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之遇》清涵

6、六、同行

　　一夜烦燥，第二天清早我还是和往常一样拖着行李箱到了公司。整个上午我都没跟任何人闲话，我很认真地把这次项目的资料全部看了一遍，还拿着图纸去找了隔壁吴工，让他先给我一些指导意见。

　　在与Max稍事沟通了此次行程之后，我提前一小时出现在机场，蔺飞却已经先我到达了。他坐的位置很显眼，我一进大厅就看到了他，他也很快看到我。在他起身向我走来的时候，我注意到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

　　“蔺总，让您久等了。”经过昨晚一夜的思想斗争，我决定暂且抛开眼前这个男人带给我强烈的不安，以一种正常的工作状态面对他。在他面前我是第一次这样正常又平和，我厌烦每次碰面都是被他左右情绪，既然没有避开的可能，我只有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迎接打压，即使我并不清楚接下来是不是真的有打压，或者以什么样的方式打压。

　　他还是那样从容轻松的态度，“欧阳，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别那么拘谨，我也不过一马仔，那些虚衔儿不必当真。”如果不是和他之间有些说不清的纠葛，他的这份爽快倒是我喜欢的，可考虑到另一层，我又觉得这也许是他欲擒故纵的把戏，想让我放松警惕，然后致命一击，呵，我可不想上当。

　　“你身体好些么？”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昨天的状况他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现在说这话让我觉得根本就是故意嘲弄，难为他还问得那么认真。“没什么，睡一觉好多了，谢谢蔺总关心。”我忍着心里微微泛起的不安客气地回他。

　　“都说叫我蔺飞就行，别那么客气，”听上去他倒真是不想跟我见外，“这是张燕芝，我朋友。”他很随意地跟我介绍了身旁的那个女人，从他的语气里我听不出任何有关他们关系的模糊意思，尤其我心里对他说“朋友”而不是“女朋友”莫名地感到一丝释然。

　　“张小姐好，我叫欧阳。”我很正式地伸出手来，和女人握了一下。

　　“别客气，叫我张姐吧，呵呵，刚刚已经听蔺飞说起过你了，果然挺精干的小伙子。”女人的豪爽劲儿让我一点儿也不怀疑她是北方人，礼貌的看着她的时候我还发现她挺漂亮的，至少脸上隐隐的淡妆恰到好处，整个人看着都很舒服。只是听她说蔺飞说起过我的时候，我心里有点儿发毛。刚刚正式相识一天，蔺飞能跟别人说叨我什么，除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爆露的丑态。这样想时脸面上禁不住地热起来。

　　也许是看我面红耳赤没出声，蔺飞说，“我跟燕芝说我接下来好长时间都要跟个愣头小子打交道了，呵呵”。

　　这下我是真窘了，愣头小子？难道在他眼里我是那种不经事的后生形象？他这种表达让我即高兴又有些失落。高兴的是在他眼里我也许真的不是那么猥琐，失落的是，我挺介意他认为我不够成熟的。当然在这番情绪转换间，我也没忘了提醒自己，这也许是他在说反话。我假装日本人的时候明明就是狡猾，哪里来的“愣”。

　　“蔺飞，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人一看就是一聪明小子，你干嘛说人愣。”张姐哈哈笑着，还豪爽的拍拍我的肩，“欧阳，别跟他计较，时间久了你就明白他这人没花架子，跟谁都随意的很。”我突然挺庆幸此行有张姐，不然的话换我和蔺飞单独一起，我可能真不能象现在这般放松。

　　三个人还算融洽的说笑间，时间就差不多了。登机之后我才发现我和蔺飞的坐位在一起，而张姐却在走道的另一边。我起身示意想和张姐换座位，却被蔺飞拍了拍手肘，“就这么坐吧，正好我们可以聊聊。”听他说聊聊，我心里不免警惕起来。

　　好在接下来他跟我谈的都是关于工程方面的问题，他向我询问这次实地考察的程序，然后又征询我他的配合意见。他谈起工作的时候不象我想像的会一脸严肃，而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比我见过的那种温和多了些认真劲儿，这让我警惕的心完全放松了下来。

　　聊过几句工作两个人似乎也就无话可说了，感觉有些尴尬，我便顺手拿起面前座兜里一本航空杂志随手翻开。当我在随手翻开的那一页铜版纸上看到一个大大的标题时，手不自禁地抖了一下，直觉得血气一下子涌过头顶，罩上面门。我真的很想知道这段时间我究竟是触了谁的霉头，不断被老天这样捉弄。那个大大的标题竟然是“清迈之恋，恋上清迈”。

　　我下意识地飞快看了一眼身旁的蔺飞，没想到的是，他微垂的视线正落在我手中的杂志上。我条件反射般“啪”地合上那本杂志，插进座兜，紧张地正了正身体。

　　我抑制着“怦怦”心跳，僵硬地靠进椅背，刻意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蔺飞。Shit，我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他的表情，紧抿的嘴角轻扯着，绷得很紧，明显是在憋笑。我觉得之前种种，不管是泰餐馆的糗样，还是被识破假装日本人，或是无意在他面前的出柜，都不如这一刻来得更难堪。那种行窃却被当场抓获的尴尬和恐慌比之前感受过的更甚，而更加难耐的是，在这三万英尺的高空，我避无可避。

　　我看似平静地坐着，浑身却象扎满了针头，怎么变换姿势都难受。终于我想起能去哪里缓解我现在周身的不适。我故作镇定地起身，顺带瞟了一眼蔺飞，他嘴边的笑已经收敛起来，很自然地抬眼看我，并没说什么。我往舱尾的卫生间走去，此时此地我也只有那个去处可避。

　　我关牢卫生间的门，颓废地靠上去，抬头瞪视着不大的顶板，做了三次深呼吸才觉得心跳正常了许多。走到狭小的洗漱台，我用水打湿整个面部，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象影视剧里迷茫的主角们一样，这一刻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因为那个叫蔺飞的男人，清迈突然成了心上的一根刺，拔是疼，不拔也是疼。

　　我真有点儿后悔接了这份差，昨天我应该坚持一下，直接打电话给Max，管他什么蔺某人不许换人的要求，我胜任不了的事情我就是不要做。说到胜任，从出校门到现在我也算是个经过沟坎的人，还从没做过一件半途而废的事儿，能力不行我有努力，总能挣个圆满的结果，可眼前这种状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只因为一个人而生出无力感，让我对自己手头的工作产生放弃的想法，还真TM是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