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十 ...
-
【六十六】
最先发现我的大和守安定把我扶起来,我不哭了,加州清光也来了,我没哭,我被很多付丧神围了起来,他们说了很多话,我一句都没有听清,反正我没哭。
歌仙兼定也来得很快,我看到他就鼻子一酸,但硬是没哭。
他扶我走,把我怀里的两把刀拿出来,我们去新的天守阁,我爸爸替我处理了这段时间的事情,私人医生赶来看我,他是个很慈祥的老爷爷,说我营养不良,给我输液;变回本体的堀川和药研被送去由专人处理。
歌仙说我失踪了十四天,除去七天前联系到一次外,其余便是渺无音讯。
我低头看了眼指甲,发现比上一次看又长长了许多,诡异的残像占据我的视线,歌仙兼定半跪在我面前,像对待小孩一样对待我,给我整理头发。
“…我挺好的。”
我其实挺想跟他这么说的,就说,嗯,我是个碧池,有一颗水泥做的心,所以我真的挺好的。
是的,我只是莫名其妙失去了十四天的时间,穿着拖鞋去了个让人讨厌的地方,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接着弄丢了长谷部,他很有可能是死了,不过还可以,只是一振刀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我担心他的心脏病复发,所以我没说,只是,我不需要特殊陪护。
他没信,所以我把他和巴形都坚定地请了出去,决定去洗个澡,那座本丸的灰尘就像油脂一样依附在我的皮肤上,令人浑身不舒服,我蜷缩在浴缸里,往金粉色的浴液里倒入大量的精油,涂乳液,卸指甲油,用足底磨砂膏保养双脚。
事情好像和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输液的药水里有营养针的成分,我不饿,只吃了两小管果酱,还很有闲心地给自己做了一个新的指甲,藤花的紫色,挺好看的,我欣赏会儿,再全部卸掉。
接着,我去睡觉,躺进羽绒被里,怀里抱着我的星黛露小兔子。
我做梦。
梦的记忆比我自己的记忆更清晰,压切长谷部走在我身前,我们一步一步踏过积尘,走向天守阁,打开那扇陈旧的纸门。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装在缸中的大脑发出平淡无波的声音,用田中的声音,在萨克斯的伴奏中。
“蜂须贺,唉,我偶尔也想休假几天去见见音子和小绘衫啊。”
蜂须贺虎徹露出了那样悲伤的表情。
远方的船笛在我的梦中鸣叫,光斑扭曲了压切长谷部的面容。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的梦。
…好可怕。
第三次惊醒,我决定投奔刚刚被我赶出去的室町古董。
就当作我怕黑好了,不丢脸,夜里一点多钟,我站在他床前,意图明显。
他是刀剑付丧神,我们又住套间,只隔了一扇门,他可能从我起床那刻就知道我来了,歌仙兼定叹息,把被窝掀开,给我让暖和的地方,我钻进去,抱枕刚刚被我揪坏了,所以我把他当作抱枕,意外地发现室町古董的上身只有一件抹腹,背是裸的!
可是他拍我的背,哄小孩,像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会对我做的那样,体温又很暖和,让我很困。
所以我决定今天就不跟他算不给我穿包臀裙,结果自己穿抹腹的账了。
【六十七】
睡得还可以,可能是三米的床睡两个人也很宽敞,而且我给歌仙买的古龙水很好闻的原因。
我父亲找我谈话,其实我们两个很少谈话的,他对我反复念叨的还是那些家里人从小灌输给我的理念,不要去细想,不要去在意,就当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思考,不要回想,什么都不要做,事情会有其他人替我解决,不要多管闲事,要我无知又幸福地过完一生。
可是,我…
我原本想反驳的,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那毕竟是我的父亲。
谈话完毕,我在家里做了次体检,营养不良,没什么其他问题,我父亲又送了我几处酒庄和度假地,还有一座建造风格非常古朴的农场,算是安慰我。
接着我回去,本丸里的付丧神与我偶遇的概率呈线性上升。事实上,我父亲替我修缮重建了本丸,他的眼界比我额外多了一丝中年人的宽广,所以就现在的本丸面积来说,偶遇并不是一件概率很高的事情。
堀川和药研已经恢复正常,所以基本上每个人都知道发生什么了。
有小的,围着我的腰打转,给我小点心,我没吃,都放在手包里,因为看起来很难消化,还有大的,三人叠在一起,横举三柄长枪,穿越重重障碍,凌空而起,接着摔趴,顺利地给我拜了个早年,据说是在捕捉罕见的锹形虫,我认为他们将来会是知名的行为艺术大师。
御手杵与蜻蜓切都蜷缩在地,逃避现实,而日本号爬起来,拍拍灰,尴尬地与我哈哈一笑,我想起他和压切长谷部的关系还不错。
大和守安定站在边上,鼓掌,前后晃动脑袋,带着蓬松的马尾一起晃动,像博美犬的大尾巴,最终被清光揪了把头发,他们吵起来,反正就是小猫咪,首落死之类的和平交流。
彩衣娱亲。
我冒出那么个想法。
说自己腰很疼的老头子三日月宗近迎面走来,看起来最为正常,我决定去办理老年人喝茶协会的会员卡,交会费,两罐我不喝的母枝大红袍,连带歌仙兼定与巴形一起入会,老头子喝茶协会的人为了迎接新会员而到的齐全。
我们围着坐,外头是南海佛像,古备前的莺丸泡茶,我们喝茶,好烫,不好喝,他泡的是日本绿茶,空手而来的会员很多,三日月宗近在自己的腰封里翻找许久,翻出两枚奶香小糕点,就像我现年就读幼稚园,喜欢把点心藏在口袋里带回家来的外侄子。
他分给我一个,谁会吃啊!
