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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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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意外地发现,一旦脱离了人群注目的焦点,米拉珍妮就变得安静而不引人注目。好像是荷兰风景画一样,连脸上的微笑都变成布景的一部分。这个女孩能红起来大概与她的这种气质紧密相关,毕竟现在的娱乐圈很少见到行为内敛又嗓音出色的歌手了。
艾露莎一脸我会单刀直入的表情,灰默默地避开她的眼睛,视线在女人微薄但轮廓模糊的双唇上徘徊。
是个凌厉而又温柔的人。应该很好相处。
“你认识……那个人吧?”
灰觉得最近这段时间来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不经意地提到他,当灰听到艾露莎要找他谈谈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种预感。
他不需要去证实“那个人”指的是谁。他所认识的,唯一的一个,名字都不愿被提起的人。
“认识。请问——”
“我和米拉很早就认识,而我是露西的学姐。”
灰点了点头。
“我记得听她提过你的名字。”
“但是你大概不知道,我们曾经卷入敲诈案,对方很是丧心病狂。幸运的是,我们最终被警方救下一命,否则也看不到你今天做出的冰雕了。”
灰吃惊地眨了眨眼。
“事态平息之后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那个人……”艾露莎把目光投向远方的夜色,“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在和他相处的日子里我听到了你的名字。”
灰努力地把这些片段都组织起来,然后概括出了一个轮廓。
“然后呢?既然人已经死了,找我也没有用吧。”
“不……我是想给你件东西。”
艾露莎递过来一个包装平实的盒子,灰满腹疑问地接过,并没有打开。
“这是他的,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当时情况很危急,他一边笑着一边递给我这个盒子……然后说,如果他死在这里的话就把它交给你。”
他虽然没有死在那里,最后却还是死了,灰有些残酷地想着。
其实要这个盒子又有什么用呢?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能适应房间里那个人留下的东西,结果还是患上了抑郁症,现在岂不是又增添了一项负担?艾露莎是个精明的女人,她应该知道这一点,那么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要往事重提?只是因为一个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人说过的话?
灰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把盒子抓的有些变形。
他对着艾露莎微微欠身。
“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
“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助,我和米拉一定会尽力。”
灰笑了起来。
“被你们这样的大人物如此对待,我会有压力。”
“那么就把我们当成朋友吧。”艾露莎的语气恢复了轻松的状态。“米拉,我们回去吧。”
“刚才就看到你们两个人都是一脸严肃,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银发女孩笑着走过来,“那么我们先走了。你的冰雕真的做的很好看,寓意是什么?”
“巴比伦塔——也许,我无法做出一个详尽的说明。”
“也是啊,谁都搞不清杰拉尔究竟在想些什么。”
灰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心想自己是不是该退场了。
午夜12点,钟声不曾敲响,灰姑娘也没有遗失水晶鞋。
多么奇妙的联系。
杰拉尔——坐拥集团的青年才俊。
露西——很久不见的同学。
洛奇——露西的前男朋友。
艾露莎——露西的学姐,米拉的准经纪人。
米拉珍妮——当红的歌手。
这些人,都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而聚到了他的身边。
灰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街道上汽车的声音却还是响个不停。他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是看着那个盒子发呆。
他困惑自己为什么没有拆开它的欲望。是因为早就对曾经说再也不见,还是因为总也不敢直面过往?无论是哪一种,每每遇到和那个人相关的事情,他就裹足不前。
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加了适当的牛奶和糖,灰慢慢把它喝完,然后手指迅速而敏捷地拆开了包裹,打开了盒盖。
他看到了一个闪着银灰色泽的十字架,悬挂在链子下面。
是一条很朴素的装饰品,外面满大街的年轻人都在戴。他淡淡地笑着,把它戴在自己脖子上,感觉十字架的尾端若有若无地点着胸口。
刷牙,洗脸,关灯。
但是越发兴奋的神经开始颤抖,危险的警报在脑中频响。
回忆,总是回忆。
他应该把脑中的回忆全部删除才对,但是它们总是自动留有备份。
情人节的色彩染上每一块巧克力每一寸蝴蝶结,灰走在霓虹灯的世界中觉得恍惚。手被紧紧牵在另一个人的手中,感觉的到那个人掌心的温热。路边的小店忙着招揽顾客,耳边传来男男女女的欢笑声,他说不好心中那种含蓄而逐渐氤氲的感情是不是幸福。
雪慢慢地下了起来,他听到很多女孩发出喜悦的惊叹。
“真好啊,下雪了。”
“这样就更有气氛了呢。”
“情人节果然要下雪比较好……”
“那样就成圣诞节了。”
雪大了起来,他转过脸去,看到那个人的脸平静地向他微笑。
“感动到说不出话了?”
