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应期花信风》房木

12、第十章

　　高川看着前进的方向，感到一丝寒意。
　　高川:“那边雾浓，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京墨看着地图，又看了看前方明朗的天空，感到疑惑:“那边起雾了吗？”
　　是，起雾了。红雾，血凶。
　　不过这气象古怪。那雾往东方走，无奈西风挡道，又给吹了回去。
　　这难，可避？
　　“现在没了。”高川环顾四周，看着万冥宗的弟子们各个手捧玉竹简，面露难色，他便好奇地问:“你们有何难处？”
　　那玉竹简可是个好东西，但凡收录过的章籍都可以显现。万冥宗果真财大，门下弟子居然人手一件。
　　京墨尴尬的笑了笑，说:“这个啊，因为卜师叔有个……传统，每天随机抽人回答各种问题。答对或答错与月献功禄挂钩……”
　　“那你与杜道长怎么丝毫不慌张？都背熟了？”高川指了指那边正在提示其他弟子的杜仲。
　　“我是长阶弟子，并不属于历练弟子的范畴。虽然卜师叔有时也会考我就是了。那些书我大多都看过，真被问到，还是能答得上来几句的。”京墨指向杜仲，说：“至于杜师兄，他是掌教弟子，就更加不用在意这些了。”
　　高川默默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只要有灵根都可修仙。各门派弟子有家财万贯的，也有贫困潦倒的。
　　月献是修士进入宗门，宗门给的基本生活费。而功禄则是弟子们在宗门内所接任务的记账。合称月禄。
　　穷人家如果出了个有灵根的，只要灵根好点，人勤快点，那养活一村子都不是问题。
　　在这些弟子中，虽大多都在默记，却也有少数几个不在意的，想必都是家中有点小钱的主。
　　“高术士，你可别以为是‘考几个题’而已。”一位弟子忽然插嘴道，“卜师叔前不久刚弄‘破产’一个。是吧，属折!”
　　另一个弟子接道:“是呀！那小子平时就很跳，第一次见卜师叔更是拉都拉不住。师叔直接压着他抽了十多次，赌数也是一次比一次高。结果这家伙一次都没答对，直接被扣功禄扣成了负五百两。”
　　“他付不起，卜师叔看着他蔫了，就说给他打个一折，只用还五十两。”
　　听着众弟子的倡笑，那被叫属折的川姓弟子终于忍不住了:“笑屁!我需要他怜悯？再笑把你们嘴撕烂!”
　　说完，谁料他们笑的更凶了。
　　京墨也是被他们逗笑了，又连忙打趣:“好了好了，就当五十两买了个教训。以后长辈师长定要恭敬，不可顶嘴。”
　　自从这件事后，也没人敢在卜芥面前插科打诨了。
　　高川听着欢喜，笑问：“话说，你们是怎么知道要记哪些的，不是说随机抽吗？”
　　“这个嘛……”京墨看着杜仲，等杜仲触及怀中镜面，关闭了镜中空间对外的感知后，他才说:“师叔有个习惯，每次都会把隔天要抽的书放床头，我与杜师兄帮卜师叔处理事务便会看到。”
　　白钰:【原来是这样……】
　　白钰肩头的蝴蝶微微颤抖，问卜芥:【你知道吗？】
　　卜芥笑了笑:【我要不知道能当他们师叔。】
　　白钰:【你故意的？】
　　卜芥躺床上，翻个身，继续聊:【不然真让他们把整个藏书阁翻一遍？有个印象不被忽悠就得了，本来也不指望他们成才。】
　　白钰:【明霞在干嘛？】
　　卜芥撑起身环顾了下四周，看到明霞依着他的床榻看书，就回复白钰:看书呢……诶等等……等等等等，那书是……《井谣》呀!

　　ps：《井谣》，小房文。

　　卜芥连滚带爬的来到床边，夺过了那书。这书内容可有些尴尬啊:“这个不是小孩子该看的哈～那边有故事书，去吧去吧～”
　　待催走明霞后，卜芥连忙打开那已被他捏皱的书页，确认明霞看到了哪里后，卜芥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序章，没到正文……】

　　白钰：【嗯？怎么了？】

　　明霞三观→右击→刷新
　　＊＊
　　当预计快要到双环村六里外时，杜仲组织大家落地，步行至村中。
　　村门处站着位身穿芋紫色唐衫裙的女子，像是出来迎接他们的。
　　初见时，女子还是笑眯眯的，像个闺家小姐一般。可在她看到人群中一身影的时候，脸却立即垮下了来。
　　“嗯？”高川就不明白了，他长得也不穷凶极恶吧。
　　那女子问:“我师姐呢？”
　　“敢问姑娘，你的师姐是？”主动解决对外社交问题，这是京墨作为弟子门面（班长）的本职素养。
　　“白兰。”
　　杜仲敲了敲水无镜，提示卜芥可以出来后，将镜子抛至空中，三人随即就这么从镜子里掉了出来。
　　卜芥早已习惯此事，安稳落地。而明霞和白兰却对这突如其来的失重慌了阵脚，两人接连扑在雪地上。
　　与明霞相比，白兰更不幸。她原本正看书呢，这一失重，连着药理书一起掉了出来，头被砸了个正着。
　　白兰捂着头，撑起身，望向迎接他们的女子：“鹿衔？”
　　“师姐！”鹿衔，百草阁菊派弟子，主修理疗、食医和正体，是个柔妹子……前提是不面对病人和高川。