噢,臭老头子三日月宗近自己吃掉了另外一枚糕点,他会吃,他是我就读幼稚园的五岁外侄子。
“他是不会在意的吧,刀剑的命运就是如此呢。”
我喝茶,不理他,本丸里有这么多比他年龄还大的老头子,就他爱管闲事,可能是他还不够老。说真的,我的精神大致上还是非常正常的,不去想,不要思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茶真的好烫啊,烫得我眼泪都下来了,莺丸到底在泡什么东西啊,我继续喝茶,因为我入会了,所以我喝茶,我哭,是被烫的。
太烫了,我去咬臭老头子从腰封里翻出来的,怎么想都脏兮兮的点心,歌仙兼定拉住我的手,让我别吃了,怕我一会儿又腹痛。
本丸最老的老头子小乌丸给了我不同的答案。
“不过人子和吾等不一样呐,你的命运始终是由你去创造的。”
点心好难吃,茶也好难喝,还很烫,我揪住室町古董的衣领,哭得越来越凶,我哭着问他你怎么晚上睡觉只穿抹腹啊,为什么点心怎么难吃啊,为什么泡茶的水会这么烫啊。
室町古董被我问得整个人都僵了一拍,我继续哭,石切丸隔了两个人伸手过来拍拍我的脑袋,他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导致七八个臭老头子跟着一起同时伸手揉我的脑袋,脑袋不够揉了,他们就顺我的背,巴形过来帮忙挡,可是没挡住,臭老头子们坏得很,头发乱了,所以我哭得更凶了。
可是…
可是啊!我把长谷部弄丢了,他很可能是死了啊!
【六十八】
不要去想,不要去在意,什么都不要做,要做个无知的人,无知又幸福的活下去。
我派人把时之政府的人叫来,我父亲肯定跟他们有嘱咐过什么,因为我根本联系不上替我叫醒压切长谷部的审神者,而他们也什么都不肯说。
不过,我是个出生的意义就是给别人找不痛快的富家碧池。
所以我很是阴阳怪气地发了一次大小姐脾气,被我特意叫来的宗三左文字侧腿跪坐在沙发上,左手的指尖点住沙发,勾出带嘲讽的笑容,我们配合得很好,把恶役君臣的气质拿捏得很到位,基本上是本色出演。
时之政府派来的三个人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们道歉,很诚恳,态度滴水不漏。
我们耗时间,打持久战,我只说我想要压切长谷部,他由于你们的失误而生死不明,他们表示可以立即给我送来一振全新的压切长谷部,我强调我要的是我的压切长谷部,他们就继续道歉,言辞里是拒绝的意思,宗三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
房间里只有两把沙发,我坐了一把,宗三坐了一把,没有其他能坐的地方,水也没有,我和他打桥牌,吃点心,把珠宝与奢侈品包挨个拿出来欣赏,宗三不声不响,配合,但我觉得他是想出声说我的,可他秉持了演员的自我修养,没叹出声,期间巴形进来送了十次餐,九次是给我和宗三的,一次是给时之政府的人,我每晚十点准时和宗三左文字回房间休息,巴形来接夜班,反复提出我的要求。
我们的持久战打了三天,第三天的夜里,我终于等来了父亲的电话,我是这么说的,我说我像我十四岁爱上美国加州路边的艺术流浪汉那样爱上了压切长谷部,他很帅气,并且有一种特殊的艺术气息,我甚至见过他的内里,如外表一样健康帅气,如果找不到他,我就离家出走,死在外面。
嗯,也不算是完全瞎说,压切长谷部的内脏我是真的见过的,颜色的确看起来很健康。
我爸爸不想我深究那些事情,所以我没有,我只是在追寻真爱而已,很合理。
陪我耗了三天的宗三左文字闻言露出那种不可描述也不可评价的表情,好歹是时之政府的人还在,他垂头,稍稍遮挡了一下。
我接完电话,接着他们接电话。
田中在差不多半年前就死了,尸体七零八落,全本丸的所有付丧神全部下落不明,疑似全部战碎,如果要得知长谷部的下落,就势必要去田中的旧本丸查找踪迹,这是我从他们口中得知的第一个消息。
他们的消息激得我起了一层寒颤,他们没有提到有关于之前那次我在田中本丸发出通讯的事情,时之政府的官方结果是默认田中早已死亡,我当日是误入废弃的间隙,自行发出求援信息,最终顺利脱身,可是我是真的见到田中与蜂须贺虎徹了,是本人,大概。
时间为什么会跃过十四天,那个像怪物一样的生物又是什么呢,为什么是我不能追究的事情,为什么我的本丸会遭到袭击,三番两次,联合社为什么是不能提到的事情。
…要无知又幸福地活下去,那如果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呢?
迟迟联系不上的、替我唤醒压切长谷部的审神者出现在我的本丸,他带着近侍,一个我没见过的付丧神,衬衫有一半没缩进裤子里,看起来很邋遢,头发乱糟糟,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和我保证压切长谷部的契约还没有破碎的迹象,他并没有战碎。
被我强行留在本丸里三天的时之政府工作人员趁此提出告退,刚刚听到好消息,所以我批了,连着三天和人浪费口舌,我也累了,现在很需要去做个水疗。
松了一口气的不仅有他们,还有来陪我本色出演三天的宗三左文字。
可是仅仅隔了三天,我又接来了坏消息。
时之政府来信,告知我,我的那振压切长谷部可能在时间上的任何一点,历史上的任何一处,总而言之,他被丢进了时间的水池中。
想要寻找他的难度不亚于在太平洋里打捞一粒特定的沙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