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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独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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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困苦在我的身后追赶我,让我不得不加快脚步。
——L.lawliet
你知道吗?
当一个人的头脑里翻滚着各式各样的念头,并且他为自己的每一个念头都感到欢欣雀跃,似乎认为每一个念头都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念头。可是当他开始坐在桌子对面试图去整理这一切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抓不住。那些伟大的念头一下子变成一条条覆盖着光滑粘液的泥鳅,并且固执的只愿意呆在你的头脑里,一旦你想捞捕它们,它们就变得狡诈磨人,根本不愿意以文字为宿体被表达出来。
它们只能呆在你的头脑里,而你所能写出来的,也净是些毫无意义的废话罢了。
怀疑论者相信事间的一切真理是无法描摹的,只要你说出口,那便不再是真理,反而变成被感性迷惑的谬论了。
我觉得这很正确,甚至也认为这所得上是一条“真理”。但是既然它被表达出来了,那么它就已经丧失了真理所应有的私密性与神秘了,它又变成了谬论——与这相类似的悖谬论点我一口气能给你列出一本《浮士德》那种厚度的来,但是我自己反而觉得这样做一点意义都没有,不过是反复的论证着人类的矛盾与无知罢了。而作为人类其中的一员,我也很不想以此来证明自己也很无知很矛盾——虽然有可能事实就是如此——但是我不愿意承认。
你倘若说我是幼稚且不服输的孩子气的家伙,那我将很高兴的引你为我的知己。毕竟没人敢在L面前说些大话或者实话——这个无法改变的、如同社会准则一样的东西经常让我感到类似孤独的情绪悄悄的蔓延而起。
好吧,你瞧,即使说了这么多我也没有表达任何伟大的念头,只不过是千篇一律的抱怨和稍微表达一下对远古哲人的敬仰和嘲笑——总而言之,如果我不马上打住就此闭嘴,我将离题万里还会兴高采烈的对你说下去,说一整个上午都没问题——当然如果你是那个能理解我的人的话。倘若不是,我便只能希望我的态度没有恶劣到让你恨我一辈子,从而牵连这个世界上一切或遗世独立、或苦大仇深、或妄想成为新世界的神的——天才们。
那么我们就说回来。很好——我只想说——我相信我自己有一颗伟大的头脑,那里面充斥着无法以言语寄托而出的种种思想。只有我自己知道它们的存在,理解它们所存在的意义,它们是我最为私密的骄傲。
但是有的时候我也会感到困惑,比如,当我心里面翻滚着那些最接近真相的念头的时候,世人却不知为何,总是背离着真理而为。
我相信他们并非不懂得真理,只不过真理要比你们所光凭借苍白的文字想象,而构思出来的单薄念头更加的苛刻。真理往往是很残酷的。
——不,或许我们不能一味的苛责真理,真理的残酷在于它总是与这个世界上,人们在做的、在掩饰的、在欺骗的、在恐惧的东西背道而驰——简单来说,是我们自己已经被尘世污染的心灵越发拒绝着接受那些真相,而真相也永远麻木不仁的等待在那里,它们不会试图追赶我们,它们只是看着,看着我们被污染,离它越来越远。
我们天生自欺欺人的本事让我们快乐的被自己欺骗着。
残酷的不是真相,古怪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我们自身——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慢慢的变成了妖怪。
啊,不管怎么说,即使我的论述中还是夹杂着大量的废话,但最终我还是表达出了我的观点,真是可喜可贺,你瞧,我想说的其实只有最后一句话——“全人类——至少一大部分——他们自己就是这个妖怪时代中的妖怪”。
那么为什么还会有人称呼我为“怪胎”呢?到底是我拥有一颗被异化的大脑,还是他们的大脑被‘自欺欺人’填塞,并且僵化了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能够表达出来的东西边就是被感性迷惑的谬论了。我身为怀疑论者的本质,实在是让我自己都感到哭笑不得。
但是你要知道,一个人要是愿意诟病这个时代、这个社会,或者是你身边的一群人,你只要坐在沙发上,随便从哪里拉过来一个听众,你们立刻就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马上进入状态。
你想说多久就能说多久,因为这个世界的异常——或者说是你所不能够理解的种种——多到就连牛津词典的编写者都感到头痛欲决。真理在远离我们,我们在逃避痛苦,怪不得尼采会大声的嘶吼——“上帝死了,我就是太阳!”