　　卜芥走到白兰身边，揉了揉她的头表示安慰，又俯身捡起掉在一旁的药理书:“《百珍集》，这本我倒是没看过。”
　　他随手把书扔在京墨怀中，带领人群前往村中:“今天就考这本吧。”
　　随之而来的是众弟子一声悲壮的怨念:“哈……”

　　可能是一瞬间的失重导致明霞头晕了，他从出来水无镜后就坐在地上发神。他又在想些什么，白钰不知。
　　白钰来到他身前，蹲下:“你还要在地上坐多久。”
　　明霞还把那剑护怀里，见仙长就在眼前，他就把剑举起来给白钰看，眼中秋水颤动，仿佛在说:我没有弄丢。
　　白钰看懂了，也满意了：“走吧。”

　　见雪地寒凉，他将明霞拉起，后来，两人的手就再没松开。他们跟随在队伍末尾，向山村走去。
　　白钰:“那把剑是你的，所以绝对不能弄丢。”
　　明霞:“我的是指，这剑原本就是我的，还是现在它归我了？”
　　他并没有想解答明霞疑惑的意思，继续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会教你如何行气纳灵，而你的目标是，筑基。”
　　然后，活下去。
　　“就是……修仙？”明霞

　　“高术士。”有一位弟子轻轻唤道:“那个叫鹿衔女子，跟你什么个关系？”
　　“我也好奇，什么关系？她看到你后脸都绿了。”另一位弟子凑过来附喝着。
　　高川看了眼走在前边的鹿衔，在识海中不紧不慢地捏攥着蓍草：“我也不知道诶，什么关系呢？”
　　卦出，下巽上乾
　　天风姤 上卦 阴阳相遇 他乡遇友
　　【是她。】高川愣住了，他已经多少年没见过她了。

　　“不会是你的桃花债吧～”一位弟子调侃道，“她看起来才刚笄年耶。”
　　她的确才刚入笄年，也的确与高川结缘，但应该不算桃花债吧。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但的确不是桃花债。”高川不怨多少什么，只是应付的笑着。
　　鹿衔在后面听到这句话，一股子不爽，从高川身后猛得拍住他的肩，以极低的语气说着:“是吗？我的，童、养、夫！”
　　那几个弟子原本还想继续八卦，但鹿衔那像是要灭人的语气着实骇人。只得默默溜入队伍后边去。
　　见那些人退了后，鹿衔也不管高良姜做何反应，乖巧的与白兰聊扯道:“师姐，我先去照顾伤者了，你注意安全，没药材了跟我说啊。”
　　“嗯，去吧，一路小心。”白兰

　　等鹿衔走了，高川也不禁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严格意义上，他不是童养夫，而是等妹郎。
　　他被父亲带去鹿家时，岳母还未分娩。那时他已经九岁了。
　　鹿家养着他，自然是有原因的。
　　如果鹿母生的是男孩，那他就是鹿家永远的仆从。如果是女孩，那他就是鹿家的女婿。
　　他等了几个月，也在鹿家做了几个月的农活，终于见到了他的妻子——在襁褓中的鹿衔。
　　他陪着鹿衔长大，直到她五岁。
　　那天有一文人借水，说他有周人之能，若习阴阳卜术，定能家景繁盛。
　　那时候鹿母已去，家中只有他和五岁的鹿衔，家境贫寒。他想让鹿衔过好日子，便将鹿家的地卖了，将她寄养在镇中一年迈的教书先生家，鹿家所剩的财产也全部交给教书先生，由他照顾鹿衔。
　　高川也会时不时写信，托人寄点银两回去。鹿衔收到信后，也会拜托教书先生帮她回信，但每次高川寄信的地址都不一样，而鹿衔每次寄信过去时，高川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
　　时隔多年，高川终于收到一次鹿衔的信，可信的内容便只是几个字:我拜入门派了。
　　教书先生已经过世，这封信是年仅九岁的鹿衔亲手给他写的。

　　众弟子刚开始还在为一会儿的抽考担心，可逐渐的，他们走着走着就产生了疑惑:卜师叔，是不是越走越慢了？
　　卜芥现在没靠近村落一步，脚就更重一分。他好几次想把手指上的环著拿下与威压抗衡，却被杜仲制止。
　　杜仲:“师尊，不可。”
　　在国朝管理的人户六里范围内，未经允许是不可使用灵力的。
　　就算贴上灵符咒，也有灵力限制。
　　一旦超过指定的灵力范围，附于手臂的符文就会灼烧灵脉，甚至是把灵根烧断。

