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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番外 莫言 熟悉的陌生人(上) ...

  •   写了撕,撕了再写,再撕,再写……
      拿刀将心削成一片一片,也许就是这样的痛觉。

      回京之后,折磨便如影随形地困着我。不,或许在更早之前,痛已然存在。
      避无可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没有尽头,反而更好。无需决裂,不必形同陌路,他还是人人敬仰的大司马,风流不假的萧郎。我仍然可以一抬眼,一侧身,看他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风流人生,惬意畅快。
      人生若只是初见,该是何等妙事。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再教我做一次选择,那么……

      第一次听到“造孽”两字是自姐姐口中,那时我才懵懂,不知其意,但从姐姐的语气和神情,似乎那是挺招人待见的两字。
      再次听闻是在几日后的饭桌上,娘夸我聪明,会背诗了,当场叫我背给爹听,我背得一字不差,爹很惊喜,素来严厉的眼浮上笑意。他摸着我的头说:“言儿好资质,勤加苦读,有朝一日若能如造孽,爹这御史大夫不做也甘心。”
      我疑惑的望着爹,突然听到大哥满口饭菜的嚷嚷:“他公母不辨,有什么好的,小言日后决不能像他。”
      我还没反应过来,爹已赏了大哥一个大爆栗,并且怒其不争道:“难不成要像你一般么?造孽与你同年,人家都会作诗了,你倒好大字不识几个,真教为父汗颜。”
      “没错儿,你说人公母不分,昨儿也不知道是谁较造孽打趴在地起不来。”姐姐翻着大眼,毫不留情的在大哥手臂上拧一把,痛得他呲牙裂嘴还不解气,接着道:“哥,我瞧你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好,学问比你强,打架也胜你厉害。”
      我瞧大哥蔫了,闷闷地扒饭。
      那一刻,我大致知道了,“造孽”原来是个人,一个姐姐誓言非他不嫁,大哥对他心口不一,爹爹期待我以他为楷模的人。

      我的孩童时期便是在家中造孽如何,造孽怎样的赞誉声里度过的。那时每每看爹提起他时激赏的眼神,听兄姐因他争执,我的心就很不平静。
      我才是爹的孩儿,莫家的小弟,多少世伯世叔赞我聪颖,为什么在家里永远只听到造孽长造孽短?
      我一直很想见见那个众人口中的造孽公子,想看看是怎样的风采可以教京里无数目光紧追不放。
      可是,连着七年,我竟一直未能如愿。虽然我和他同在京城,虽然我爹和他爹交情匪浅。
      听说他舍弃了所有玩乐闲暇,只顾读书,练武,对自己甚是严苛。

      从懵懂到少小,我对他的感觉从好奇转为嫉妒,进而是自命清高的不屑。
      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素昧谋面,不曾相识,我和他其实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只是,他若饱读诗书,我便不能容许自己文才不佳。他若武艺过人,我便不允许自己技不如人。这便是小小年纪的所谓淡定,现在回想起来,正是这番无形追赶,成就了今日的莫言。

      第一次见他是在那年殿试后,他夺魁荣登三甲之首,相府设宴。
      白衣胜雪,俊朗少年淡定从容。
      姐姐痴了,她说退去了幼时的倾城容貌,英气逼人的造孽公子更教人神往。爹叹他小小年纪不慕虚荣,退了状元服迎客,心中定是名利淡薄。而我,早在他冲我淡笑的那一瞬,便失了心神。
      从此之后,纵使千般不愿,也不得不承认,造孽公子名满京师,当之无愧。

      他进了户部任侍中,十五岁,跟同为三甲的李不让成为殿上最年轻的才俊。我扪心自问,三年后,我能如他一般傲人么?

      那之后大约过了半年,我被先帝选为皇子伴读,从此经常出入禁宫,见他的机会便多了。
      半年以来,关于他的传言多不胜数,只是不再是一味的赞誉。那里面有不屑,有不满,有刁难,最多的是苛责。我静静地听,偶尔也会幸灾乐祸的暗笑,但我很清楚,所有的诋毁都只不过是旁人的艳羡嫉恨在作祟罢了,就好比我经常暗地里挑他刺,然后嗤之以鼻。
      对于太过出众耀眼的人,世俗的眼光向来苛刻。
      漫天的毁誉伴随他在京师的每一天,可他从来淡定,置若罔闻,似乎一切与他无关。我开始觉得爹的话也许是对的,名利真的非他所求。

      只要稍适留心,就会看到他常在御花园的某处独坐,手不释卷,也可以见他在练武场里恣意挥剑,更能遇见他携着锦瑟宫皇子游园玩耍。
      闲来无事,我曾不止一次的窥探过他,于是我知道,皇子面前的他跟平时不一样,笑容里多了一份柔和的暖,也或许那才应该是平常的他。

      朝廷的闹腾仍持续着,又过了一年多,众官对他的刁难愈渐激烈起来。
      爹私下里劝萧相是否将他外调,暂避风头。萧相不置可否,没多久便告病三个月,也就是这三个月,他替父掌印,一道《承天赋税制》镇得哄闹了快两年的朝堂鸦雀无声。
      而众人尤未清醒,他却交了官印,从军去了。
      没多久,雁门萧郎的名声就传开了,后来更是如雷贯耳。
      每当听着有人议论他,我面上虽平静,心里其实很不平静,总要躲到无人的地方刀枪棍棒的猛练几个时辰才肯罢休。
      雍王曾很讶异的问过我:御史之子,文风世家,通读诗书,为什么我还不辞辛劳的练武。
      细想来我真的没有习武的必要,追溯根源也不过是幼时的意气之争。可我竟然一直没有放弃手中的兵刃,那份执着直到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雍王也曾很直接的问过我:文武双修,是不是在学萧广隶。我当时立刻就否认了,不知道那样子看在雍王眼里像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三年后,我终于也成了一届状元,只是比之当年的他长了两岁,更不同的是我是武状元。
      爹不舍我受罪,便请托萧相在先皇面前进言,在京城里给我谋了个武职。这大概是他为官那么多年里难得的徇私了。
      可他的这份心意,我当真领得不甘不愿。

      不知何时起,边关两字在我听来,已经是那样的叫人着魔了。

      我以为我不会再有戍边征战的机会,边关有他真的固若金汤。虽然很遗憾,但这到底是北漠的福祉。
      所以当今宣我入宫,问愿不愿去边关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待明了了当今的谕意,我就更惊讶了,惊讶的有些心寒。我几乎想问一问,他是否还记得御花园里曾经的良辰好景。
      可一触及他的眼,我便愣住了,那眼里的暗沉冷酷哪是刚亲政半年的十六岁少年能拥有的。
      一朝为帝,往事俱散。帝王都是无情的,就不知眼下的横祸,造孽公子可曾已经料到,可做好了承受的打算。
      我压抑着难言的兴奋,没作太多深思,接下了皇上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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