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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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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崎就像他的民族所普遍经历的那样,从很小就开始不幸,不幸几乎像是烙在他灵魂上的东西。
——被驱逐,被抛弃,颠沛流离,无处所依——对着上帝的苦苦哀求以得原谅的同时,却又抱着3分的距离漠视着神的启迪。
他有的时候会想,自己到底是敬仰那位如同他父亲一般严厉的神,还是仅仅想借此来发泄郁结在胸口间的真实。
伪装、伪装——无论是面对谁,都不能坦诚自己的全部。
但是倘若上帝慈爱的启示他——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受难者,你为何不将自己的本貌袒露给世人?
他又真的会听从上帝的指引,向他的世界坦诚一切吗?
他是否有这个勇气?
——“你是否有这个勇气?!”
被躁狂症控制了心智的夜神月神神叨叨的在他耳边念着
“如果神给了你超人的力量,你是否有勇气改变世界?”
这个伪装的世界,人们八面玲珑人格分裂,有所好有所不好,这个规则定律被掩盖了的世界,他是否有这个勇气去改变?
龙崎冷笑了一声。
他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他的卧室只有茶水间那样的小,地板上只有20来个瓷砖,被擦得干净明亮,他光着脚缩在角落里,感觉到石头固有的冰冷透过他单薄的裤子侵染过来。他感到冷,于是抱紧了自己。
那个男人站在他的床头,手舞足蹈神情激昂的继续着他每周3次的疯癫演讲。
龙崎一开始对这个很有兴趣,因为每当这个时候,男人会禁不住说一些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真话。
他从这些真话中逐渐构筑起一个未来世界的真实,他仔细小心的听着这些没有逻辑的语言,就好象在听被神明附身的巫师前言不搭后语的预言一般。
后来,龙崎试图提问,于是他问了夜神月一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10年后还活着吗?”
男人像只骄傲的公鸡一般,挺起了胸膛。
“当然没有,”他嘶哑地嘲笑他,“用不了10年,6年,6年后你就被我天才的计谋杀死了。”
那一瞬间龙崎没有感到任何的情绪。好像他死掉是一件多么西松平常的事情,他既没有惊叹,也没有恐惧,但是随着那个男人继续演说,他反而生出一种如释负重的感情来。
这种感情使他保持着平静去分析夜神月接下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得知自己将要迎接的结局之后,他明白自己今后的日子不过是在享受某种过程。他从来没有感到那么轻松过。
——“你用什么方式杀的我?与黑手党联袂谋杀?”
“哼,那不可能,我不会为了罪恶办事,即使我的行为有可能的确是罪恶的,但我的目的却是正义神圣的!”
“很好笑,你是正义的吗……谋杀是正义的吗?”
“我净化一切罪恶!我也抛弃我自身的全部欲求,我以神的标准要求自己,我是那个世界真正唯一的统领。”
“你成为了神?还是神将他的容光分予了你一部分?”
“我得到了超人的力量!”
夜神月露出阴狠的笑容。这是他们疯癫的谈话里,全部还有所理智的内容。
龙崎后来逐渐明白,其实一问一答的方式对与他的审讯,并不是最好的。因为他的问题有可能打断夜神月的思路,而这个思路一旦被打断,夜神月就不自觉的会动用理性的思维去思考,这很有可能让他从疯狂中惊醒过来——他每次清醒过来的样子都十分可笑——手臂还维持着慷慨激昂的姿势,脸上却一片震惊。这震惊很快就会模糊成愤怒,3分钟后,龙崎报销了一件T恤,那个罪魁祸首摔门而去。
所以他不能让夜神月有所思考,必须是即兴的——没有经过头脑的逻辑归类的,最为真实的说辞。
他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审讯就变得非常的容易。龙崎就那样抱着膝盖垂首听着,他全盘接受,然后在等着夜神月清醒后摔门走掉,他再自己会从头到尾整理一遍。
当然,他说的内容有一大部分是对龙崎无用的。比如有的时候,夜神月会说起他来到10年前的世界里,所遭遇的种种困苦。
他用悲戚的声调叨念着,他很恐惧,很恐惧很恐惧。恐惧渗透在空气里,从他的肺部运转到血管,很快循环遍他的全身。他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不知道怎样才能不消失。他恐惧死亡,这种恐惧使他感到羞耻,第一次明白自己身为凡人之躯,永远无法达到神的高度。
“那真可笑,”龙崎盯着自己的脚板,小声的念叨着,“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与神比肩?并不是死亡才是你与神的唯一区别——你还不够残忍,也不够仁慈。”
他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夜神月神经质的絮絮叨叨却在他的尾音间戛然而止。
又要发作了吗?
龙崎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这个男人的脾气可真够糟糕的,旁人稍微冒犯他一下他就要连本代利的还会去。
他想到上一次因为他一边听着夜神演讲一边吃口袋里私藏的糖果而惹怒他的事情——那个男人当机立断的扑上来,直接把手指插进龙崎的嘴里,蛮横无理的从他呆滞的舌头地下掏出糖块,顺着窗口就扔了出去。龙崎半天还微张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让夜神月得意的冲他扬起下巴。此后好几天里,龙崎都觉得口腔里有着浓厚的洗洁精的味道,然后他想起来,好像这几天夜神月经常被罗杰发配到厨房帮约瑟芬刷碗刷锅。
不过那也无所谓。
他抬起眼皮木然的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的男人。他有一点最为可贵,就是不畏□□。
夜神月眯起眼睛看着那个仿佛是在哪里受了气的男孩,在他头顶处弯下腰,强迫自己抬头看着他。
“我不知道神的真正面目是什么样的。”
夜神月用一种近乎于温柔的口气问道,“但是我可以像他那样实现人类的愿望。”
他俯下身,把男孩照在自己高大的阴影里,他的音色深沉蛊惑。
龙崎抬起头,眼神木然的瞪着他。
“你根本没有信仰,怎么会知道那些不得不敬畏神明的人对神的恐惧?”他把弯曲的脊背靠在墙上,小心翼翼的放松直到完全瘫软的依靠在那里。“我们只能去等待,等待一个根本不会降临的以赛亚——那位神之子——等待他带领我们创建一个流着蜜汁和奶乳的过国度。只要上帝还不把他儿子派过来,我们就得永远为着可能惹怒他的危险而战战兢兢的活着——你不能懂的,你也懂不了,你以为得到了力量、创造一个世界——那是因为勇气和才能办到的事情吗?”男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是因为傲慢和无知——对神的无知使你产生了傲慢,傲慢毁了你。”
“我可不愿意怕着一个根本没证据证明它存在的东西,就那么小心翼翼的过一辈子。”
夜神月顺着墙蹲下来,他专注的看了龙崎一会儿,似乎在探寻着他说的话又几分真假。
“骗人的吧,“他轻蔑却又带着几分讶然的看着他,“你说我没有信仰,难道你自己有信仰吗?”
看到龙崎把眼神错开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更是笑得猖狂——
“流着蜜汁和奶乳的国度?你信仰基督?”
“……我是犹太人,”龙崎慢慢的说,“我只信仰我自己种族的神。”
他不安的动了东身子,想把笑着靠在他身上的男人推开,那个家伙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清醒过来了吧?那就离我远一点。”
“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呢,我没说谎。”夜神月撑在他身上,任凭他对自己不知轻重的推搡。他对他说话的语气有一种很明显的作弄的味道——
“我就是你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