　　卜芥的不寻常引起了弟子们的呢喃:
　　‘师叔不会听到我们议论他的话了吧。’
　　‘不可能吧，杜师兄不是把水无镜封了吗？’
　　‘万一前面没封呢？’
　　‘怪不得师叔要换本书考，绝对是听到了！’
　　…………
　　一方面是那法器的威压，一方面是弟子们稀稀的论言，卜芥莫名有些恼火，训斥道:“我什么时候教过你们背风而论。”
　　听到这话，弟子们立马停声，嘴闭得死死的。
　　卜芥这小姐脾气一上来，转身就要往回走:“走了，打下一个副本去。”

　　这地方是整个历练旅程的开始，也是终结。
　　卜芥若是想现在就解决两年后才会发生的灾难，实在太早了。就跟等级不够越级打怪被系统限制一样。

　　那些弟子们见着卜芥走远了，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最后还是高川叫住卜芥:“可需我将菩提子取下？”
　　卜芥顿了下，恍惚问道:“你怎知？”
　　“刚占了一卦。”高川只占出个菩提子，并未算出卜芥异常的原因，对此也感疑惑。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受到那菩提子的威压影响，为何偏偏只有卜芥举步维艰。

　　高川：“但，卜道长确定要取那菩提子吗？这地方的雾很浓。”
　　鬼怪在晚上出来作祟，到了白天，他们便回隐于雾中。
　　在原著的结局，女主男主归隐山林后，万冥宗的弟子们又回到了这里。就像英雄之旅一般，历经种种后，回归起点。
　　可与英雄之旅不同的是，回归起点并不是归于平静，而是葬身于此。

　　原著并没说清这些弟子是怎么死的，只是让清曲道了句忧愁。所以上一世，卜芥选择不来参与历练，也就没有取那菩提。可后来，卜芥身为剧中人，清楚的看清了那一夜。
　　那时，百兽怨灵聚于村外，贪婪地将整个村子吞噬。而这一批弟子，杀过妖，降过鬼，躲过了疫病，却又都覆灭于这个起点后的终点。

　　至此，卜芥开始怀疑这个菩提子是否真的与这个村子的命运有关联。

　　“算了，不取，反正没那东西还不是可以弄死蜈蚣。”卜芥
　　直接杀掉吧，懒得按原著用着菩提子镇它了。要是未来有个谁给解了，这不是给以后找事。
　　那珠子不仅不能取，他们还得再给这村子铺层结界。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在无法阻止鬼界扩张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只能是联系朝堂，把这里的村民落户到别处。

　　“不知各位道长可是来找那野猪的？”在路旁下砌的梯形田土里，一位中年妇人探出头来问道。
　　听到这话，原本在教明霞如何感灵聚灵的白钰回头看了看那妇女。她是昨天的早上在野猪旁看热闹的村民之一。
　　卜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与白钰用金丝蝶交流，白钰也如实说他昨天来过。
　　“不，我们是万冥宗弟子，下山来历练的，来此地也是为了完成委托。”京墨好生与那村民打了招呼，并在心里吐槽了下:【来此地，完成别处的委托。】
　　妇人打量着这些修士，在其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这不是昨儿的仙长吗，哟！还有白游医！”
　　白兰上前蹲下，与那站矮了一田梯的妇人平视，说:“是呀，不知你丈夫可好些了？”
　　“哎呀，他就被撞了个腿，又没折，没事的。”农妇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地上萝卜拔起，抖了抖上面的泥土和雪，拎起来拿给白兰:“来点吗，冬吃萝卜夏吃姜，这被雪压过的萝卜最好了。”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冬天了……
　　白兰笑了笑:“也不无道理。不过还是小公子得少吃，他肠胃不是很好。”
　　“是嘛？我家那娃还有这毛病？我注意一下吧。”那妇人随意撇着四周，一眼望见了一直躲在白钰身后的明霞。盯紧了一看：“那个孩子好像……”
　　“就是我在找的那孩子，和你家小公子很像对吧。”白兰
　　“是诶！怪不得你会认错。”
　　在重遇明霞之前，白兰对明霞的印象停留在他七岁时的样子，所以在看到如今八岁的蓝实时，确实恍惚了好一阵。
　　妇人打量着明霞说：“希望我儿子长大也能这么秀气。”

　　“一定会的。对了，梦花怎么样？她好些了吗？”白兰
　　梦花，这个名字很耳熟，白钰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不知道呀，不过昨天已经包扎过了。过几天应该就好了吧。”

　　————————————————————
　　“梦花!别过去!”
　　那个孩子声音颤颤巍巍的，却还坚定地走向前:“不，我必须过去，我要去劝他。”
　　她很害怕，就是走到那鬼物面前，她的腿都在颤抖。但她还是对那不像昔日旧友的“人”笑了。
　　“你变成这样子，是我当年没想到的。”

　　“我也是。”
　　没想到。
　　————————————————————

　　是那个孩子。白钰想起来了。
　　梦花是那个，在恩重山时，认识鬼修血罗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