我确实佩服这位发了神经,抱着一匹马都能哭哭啼啼的妄想家。很显然,他是理想主义者,他的头脑里很可能也像我一样塞满了真理。但是他的结局可不太能让人吃得下草莓蛋糕。
我有的时候会觉得,如果一个人是完完全全的理想主义者,并且总是固执己见,像石头一样只认同自己的理论——不管这是否是真理——那么他的人格也必定脆弱的像‘盖玻片’(制作生物标本的一种很薄的玻璃,只有1mm不到,非常容易碎)——很容易被时代——被这个时代的妖怪们合力推下高台、飞身碎骨。所以为了保护自己,我——作为一个聪明的、狡猾的人——我有很多自我防范措施,第一点就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绝对不出门口一步。
夜神月先生非常喜欢用这件事来嘲笑我——在我认识他以前,我一直为自己的这一防范措施而洋洋得意。但是他却警告我,不接触社会的,只有两样东西,一种是“死人”,另一种是‘废人’——按夜神月的原话——就像我这样的。
他对称呼我为‘废人’或者‘混蛋’乐在其中。
实际上,自从他来到wammy’s house 之后,他就经常陷入莫名其妙的亢奋状态。
我有的时候会从窗口见到他看起来很是健壮的身体在树林里面一闪而过,那是他在奔跑——如果有一天晚上我恰好失眠,凌晨5点钟向外扒头望一望的话,我就会看见他绕着院子一圈一圈的跑,他巧克力色的头发全部都被风吹到脑后,他的脸部轮廓在晨曦中被勾勒得深刻而真实。
我喜欢看夜神月跑步,虽然我自己本人很是厌恶这种运动,并且即使看他跑步看到出神——我也一点都不想去试上一试。我觉得我的房间很安全,即使它相当的狭小并且有点光线昏暗。
后来我发现,原来看着夜神月跑步,还能有着意想不到的功效——那就是治疗我的失眠症。
有很多次,我趴在我位于二楼角落出的窗口边上,享受着清晨夹带露水的潮湿微风,看着那个人发怒一般的伸展着他的四肢,用力的后拉、掷出,他渐渐的就像是在飞起来,把单薄的清风远远的抛在后面。
我看着这样的画面,听着似乎还很清晰的,夜神月的气喘吁吁。觉得似乎很多东西都开始在我脑袋中渐渐淡化了。我变得昏昏欲睡,或者干脆就趴在窗口那里打上一个盹儿,一直到寐罗每早7点,用充满活力的敲门声把我吵醒。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即使我有一颗伟大的头脑,但很多时候我也一点都不能为此感到庆幸。总有些念头——它们相互之间有着矛盾,于是它们就丝毫不顾及我这个主人,总是在我脑袋里大声争吵。我感到受不了的话,就会拼命的吃蛋糕,医生说我甜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稳定情绪,所以建议我可以将它当场我办案以外的爱好。但是后来,他又开始担心起我会得糖尿病。
好吧,既然我说到了这位医生,那么就依着他继续说下去好了。
他曾经说过一句非常有趣的话——当他某一天赶来孤儿院,为夜神月做了心理检测,并且不无悲痛的宣布他患了躁狂症以及轻微的人格分裂以后,这位医生便建议夜神月可以用室外锻炼来调节自己的情绪。
——“人格分裂是一种可能对你造成一辈子伤害的可怕疾病。也许你永远都不会康复,”医生推了推眼镜,用悲痛的口气对他说,“但是我们可以借助一些心理引导和药物辅助来帮助你改善一下你的境地。只要你能心平气和的……”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完那好像报丧一样的话,就被夜神月间歇性发作的躁狂症给打断了。
我当时站在门口,上帝作证,我只不过是为了去食堂拿一趟下午茶,碰巧路过了那里,而非故意躲在门后偷听的——不论你信不信——总而言之,我所站的角度刚好看见夜神月揪起医生那整齐的西装衣领,他的后脑勺在我看起来也因为紧绷而缩小了一圈,使那轮廓突出的肩膀显得更加的宽阔、强壮。
医生一脸害怕的向后萎缩着,他大概没想到自己的病人会突然发作,并且他很聪明的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就这样被不明不白的被揪掉脑袋——当然,这也许与我在电话里请他过来诊断时,故意将夜神月的病情说的像是青春期中二病一样的轻描淡写、无足轻重有所关系吧……
“我他妈的的警告你,我才不是什么该死的精神病患者——让你那‘一辈子的伤害’给我见鬼去吧!”他用于寐罗如出一辙的口气,狂躁的吼道。
我耸耸肩。好像每一位精神病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病,反而那些身体不错精神正常的普通人喜欢怀疑自己是否不幸患上了某种可怕的疾病——从而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啊,好像我又要开始跑题了,那么就此闭嘴吧。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病,实际上,为什么你有权利判断我有病呢?!你给我做的那份根本就不是测试精神状态的测试题,而是叫做‘庸人准则’的东西!你用那一套‘庸人准则’一条一条愚蠢的对照,发现我与庸人有很多的不同之处。所以你因此判断我有病?我是白羊群中的一只黑羊?不!不对!!那只能说我与你们这些碌碌无为的家伙们不同罢了,我不是这个社会量产出来的‘普通人’,我很多地方与众不同。你的诊断只能证明这些——我警告你!”