“有什么好感动的……”
“以前的情人节,灰你都是一个人过的吧。”
……虽然不肯承认,但这是事实。
“啊,幸好是这样,否则我会嫉妒那个和你在一起的女孩的。”
……如此肉麻的话他竟说的出口。
“不过想到一个人在情人节的冷夜瑟瑟发抖而又孤单寂寞的灰,我还是会心疼的。”
“你可以闭嘴了。”
那个人不满地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赶上个情人节,你就不能对我说点好听的?”
“你要听什么?”
“呃……比如……我喜欢你喜欢得想死。”
“否决。”
“我答应和你结婚了。”
“否决。”
“你越来越帅了。”
“……”
“不愿意说?你总是这么别扭。”
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他真的不这么认为。他既不会喜欢一个人疯狂到想死的程度,也不想答应和夏结婚(说起来夏根本还没求婚过!而且这个国家同性恋的婚姻还未通过法律),他更不认为那个人长的越来越帅。仍然是从前的吊眼角,脸上总是没心没肺的笑,看起来单纯的要命却比任何人都精明。
“果然还是要男方主动才好,那我说了啊。灰我喜欢你喜欢的想死,我今天正式向你求婚,你最近越来越漂亮了你看大街上有多少女孩不顾自己的男友而频频对你放电,你又对我这么冷淡,我这情人的位子真是岌岌可危。”
吐槽点也太多了。与其说喜欢的想死还不如说恐怖的占有欲,求婚什么的你有没有脑子啊,为什么之前还在说帅现在就变成漂亮了,女孩们看我是因为我身边有个古怪的家伙对她们每一个人怒目而视而且喋喋不休。
“不要不说话啊,至少答应一下我的求婚吧。还是你想要一个更加正式的仪式?像欧洲贵族那样,把一枚钻戒戴在订婚对象的手上,乐队奏起甜蜜的小夜曲——”
“你看电影看多了吧。”
“真奇怪,按照电影里的情节,你现在应该会震惊到说不出话,然后一头扑进我的怀抱。”
“……我比你高怎么扑进你的怀抱。”
“还在纠结那个啊。”夏皱着眉头。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人比较少的街上,两边的商店也有些冷清。
“情人节礼物还没有给你啊,因为不知道你想要什么……那个巨大的猫玩偶怎么样?”
“我不是女人,而且那个东西也太奇怪了吧!为什么是蓝色的啊!”
“那么给你买条围巾好了,以后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情侣装。”
“不要,太热。”
“现在明明是冬天啊……说起来我也太照顾你了吧!我的情人节礼物呢!我的礼物呢!”
“……没准备好……”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灰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搞不清那个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是真实还是故意。
无论是哪种都让他有些不安。
所以他迅速地瞥了瞥两侧——没有人在注意这里,然后把对方按在墙壁上,嘴唇迅速凑了过去,蜻蜓点水的一吻,舌头轻轻掠过对方嘴唇表面。
他看到对方惊讶睁大的眼睛。
“这就是你的情人节礼物。”
“……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啊,不行我需要冷静一下不能在这种地方把你压在下面——等一下,不会这么就敷衍过去了吧?!只不过是一个吻,还浅尝辄止!”
