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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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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我与李不让被太后召到正殿。
一路的骚动不提也罢,最离谱的莫过于有人跳出来指着李不让说他与我同流合污,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差点把人逗乐了。
柳如烟站在人群里,看着一脸忧心,我冲他笑了笑。
进殿的时候见莫言几乎是挡在了我跟前,他眼下是不逊于李不让的重臣,巴结的人自是不少,身侧一群人巴巴的看着他,我瞧背后拉他衣袍的手就有好几只。
很无奈,他这又是作甚?
李不让贵为宰相怎会教这芝麻绿豆的事给坑了,而本公的下场横竖不会更糟糕,哪没什么可忧的。
殿内还是那些皇亲,一干歌舞宫人不知退到了哪里。当今倚着御座,面色一如往常。要自他那看出点什么着实不易,不看也罢。
还是太后易懂些,那脸色是个人都知道她的不悦。
“萧卿,李卿,哀家寿宴就这么无趣么?教你二人宁愿双双避到偏角去。”太后气愤道。
我与李不让齐齐道了声不敢。我说我胸闷,出去透个气。李不让说他酒喝多了,醒个酒,恰好就遇上了。这般解释,那般请罪,其实也没罪,不就离个席么?谁也没规定不能离席。说到底殿外那群人不就是因着见了本公才这么兴师动众的么?
太后接着微词了几句,怒气便消了大半,端茶轻啜几口,再抬首便连余怒也不怎么寻到了,微叹着说她以为我俩出事了,心急云云,听得我都不能再抬头了。
末了,又关切一番,我俩还没来得及谢恩,便有人抢先一步恭维她大量,体惜臣子。太后甚为心悦。
我暗笑,她的女婿果真跟她是一家子,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她质问那当儿,若不是当今一言不发,今儿这事断然不会如此轻易了结。虽说不至于产生什么恶果,但过程必然伤神心烦,坐上位之人不就偏爱无聊之事翻弄些小事教下面人不痛快么。
大概谁也没料得事情就这么过了,我瞧殿外多张脸面色恍然像在梦里,有些想笑。自古为臣者的罪与罚不就是帝王的一句话么。
这么一茬子过去,子时都过半了,众臣归了席,又上了些酒几道菜,宴席也接近尾。
我听殿外喧闹远不如前,看来不论是谁做寿闹热排场固然重要,这时辰的把握亦需讲究,不能太过,过犹不及。幸好当今早就宣布明日免朝,否则一干文武都不需回去了,直接由凤鸣宫移至大明殿外等候便是。
最后一支压轴舞,很精彩,一晚上本公最不眼花的时候就是此时。
一声叹,很沉,也很深。
我凝神,又听一声,掀了眼皮看上座,太后她又想作甚?
对面雍王拧着眉,瞥了我一眼。
连他都听到了,便不是本公的错觉。
在太后准备叹第三声的时候,当今凑过脸去说了什么,而她微微摇了摇头,继续叹气。
雍王见状,凝神片刻,抬袖一礼,道:“不知太后因何叹息,可否说与臣等知晓,臣等自当为太后为皇上分忧。”
雍王这么一说,众人便都关切的凝望着她。
太后一脸郁郁的闷了半响,才悠悠道:“哀家也没什么不快的,就是这歌舞看得心烦。”
当下舞得正妖娆,弹得正高潮的一干宫人扑通扑通的俯首跪地,求太后开恩。太后一挥手说不怪她们,是她看了一辈子歌舞,腻了。
闻言,皇亲们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平日里他们各自的消遣说与太后听,太后皆摇头。想也是,就那些台面上能说的余兴乐事,她哪样不比他们早尝一二十载?