我站在外面默默的听着,几乎想要为他声嘶力竭的演讲而鼓起掌来。他或许说得非常的对,他并不是有病,尤其是当我们用这个生了病的时代,所提出的理论准则来衡量他的时候。他只是与那些‘妖怪们’不同罢了。虽然他时常没有任何预兆的暴力行为确实让人感到困扰——但是那又能证明什么呢?他只是与众不同而已。
我在心里悄悄的支持着他的抗议声,但是表面上我仍然在以此讽刺他。这不能怪我,他总是不自觉表现出来的自高自大让我很是恼火。尤其是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他甚至有一次对我吼——
“你算什么正义的代言人!你不过是一只被我杀死了的可怜的狗!而我……我才是正义,我是衡量一切正义的——我是新世界的神!”
我木然的瞪着他。
是的——新世界的神。这就是他想要追求的价值不是吗?
行走在世间的人们,你若想要追求幸福,便最好让自己无知;你若想要追求理想,便最好忍受得住痛苦。
人的价值倘若是他自己活着的时候体现出来的,那么那价值贫乏的顶多如同陈词滥调的流行歌曲,或者品味古怪的时装表演。真正价值的伟大之处在于——你死掉了,你的理性还活着。请注意一点,“死掉了”是非常重要的条件之一,我自己更愿意这么说——如果你想让自己的价值永垂不朽,那么就去死吧。
所以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你若是想要证明自己,那你就去死吧。
我并不是真的想让他去死——不,或许我潜意识的也希望他快一点消失掉,他是我麻烦的制造源,我一切艰辛的努力不过是让他滚回自己的时代不要再烦扰我。但是——倘若他就这样死去了,我便能早一点摆脱我的责任——那一份整顿世界间‘异常’的责任——我并不是在偷懒,只不过,我说过,我是一个聪明,并且狡猾的人。
不过遗憾的是,夜神月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死掉的。虽然他威胁医生不许他叫自己是‘病人’。但是他的理智却让他十分虚心的接受了一切治疗的建议。
他外在的表现和他内在的谦逊简直截然相反,如果这就叫做精神分裂,那么,对心理疾病只是浅尝辄止的我,也能判断他的确是很不正常的妖怪了。
——不管怎么说,医生走后,他就开始严格的遵照着医生的教导,使自己尽量进入一个平和的状态。不过很可惜,孤儿院不是一个能让人清幽静养的地方,事实上,我不得不做一下剧情回顾——夜神月进驻入这里的身份就是‘保姆’。他必须得尽到自己的职责——即使他是一个病人也无可奈何。
关于横亘在夜神月这位‘神’面前的困难,我首先不想再提起寐罗这个麻烦制造专家干出来的种种骇人听闻的坏事。并且寐罗似乎和夜神月有点什么过节,这使他在作弄夜神月的时候就更加的‘残忍’也更加的小心翼翼,不让自己被抓到——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理由相信,要是夜神月抓到了寐罗,那么那个罪有应得的男孩,将成为杀人魔刀下第一个祭品。我就也不得不把夜神月直接送上电椅,而非什么见鬼的‘十年以后’。
好吧,即使刨除掉寐罗,我们WAMMY’S HOUSE 的孩子们也几乎都是些聪敏过头的小阴谋家。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也几乎都有点心理不太正常,所以欺负人简直就是他们课余活动中最有乐趣的一部分。
当然,我并不是说,他们每个人都把矛头指向了夜神月。毕竟那个男人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脾气不顺,动不动就对(主要是我)人发火。大家都怕他。也便不敢接近他。但是光是去收拾他们恶作剧的烂摊子就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我有的时候会在去图书馆的走廊上故意放慢脚步,目光到处搜寻那个人的身影——这一点也不难,几乎每一次,我都能看到夜神月在走廊的角落擦拭着被墨水染上一大片的墙围栏。他口中念念有词,神情近乎狂暴,那一点不像是要把墨水从墙上擦下去,而是想把墙擦漏。
诸如此类的事情我都不忍心说了。总之结论就是,让他来孤儿院对他的病一点帮助都没有。很显然,如果夜神月完全疯了,那么罪魁祸首就是渡——因为是他提出来的建议。但被杀掉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因为看起来我是那么享受着夜神月遭遇困苦和磨难——并且事实的确如此。