“知足吧。”
“我要补偿!灰你是我见过的最吝啬的情人!”
虽然少年叫着不公平不公平,灰还是能从他的眼睛中窥见幸福与满足。
他不去理会少年的叫嚣,低头研究着商店橱窗里摆放的各种礼品。
它们被黑色的天鹅绒托着,闪出珠宝一样的光泽,他却觉得艳俗不堪。
“想要?”
“不想要。”灰直起身来,“我什么礼物都不要。”
“那怎么行,礼物是证明彼此间爱意的存在。”
“能证明彼此间爱意的存在很多。”
“哦……比如说你刚才那个吻?”
灰气恼地看着那个人。为什么他嘴巴就那么坏呢。
“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你看,刚才你吻了我对吧,还说这就算情人节的礼物。那么我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等到我们回家之后——”
“打住!我要这件!我说了礼物我已经选了我要这件!”
“就慢慢让你享受,我绝对会用心用力让你舒服到——”
“给我闭嘴。”
手掌直接从后颈劈下去,终于让少年带了某种颜色的妄想停下来。
他又委屈地看着灰。
“比起这些粗制滥造只是奸商们看准商机产生的礼物,你明明喜欢我那么做……”
“够了,我要这个。”
灰随便指着一件手链,上面缀满了心形的装饰。
“没想到你的品味这么差。”
……还不都是你害的。
“真的想要。”
“想要。”
“才不给你。”
“……喂,你这是什么——”
“反正也是你随便挑的吧,再说情人节礼物我要自己决定。”
“你到底要决定到什么时候啊!”
那个人安静地笑了起来。
灰忽然发现他这种微笑非常温柔,温柔到让他心里一动。
“明天早上给你。”
情人节第二天那个人就有任务在身,等他回来的时候灰早就忘记了这个约定,更何况,那件事,随后那么快就发生了……
灰用手握住胸口的十字架。
或许那个人觉得银色十字架很配他。
如果他信奉基督……灰在席卷而来的睡意中轻轻祷告。
愿那个人在天国安好。
扫除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是对于单身居住的男士来说并不必要。灰一向是支持这个观点的,所以他只是做到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饭,对房间角落里堆积起来的灰尘熟视无睹。可是最近情况变得不容乐观,灰回想起来惊诧地发现一年都没有打扫了,连扫帚上都满是尘土,于是终于决定腾出一天的时间准备好好收拾一番,否则这个房间就无法住人了。
家务活有多累人他总算明白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女人总是让自己的房间干干净净就像只识别灰尘的龙卷风过境,留下的一切都闪闪发亮,而且更加敬佩露西竟然能让那间总有病人发狂的心理咨询室保持那样程度的整洁。
好不容易把地板和死角收拾完毕,已经弄上了一脸一手的灰尘,但是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发现虫子。因为经常在外面吃饭,又没有乱扔零食的习惯,所以某种生命力极其旺盛的物种并没有造访他的房间。然后他开始擦拭家具,整理碗柜,玻璃也擦了擦,再后来是书架和CD。
最后他腰酸背痛地坐在床上,看着比之前干净多了的房间竟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想起被他胡乱塞在抽屉里的文件,于是满不情愿地坐在桌子前面,把那些东西分门别类地归在一起。以前的设计图,草稿,打印出来的资料,还有一些合同的复印件……他心想见鬼我明明只是一个自由职业者,哪来的这么多文件,而且大多数都是些莫名其妙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草稿。
好不容易把东西都整理好了,他刚想冲回去扑到床上,忽然瞥见抽屉的垫纸下面露出了白色的一角。
他抽了出来,发现那是一封信。
信上写的是他的名字,却用的是那个人的笔迹。
心脏猛然间震颤,他几乎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