雍王拧了半天眉,叹了口气道:“臣等惭愧,未能解太后不快。臣若是知道什么法子能教太后舒心,定然亲力亲为。”
太后听了欣慰笑了笑:“哀家晓得你有心,不过,哀家所愿雍王怕是无力了。”说着又是一叹。
安定驸马即道:“太后,您有什么心愿说了便是,不说今儿是能寿辰,就是平日臣等也当竭尽所能。”
默然许久,太后朱唇一启:“哀家想看舞剑。”
那安定驸马紧绷着的脸顿时放松了下来,道:“舞剑还不简单么?宫中禁卫,御林军内高手如云,给太后献艺更是他们的荣幸。”
众人如释重负,和着安定驸马之言说了几句,都是些废话。
我淡然晃着那香气袭人的琼汁,抬眼见雍王也正晃着手中酒盏,朝我睇来一瞥。
“高手?也不知道哪些是真材实料。”太后嗤笑。
众人面面相觑。
她这话若是教禁军御林军听了,不知多少人要撞墙的。况且,本公不得不敬佩她竟然能安心将身家性命交给她口中的草包禁卫。
“若说高手,哀家认为一干禁卫御林卫没敌得过萧卿的。”
那一道道斑斓的视线便又齐齐的睇向了本公。
我淡然放下酒杯,抬眼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当今。
殿内一时静若无人。
瞥了眼退至角落的那一干歌舞宫人,我冷笑,本公跟她们一样!
“公卿大人……”迟疑开口的是安定驸马。
我睇了他一眼,笑道:“本公的剑不是用来哗众取宠的。”
他瑟缩了一下,再不说什么。
自幼学文习武,饶是心里再不甘愿,三九的天也是风里雪里几个时辰的练,我那般虐待自己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大殿上当小丑的。
太后的脸有多挂不住我可管不了,那是她自个儿招的。
“萧卿,若朕要你哗众取宠一回呢?”冷淡的声音荡在大殿里,荡得我一阵头晕。
我沉默,抬头看他淡漠的高高在上的冷峻面庞,许久,笑道:“当然。”
是的,当然。
我的剑本就是为你而生的。
内侍取来剑奉上,我握着站到正殿中央,不想去看太后或者他人眼中的讥诮。
拔剑的刹那却听当今沉声:“罢了,朕随口说说而已。”
抬眼,见他冷峻的脸上隐隐似有笑意,一双利眼颇为玩味。
我凝了他半响笑道:“陛下实在不必如此试探臣,不过区区一次舞剑罢了。想当初哄您吃喝入睡,教您学步认字,哪样不比这更伤神折腾,又有哪样臣不是甘之如饴。”
当今的面色瞬间绷得冷硬如岩石,目光闪了又闪,犀利刺人。
太后冷了一张煞白寒霜似的脸,看起来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了。
我笑,这回是真的觉得痛快,“所以,莫说只是舞剑助兴,陛下即便要臣再守十年二十年的边,臣绝无半个不字。”
“萧广隶!你给朕住口!”
他手中酒盏若不是铜器,不知道已碎成什么样了,当初治萧家罪时他的怒火也没这么盛过。
在座的皇亲惊诧着静若寒蝉,看疯子一般的盯着我。
扫了他们一眼,我笑,我很清醒,清醒了十几年,就眼下这片刻最是痛快,最是无憾。
“你给朕到内殿来!”当今霍得起身甩袖,仍出这话,人已去了几丈远。
大殿仍是悄然无声,我缓步跟随,身后传来一声沉重叹息。我侧头,见雍王抿唇锁眉,一脸暗沉。
内殿烛火昏暗,添灯的宫婢才迈进来便被轰了出去。
一室安静。
“说吧,你心里还憋了什么话,今儿在朕面前说个痛快。”
……
幽暗的烛火下他淡漠的面色看不出半分怒气,紧盯着我的眼神不过偶然泛起寒光冷意。他连怒火也隐藏得如此之深。
“为什么不说话?朕不信你就这么甘心了。”
……
“还是说你那些蠢话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吐出来才惬意!”
……
“萧广隶!这个时候你给朕装哑巴!”
“陛下,既是蠢话,何必辱没了圣听。”
“……萧卿,你不是觉得朕对萧家的惩罚轻了,想教朕重新发落吧?”
我以为这辈子没什么再能让我觉得冷了,可他只用一句话便教我骨髓都要凝结了一般。
“陛下,臣要说的您真的猜不到么?”我冷笑。
痛快是什么?是痛彻心扉,快求解脱。
为你、为你的江山,寂寞了青春,枉顾了生死,背负了恶名,抛弃了宗族。别人羞辱我,我不会放在心上。
只有你,不可以。
纵使我尽忠尽义尽情,又何用?
“陛下,为什么你不杀了我。”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三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