但是夜神月是坚强的,他是我所见过最为坚强的人。即使他威胁医生不让任何人把他当作‘病人’,然是在内心里,他自己却苛责的这样认为着自己。
——“是的,我想体能锻炼是非常好的一种释放心理压力的方式,对你的……呃……你的……呃……嗯……我想今天天气很不错,你介不介意出去跑上几圈呢?据我所知,跑步是一种非常有效的锻炼方式——简单,并且几乎是最有效的。”
医生拿起他的公文包,对他的病人毕恭毕敬。
“那么我就先走了。”
那个西装革履,却落荒而逃的男人走掉之后,夜神月就开始了他几乎成了习惯的奔跑。
他可以在任何地方奔跑——孤儿院的场地 、山后的小树林,或者是夜深人静,孤儿院的狭长走廊。
我经常看到他飞奔的身影,并且很不好意思的说——他这样子对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鼓舞作用。
一个星期之后,医生来复查,顺便也来看看困扰我多时的失眠症。我们两个就像被叫到办公室训话的初中生一样,并排坐在椅子上,然后接受那位可怜的医生,哭笑不得的打量。
“我觉得你们两个人很相像。”他无奈的说。
我和夜神月都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彼此对视了一眼。
医生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人的表情变化,接着说道——
“我对一个说,吃甜食能有助于平稳心情,于是他就根本把甜食当成饭,除了碳水化合物以外拒绝摄入任何东西。
然后我对另一个说,跑步能缓解压力,于是他——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我几乎已经能猜到了——根本就是拼了命在跑步,然后我发现他开始有点骨质疏松甚至有了静脉曲张的趋势。”
医生双手抱住头,几乎快要哭出来。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做事做得那么极端——如出一辙的极端。你们要了解,有些事情并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必须经历一个缓慢而磨人的过程——事实上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比如你必须从识字开始读书,比如你必须从埋种开始培育植物,或者——比如一段感情,必须一点一点通过磨合才能契合——我猜你们根本没有体会过这种感情是不是?”
我与夜神月不谋而合的狠狠的瞪着那个多管闲事的医生。
他是渡的好友,虽然我不能对他太不礼貌,但是显然的,夜神月在旁边助长了我某些邪恶的本质。
“好吧,”医生无可奈何地说,“我让你们两个人马上去开始一段感情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不,根本就是不可能”他嘟囔着加上了一句,然后抬头看着我们两个,我觉得,他的每一道皱纹上似乎都写着疲惫。
“所以,我觉得,你们身体上的……呃……不对……我是说law,”他义正言辞的逃避着夜神月的视线,经管那个男人可能根本没有发怒的预兆,
“我是说,law,你身体上的疾病无法痊愈——甚至越来越糟糕,这很可能是你观念上的错误导致的。
我认为最好先纠正你们两个人的认识失误,所以首先——一切治疗都停止——反正暂时死不了人”
他一边不负责任的说,一边开始翻他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两个袋子。他把它们小心的递给了我和夜神月。
那是一个白色的化纤棉织袋,素色的尼龙绳将它牢牢的捆住。我从那些不均匀的缝隙间看到了一些黑色的,圆滚滚的小颗粒,那是某种植物的种子。
我忍不住笑了。虽然听起来很像是一声冷哼。
“这是牵牛花的种子。我决定让你们试着种一种植物。——缓慢而持久的必须经历一个过程才能办到的事情。”他笑着说,“它不会占用你们过多的时间,——因为我知道law总是有很多工作要忙,wammy(渡的本名)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但是你瞧,它只是一个小游戏,就像做数学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