之礼相待,朕也放心。”

      皇帝都这么说了,那秦殊自是无法反驳,只得谢恩,然后对着苏云辰道:“秦某到府上叨扰,烦劳苏兄关照。”

      苏云辰憋了半天从鼻子里勉强哼出个“嗯”字,他越想越气,反怪起嘉裕帝多事来。

      可这话他不敢说,便也只能在心里面偷偷地骂秦殊,决定到家以后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沈灼见该封的封了,该赏的赏了,一时间心里高兴,便大手一挥,下旨三天后赐御宴于崇宁苑,百官皆往,贺新科进士。

      百官谢恩散朝,暂不细表。

      下朝之后,沈灼特许秦殊让他回去收拾行李,将住处事宜安置妥帖,次日再来清明斋。

      二人领旨谢恩,出了大殿沿着进来的路往回走。一路上,秦殊跟在苏云辰的旁边,始终与他保持着三尺远的距离并排走。

      苏云辰刻意想甩掉他,便一咬牙足下发狠,“噔噔噔噔”一通暴走,自己感觉走出去二里地了一转头,见他居然还走在自己旁边,不多不少,三尺远。

      “这小子脚下功夫不弱。”苏云辰暗想,自己这腿脚那是日以继夜练武追鸽子练出来的,甭管好歹,总有些轻功的底子在。没想到这姓秦的书生竟能始终与他比肩,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没多会儿,出了东华门。苏云辰一眼便瞧见自家的小童牵着马候在树荫底下,秦殊的随从也正站在那里等候着。

      苏云辰眼珠一转,又生一计。他三两步过去从小童手里接过缰鞭,一偏腿跨上马,“好心”地对秦殊道:“秦兄步行回驿馆收拾行李,想必还得费些时间,苏某先行回府,着人收拾客房去了。”

      说罢,他也不等秦殊再说什么,又一阵风似的奔去了。

      秦殊呆默片刻,深谙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知道苏云辰这是欺他人生地不熟,想早早甩了他去,叫他为难。

      他瞟了一眼追着苏云辰的快马匆忙离去的苏家小童,对齐伍道:“你回驿馆收拾下行李,然后去苏府找我。”

      “苏府?”

      “嗯,暂时住那里了。”

      齐伍虽不明就里,但也照吩咐去了。

      而这时,苏府的二管家苏茂正蹲在苏府的大门口候着他家大官人第一次上朝回来。

      候了许久终于远远地听到马蹄响,他站起身来一眼便认出了苏云辰的飞云,于是兴高采烈地迎上去,“大官人您回来——”

      “快快快,关门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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